他笑的邪魅又张扬,灯光下,玉瞳明亮。
安树答点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裴源把他们俩的对话一丝不漏收编入耳。
然后替温喻珩脸红了……
他和温喻珩初中就认识了,当时他珩哥多狂多傲啊?
几乎每天都收一桌肚的情书,但愣是没见他对谁心动过,对谁都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
他总觉得像他珩哥这样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天之骄子 ,天生就该是被追的那一方,永远不可能放低身段去喜欢一个人,更何况是主动去追求。
但温喻珩就是这么干了,并且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
好像在他的认知里,遵从本心的选择就是对自己最高的忠诚。
他还在感慨的时候,温喻珩他们俩已经并肩走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裴源觉得那对背影,莫名的登对……
“一会儿你怎么回去?”温喻珩拿着奖状慢悠悠的跟在安树答身边。
安树答想了一会儿,想起上个星期日她妈送她来的时候说的话,想来是没有时间来接她了:“坐公交回去。”
“一起吧?”
“嗯?”
“我要去补课。”温喻珩无所谓的笑笑。
安树答了然:“好。”
不过她此刻有点困惑一个问题。
温喻珩……会坐公交吗?
毕竟,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平时出行不都是劳斯莱斯吗?
但她没有问,毕竟不太礼貌,但还是细心的准备了两个人的钱。
可是她发现,温喻珩好像……还挺熟练的……
也没有特别拘束,很自然。
是她狭隘了。
幸好没有那么笨直接问出来,要不然就暴露了她的思想狭隘……
她错了,她不该认为有钱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祖宗。
修养与金钱无关。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温喻珩挨着她坐下来,然后就拿出手机和蓝牙耳机。
递了半只给她,她笑了笑拒绝了。
温喻珩也没说什么。
“温喻珩……”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温喻珩懒洋洋的挑眉:“嗯哼?”
“你补什么课啊?”
她真的就是纯属好奇,像温喻珩这样样样出挑,几乎没有什么短板的尖子生究竟还要补什么课。
“语文。”他说的慢悠悠,相当坦荡。
安树答点了点头:“语文有什么好补的?”
“你在嘲讽我?”温喻珩也没有不开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实话。”她严肃又一本正经。
温喻珩“噗嗤”一声笑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双颊透出细细的粉红,实在有些可爱。
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谢谢你啊安树答?”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温喻珩轻咳一声,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脸别乱红。”
然后安树答脸更红了。
光线从窗外透进来,透明的车窗是天然的三棱镜,将阳光一点一点的分解成五彩斑斓的虹。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了个问题:“你干嘛来文科班?”
温喻珩轻声笑了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话痨呢?”
安树答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抿了抿嘴。
安树答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但温喻珩还是慢悠悠的解释了:“想学法喽。”
“啊?为什么呀?”
温喻珩的思绪飘过很远,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殷红的唇,有想吻她的冲动。
他喉咙滚了滚,笑了。
“嗯……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安树答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这刨根问底的架势着实是有些唐突了。
但温喻珩回了:“你见过我堂妹吧?”
“上次你打架站你旁边那个吗?那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安树答回忆起来。
无论隔了多久,她还是能非常清楚的记得那个女孩子的相貌,她和温喻珩长得是有一点像的,都是极出挑的相貌。
她实在漂亮的不可思议,极具辨识度的长相,即使只看一眼也能记一辈子,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高傲,给人浓重的不容侵犯的距离感。
漂亮高傲的高岭之花。
温喻珩笑了笑:“是,那丫头确实长得漂亮……”
“和你妹妹有关?”安树答好奇的问。
温喻珩抬了抬眼皮:“是,也不是,她算个媒介吧。”
“那丫头的相貌算是从小就天赋异禀了。”
安树答安静的看着他。
“每次进一所学校都能引起轰动,什么都不做名声就能传遍全校,她又是个女霸王的性格,小学的时候天天领着一帮小姐妹在学校里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安树答笑起来,眉眼弯弯。
温喻珩看了看她,偏过头去:“嗯,她是那么理解的,其实可蠢了,最后老是招来一帮对方的救兵,她打不过他们,就把我拉来给她打架,那是小学的时候,我总不能看着她被欺负吧?”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有人找她麻烦,就直接放学后约架,到了初中她就收敛了很多,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照片后来传了出去,放学的时候总有几个外校的或是一些混混模样的人过来找她,对她动手动脚的,我看到了就直接一拳头挥过去呗,有一次没控制好力度,把人打进了医院,他们家长就想把它闹大,进了警局,那个时候我初三了,马上中考了,总不能把事情闹大然后退学吧?就搬出偶然之间看到的几条法律条文想要吓吓他们,可能是看我有理有据吧,还真把他们唬住了,我说我有充分的物证和人证,你们儿子对我妹妹进行了一定时间的校园性骚扰以及校园暴力,而且年纪到了,只要我死咬着不放,他们肯定会去坐牢,我打架最多赔点精神损失费,可你们儿子得坐牢。”
“谁知道他们是真没文化呢?一听到性骚扰和校园暴力这种程度的名词,立马就慌了,说他们要点赔偿就行,想要和平解决。但我突然就不想这么算了,想着一定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把这件事彻底的一了百了,所以我说我一定要把他们告到法庭,一定会请最好的律师,花最多的钱,尽量让他们无期徒刑,可能是我把情况说的很严重再加上我说得比较有底气。”
温喻珩懒洋洋的笑了笑:“当时不了解法律,就在那里瞎诌,谁知道还真把他们唬住了,磨了一个小时,他们差点给我跪下。”
“然后呢?”安树答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他勾了勾嘴角,“然后就是我爸妈带着律师赶到警察局打算给我撑腰的时候,那几家人看到真的有律师,脸都吓白了,拉着他们的手不停的赔罪、道歉,最后他们当场凑了一万块钱赔给我们,搞得我爸妈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温喻珩好酷啊,从小就那么厉害又有主见。
“可能也是那件事之后吧,我发现法律比拳头更有威慑力,也更加简单,平平静静就能解决许多的事情,所以我就对法学产生了兴趣,然后想着当个律师,最好是能创办一个律师事务所。”
温喻珩的语气稀松平常,说起他的梦想的时候,就像在说月考目标一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底气,和她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那些人或腼腆或掩饰,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但温喻珩不一样,他从不腼腆,从不羞涩,永远都是大大方方,充满底气,一身的傲骨。
好像对于他来说,这从来不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一个他必须完成的目标。
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与自卑背道而驰。
天生带着万丈光芒。
安树答忽然就有些羡慕了,和她这样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她是个清高也自卑的人。
午后的阳光静谧,秋日的天空蓝湛湛的,万里无云。
“你一定会实现的。”她呢喃了一句,看向窗外。
不是鼓励,是她的第六感。
作者:各度秋色
第10章 乌托邦(10)
爸妈又吵架了。
她待在房间里,安静的写作业。
“我说了我只是去健身!你思想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乔佳怒吼一声。
“健身?健身需要待在一个黑屋子里吗?那个男的还对你动手动脚!”安廉江一边怒不可解,一边阴阳怪气的说。
“那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堆人!十来个!你没眼睛看不到的吗?瑜伽你懂不懂?教练只是在纠正动作!你不懂就不要乱发表言论行不行!”
安树答皱了皱眉,走过去把门狠狠地甩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外面没了声音。
隔了一会儿,大门被甩上。
她爸怒吼了一声:“你去哪?!”
她妈没回。
外面静悄悄的一片。
安树答平静的写完了最后一道数学题。
然后收拾好书包,往背上一甩,打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就看到她爸瘫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
“把烟熄了。”她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她爸没说什么,只是把最后一截烟抽完了,但没再抽下一根。
她平静的扫了她爸一眼,没有丝毫波澜,然后走到鞋架上,拿起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一边系鞋带一边说:“你又跟踪我妈了?”
她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她听到他爸的脚步声了,停在她身后,声音很疲倦:“今天我送你。”
她系好了鞋带,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爸:“不用了,你又没有车。”
“……你是嫌爸没用吗?还是嫌你爸没有那个娘们有出息?”
她冷笑了一下,转回头来看着他,眼睛平静极了:“你懂什么呢?”
她看到她爸的表情瑟缩了一下,她知道他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也知道他爸被她眼睛里浓浓的不屑伤到了。
无关叛逆,但这是她要的结果。
她忽然笑了笑,极冷:“更何况,我也不是去学校。”
“那你去干什么?”她爸皱起了眉。
“找男人。”她的语气极冷。
深入骨髓的冷。
安廉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开口,她忽然就笑起来了,乖乖巧巧,懂懂事事。
一如既往地甜美可爱。
“开个玩笑。”
她转身,开了门拖着行李箱就走了。
“砰!”
门被狠狠地砸上。
出了门的安树答立刻就收敛了笑容,冷静的像个杀手,静静地等着电梯上行。
眼底弥漫起大片大片的寒冷和陈年坚冰。
安廉江看着那扇被甩上的门,眼睛闭了闭,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沙发上,又吸起了烟。
安树答在宿舍睡了会儿午觉,看着时间差不多,才又背上书包去了教室。
班里没几个人。
温喻珩已经在了,一如既往的懒洋洋又漫不经心。
他在趴着补觉。
安树答抿了抿嘴,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然后又放慢动作坐下,生怕打扰他睡觉。
这个周末布置的作业挺多,温喻珩又要补课,应该没什么时间写作业吧?看这困倦的样子估计是熬夜了。
她没说什么,拿出数学错题本来看,又拿了一张草稿纸辅助演算。
马上就月考了,好不容易起来的成绩,不能再下去了,她不能让她妈失望。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写不下去,思绪万千,脑海里全是刚刚她爸妈吵架的画面。
他们最近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一件小事。
不知怎么,她想到了那具女尸。
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连绝望都看不见……
“啪塔”
一滴眼泪毫无知觉的拍打在纸张上,然后慢慢的洇湿了一圈纸张。
她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泪水迷了眼。
她苦笑了一下。
抬手轻轻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撩了撩头发,让它们遮住脸。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挺调皮的,总喜欢把买回来的玩具拆了然后再拼回去,但有一次,有件玩具怎么拼都拼不回去的时候,她心里特别害怕,然后哭了好久,可乔佳看到后,却发了火:“女孩子哭什么哭!矫不矫情!”
那一次的印象特别特别深刻,所以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哭了,在任何人面前,包括在自己面前。
因为她实在不喜欢“矫情”两个字。
太过矫揉造作。
“安树答……”少年的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惺忪的睡意,以及小心翼翼。
她愣住了,却不敢去看他,因为她能猜到她此刻的眼睛一定很红。
太过狼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每次都能立刻控制好的情绪此刻却很不听话。
自我洗脑不管用,她只觉得满腹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然后越来越委屈,眼泪憋不住的往外流。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你还好吗?”他声音放得很低,语气不想往常那样不着调。
她此刻又委屈又觉得丢人,所以只是双手撑着脑袋,低着头摇摇脑袋。
温喻珩站起来,一把拉着她进了小教室,然后把门关上了。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知怎么想到了温优度之前从路上捡回家的一只流浪猫,可怜兮兮的,又害怕又无能为力,躲在小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知怎么,他的整颗心脏都绞在一起。
安树答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进了小教室,然后泪水更加肆虐了起来。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块蓝白色的手帕,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泪水。
语气很耐心:“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想哭就哭会吧。”
她泪眼婆娑的抬头看他,只见他朝她笑了笑:“我陪你。”
“又或者……”他笑着挑了挑眉,“你可以抱着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