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我饶你不死。”这是晚上明月头一次听见张信的声音,他的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压的很低,如暴雨来临前的天色。
“还有我家人,不受我牵连。”钱茂并未应下,提了要求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太紧张了,握着的刀不光伤了明月,也将自己的手割伤了,血汩汩流出,他却一点也没留意,只紧紧盯着张信。
“我应你。”张信没有犹豫:“立刻放了她。”可钱茂却并未如众人所想放人,只见他顿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侯爷如何敢应?我犯的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圣上定不会放过我的。”
明月想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缜密皇上都嗝屁啦,你面前这个可是以后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她正要同他讲,就听他在自己耳边阴恻恻地说:“你也骗我。郡主不是说侯爷想让你死吗我成全你,便同我一道下地狱吧。”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她翻入了护城河中。
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明月短暂的意识看见自己飘拂的裙摆下染出绛红色的花,极像她在老夫人经书上念到的曼珠沙华,佛家说这是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寓意舍弃生前之事。突然间就没那么怕了,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第23章 不悔
婉然撩开车帘,便见街上巡防的士兵。
“大姑娘”浣碧扶着她,她放下帘子,手却越攥越紧。
“定无事的。”浣碧安抚道乌衣巷外的青衣甲士比寻常更多出许多,远远见车马行来便握着长刀要近前盘问,待看见车上挂着的国公府灯笼方收刀拱手。
入了公府,车还未停稳,婉然便急急钻了出来。
“姑娘慢些。”
婉然顾不得,提着裙子,直接跳了下来。
浣碧急忙跟上,见她跑过长廊却突然停了下来。
“大姑娘。”
走近了才见她脚边倒着一只绣鞋,素娟面上绣着清丽的玉兰花,却染了血和泥。
“……姑娘。”
“婶婶。”她面上失血,喃喃念了两声,便往葳蕤院中奔去。
“如何了?”葳蕤院中,厉嬷嬷急问道“孩子定是保不住的,如今紧要是先要将这血止住,若是止不住……”林太医两只手团着,看了眼屏风后的张信,终是道:“怕是挨不过去的。”
阿乔听了当即便瘫在地上“郡主。”阿姜扶着她亦是悲茫张信自他开口便手指轻颤,他下颚绷紧,摊开手看着手上斑斑血迹,可笑他杀过许多人,如今竟有晕眩之感。
血水一盆盆的被端出来,满屋子一时间都是血腥气。
“侯爷。”平章在外禀道,“平宁来报,苏大人已召阁中学士入宫。”
“侯爷?”他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张信从榻上起来,眼中空洞不见,只有临战前冷峻的锋芒。
“你在这儿看着。”他抬脚跨出门槛,步子很大,“让他们继续沿河找,带上狗。”他声音起伏不大,却让人背脊一凉。
“……诺。”
平章下去吩咐,未几便听侍卫来报说老夫人回了,车架已到府外。
“婶婶。”很快他便听见婉然的声音“大姑娘。”他上前一步拦着“我婶婶如何了?”
“太医正在救治,大姑娘还是先别进去了。”
“太医?很严重吗?是受了什么伤?我便进去看一眼。”她头发散乱,还未等到他答,便见屋内婢子端着盆血水出来,搭在盆沿的半块帕子都是红的。
“大姑娘。”
她怔怔望着,浣碧已追上来扶住她。
“咱们就在厢房等,如今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是郡主也不想让大姑娘瞧见的。”
她见她静默,以为是劝动了要带着她走,她却依旧不肯。
“大姑娘。”
“我就在这儿等。”她在檐下的阶梯上坐下,两只手搁在膝头,头微抬着。
老夫人被婢子搀着赶到,甫入院中,便见她坐在灯下,模样倔强,眼睛里滚着泪。
“夫人。”
“随她。”
她唇抿成一条线,袖中的手将佛珠捏的死紧。院中夜色沉沉,她阖上眼,只盼上天怜惜,莫要再降灾于子孙,若有业报,便冲她一人来罢。
昭平四十八年,顺王煜遭奸人蒙蔽,与内侍勾结,闯入宫城威赫君父。幸得宣平侯率军救驾,诛杀叛臣,不致朝政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