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纷纷来到教室,睡眼朦胧的模样,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袄里,有的趴在课桌上,继续睡觉。
最后一道上课铃打响,班主任抱着厚厚的一沓试卷,走廊里只有一阵脚步声的回音,大家忽然警觉起来,坐直身体,目光偷偷地瞄向窗外,察言观色,他们想从班主任的脸上勾出半点有用信息,以免大清早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通。
班主任走路像一阵风,伴随着上课铃声,试卷也没放在讲桌上,他看着讲台下的人,许久未说话,屏住呼吸,教室里静得落下一颗针也能听见,众人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杀鸡儆猴,生怕自己成了那只无辜的鸡。
代韩察。老师忽然开口,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幸免,被支配的恐惧瞬间落了地。
代韩察将自己裹成一个棉球,卷缩在角落里,从老师进来的那一刻钟开始,她一直在碎碎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这像一种条件反射,反差心理,班主任开头就要用她来开涮。
代韩察。班主任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他不是低着头,而是将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代韩察。代韩察缓缓站起身,挪开凳子,像蜗牛的速度,刚走到半道中央,班主任就开始说:你看看你的成绩单。班主任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成绩单重重地放回讲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站在半道不敢动的代韩察,又气急败坏地说:你是怎么考的,数学还未考到语文的零头。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头,这一句,倒像是自言自语“站在两个极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代韩察嘴里碎碎念,重复着老师的话,“站在两个极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惹得坐在旁边的同学捂着嘴笑。
上来呀。老师手里握着试卷和成绩单。
韩代弋,你来帮代韩察一起发试卷。转过身,将长长的粉笔在黑板上搓了搓,剩下半截握在手里,开始在黑板上默写最后一道大题。
老师,要念分数吗。代韩察看着座位上得意扬扬的同学,正向她扮着鬼脸,于是,她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里的试卷,用一种藐视一切的目光。
你自己做主,不要什么都问我。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代韩察故意将语气拖得很长,最后一排的“坏学生”,双手合十,不停地点头承认错误。
继续加油哦。她没有念分数,只是将他的试卷在最后一排展示一遍,反正,最后一排的几个人,都是一副德性,别人是比分数高,他们是比分数低,以此来嘲笑,今年又该谁请吃饭。
一张一张的试卷落下,从窗外的高处往下看,像时间的流逝,学校全部开课,操场又恢复以往的热闹,这是高三年级的班级里,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月考缩短的周考,周考缩短到一天一大考,仿佛教室里,永远都是在发试卷,讲大题。
气候都在逐渐转暖,南风吹醒沉睡的万物,争先恐后,万物抖擞精神,又要开始一年一度地破土而出。
梧桐树上的乌鸦像是沉睡那般,只听得见喜鹊叽叽喳喳,插向参天的树枝,在某一个夜晚的南风中,忽然就苏醒了,枝枝丫丫上冒出嫩芽,以此来表示,春天,真的来了。
又是一年好时光。
失去回忆的阿婆,凭着感觉,将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小白狗依旧双手搭在一起,慵懒地趴在地上,尾巴敷衍着左右摇摆。
第63章 这一生,光凭几个文字,怎么能将那些风风雨雨描述完
春天到了,气温逐渐暖和,阿婆的风湿病也在渐渐好转,只是,记忆越来越短,她忘记了早晨吃的是什么。即使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下一秒,她恍惚又记得,该去厨房收拾了,走到厨房,看着一尘不染的桌面,她又忘记了,自己来厨房的目的,于是绕了一圈,又回到阳台上开始修修剪剪。
但她始终没有忘记一个人,韩察,确切说,她没有忘记的,是这个名字。
对于我们的邻居韩爷爷,阿婆会特意的装扮,他们一起散步聊天去,坐在长长的木椅上,阿婆会问:既然你认识我很久,那你一定知道,我在等谁。
韩爷爷早已习以为常,可每当听到这句话,他都会在清晨的风里泪流满面。
到底爱一个失去的人,需要将一生付出什么,或许,除了身处其中的人,旁人无从感知,只有两个相似的人,才能深有体会的将你一生的不易,化作泪水,在每天清晨的风里,装作是揉进眼里的沙,心疼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而答案永远是,没有答案。
这一生,光凭几个文字,怎么能将那些风风雨雨描述完,怎么能将那些孤独的岁月,站在风里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一辈子流失的时间,被流逝的青春岁月,光凭几个字,怎么能描述得完,怎么能描述得完呢。
庄稼地里的油菜花,在一阵又一阵的春风里,盛开着黄色的花朵,将整个小镇团团围在其中。小镇后面的桃林,盛开着粉色的花朵,三千牵着阿婆的手,在温暖的春风里,走在盛开的桃林里,风过时,飘来淡淡的清香。
阿婆曾说,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学校体育馆后有一片白桦树,穿过白桦树,便有一片桃林,还有橘子树,她常常回忆,上大学的时光,或许是她一辈子最轻松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她的生活里没有韩察,前三年,他们只是偶尔通电话,偶尔会邮寄几本好看的书分享,似乎觉得,感情被时间慢慢冲淡。
直到有一次,代弋回到那座熟悉的小城,开始找实习的地方,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她再一次接到了韩察的电话,这次无论代弋怎么劝阻,韩察都要去火车站接她。
7月的夜晚,万里晴空粘着密密麻麻的星宿,那一条长长的银河把天空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繁星仿佛是从里面吐出来,粘在四周,那一条长长的口子上,繁星像是镶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钻石。
代弋坐在最后一节车厢,她拉着大大的密码箱,站在走道间,穿过这一节长长的隧道,再过二十分钟,火车就要驶进最后一个站。
从隧道里出来,月光隐隐地照在山峰之间,把脸贴在玻璃上,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的山峰里,灯火人家亮着灯光,这像是夜间的某一种欢迎仪式。
代弋把双手围在眼睛边,透过玻璃,看着长长的隧道在山峰间延伸,树丛微微地摇晃着身体,却听不见风,只有火车与铁轨的声音,在风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