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让她在欧阳陌与陆周之间作个选择,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陆周。
二十几岁的男人了,看到一诺这个动作,喉间发紧,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走上前去,紧紧的拥在了怀里。“一诺……”
第九十九章 我死了,你想跟着谁
欧阳陌带着一诺跟陆周他们回去了,祁薄没有跟去。他一个外人,不方便去掺和别人一家团聚。
临上车时,欧阳一诺好像才发现祁薄这个人的存在。突然原地反回,朝他跑了过去。“唉——”欧阳陌看着挣开怀抱的一诺受了一惊,不明白她闹那处。
谁想,她朝着祁薄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小小的身子,跑动间长发飘飘,灯火通明的警局门外,她像个遗落凡间的仙子。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令人的心灵都净化了。
奔跑的距离越拉越远,却跟祁薄的距离越来越近。
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孩子,祁薄整个人都僵住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脸的脸,闪过错愕与抗拒。夜色下,明灭不定的脸有些把持不住。
此时,所有人都各怀鬼胆。
欧阳陌怕欧阳一诺胡言乱语,叫他爸爸。那个画面太美好,不敢想。祁薄一定觉得她像自己,满嘴跑火车,说话不靠谱。
而陆周却是被这样的画面刺疼了眼睛,连眨动都忘记了。
只有姚青霞抬了眉,一脸看戏。甩了这个小拖油瓶才好,省事。
结果,欧阳一诺只是跑过去,将手里的饼干递给他。“给你吃,我没有吃过的。”
见他不接,抿嘴一笑。“你不好意思吗?”别人给她东西吃,她也会不好意思的。所以,她都明白。只好,自作主张的塞到了他的手中。“没有关系的。”
看着躺在手中的饼干,他有种要丢掉的冲动。却在孩子微笑的期待下,僵硬的扯唇,这个商界精英没有败在谈判桌上,却在一个孩子面前顿失滔滔哑口无言,几次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跟孩子打过交道,因为自己的孩子没有了,所以他很抗拒别人的孩子。
欧阳一诺朝他摇了摇手,说:“再见。”
看着他们全部上车离开,祁薄才离开。
看了眼还没有丢掉的饼干,降下窗子,照着路边的花丛中用力一甩,抛了出去。饼干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线行的弧度,没有停顿的落进了树丛中。
做完这些,理因一脚油门回家睡觉的。不知为何,看着已经被自己丢掉的饼干,他突然有点舍不得。
用力的一锤方向盘,推开车门,又下车去找。谁知,等着他离开的局长见他上了车,准备走,又下车,在树丛中找东西,颇为好奇的走上前去。
“祁总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突然在身后出现的声音,令祁薄很不悦。
他只是想安静的找块饼干,哪儿来那么多事?
谁想局长看到他在树丛里找出来的饼干时,巴结的嘴脸都抽搐了。这种饼干办公室里李慧多了去,要喜欢送他一箱都成。
非要自己在树丛找别人丢的吃,这是几个意思啊?
祁薄没有理这个心思活跃的局长,冷着脸上车,将饼干丢在储物盒中,打火一脚油门,车就飞了出去。
……
回到姚青霞的住处,欧阳陌亲力亲为的为一诺洗澡洗头发。仔细的查看身子,发现她身上并没有受过任何虐待的痕迹。
“一诺怕吗?”毕竟跟着陌生人颠沛流离,没有亲人,会没有安全感。她才四岁多,一定特别无助吧。
欧阳一诺摇了摇头,手里捏着流氓兔,不断把玩着。“你会帮我吹头发吗?”平时都是柳婶吹的,她的手可重了,扯得头发疼。
“当然。”
用毛巾将头发一包,拍了拍她的背,让她站起来。“去房里吹。”
在床头,欧阳陌插上吹风机,边打开她的头发,边问:“你刚才给了什么东西给那位……叔叔。”
“饼干。”
因为离得远,所以并没有看清楚她强给了祁薄什么。欧阳一诺的这个回答令她颇为好奇,“哦,为什么?”
“我发现他老看我手里的饼干,他不是想吃吗?”老师说过要分享的,再说自己不吃,给他吃也没有关系。
额。
这个欧阳陌还真没有发现。
他老看一诺手里的饼干,这道令人有点意想不到。欧阳陌‘嗯’了声,表扬道:“做得很好。”然后吹着她的头发。
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吹风机的声音外,一切显得格外的宁静。
窗外夜空漆黑如布,闷热异常,不知不觉间S市的夏天已经来了。
房间里,她收起吹风机,望着垂头把玩着兔子的孩子。握住她弱小的肩头,蹲下身去,与她四目相对。“一诺,我问你个事好吗?”
关于父亲的事。
“你明白什么是死亡吗?”
欧阳一诺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是你要死了吗?”
‘呵’欧阳陌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我也会死。我死了,你想跟着谁?”
“谁都行吗?”
“嗯。”点了点头,有点心酸的望着她大大的眼睛。五年的时间里,她无数次的从这个孩子的脸上、身上寻找着祁薄的影子,却因为一个太熟悉的人,而在脑子里模糊起来。
除了同样喜欢在生气时抿唇,她很难找到他们的相同处。
“一诺想跟谁?陆周吗?”
欧阳一诺很认真的点头,“嗯。”
“可能不行,陆周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孩,不能照顾你。”她遗憾的告诉她。
谁知,欧阳一诺闻言抿着唇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会送我去孤儿院吗?听说那里没有饭吃,没有漂亮的衣服穿,没有人爱。”
“你喜欢刚才的那个叔叔吗?”
欧阳一诺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跟他好吗?”
“他要我吗?”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悬念,只要让他知道真相,以他的性格,不想给他都会来抢。所以,她并不担心。“如果我死了,你就告诉他,你是我生的,这样他一定会要你的。”
“所以,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额,这个孩子比起当妈的要聪明太多。抓起重点来,就跟打蛇七寸一样狠。
“你不是希望他是你爸爸吗?”
“那是因为现在的爸爸太老了,老师总把他说成我爷爷,同学看到爸爸来接我,就会故意说:欧阳一诺,你爷爷来接你了。”
还有这种事?
她还真不知道。
第一百章 活下来的孩子
说了一堆,最后一诺睡觉了,看着她的睡脸,欧阳陌才想起来,爸爸的事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脑子……
真是一言难尽。
明天是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去守着,因为一诺的事一闹,现在躺在床上,被无尽的忧伤掩埋。
以前自己是多不懂事,一再的跟父亲做对,一再的叛逆。经过祁薄一事,俩人的关系就没有缓和过。那时祁薄的案子无力回天,父亲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不再忙工作,沉默寡言,一个人时唉声叹气。
当时的很多决定都是葛天明做的,包括祁薄案子的后续工作,那段日子幸亏有这位伯伯,不然最后是怎么收场的都不知道。
为了不让媒体将祁薄写得太丑陋,她闭门不出,不让任何人见到自己的模样。父亲说只要做掉孩子,就放过祁薄,可是,根本不是这样的。
当时,俩人彻底闹翻了。
“怎么会这样?”她拿着无意到手的报纸丢父亲的脸上,恶狠狠的问:“十年,你知道十年有多长吗?你怎么答应我的?你个混蛋——”
那是她第一次昏了头,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了他。他抬起老态毕现的脸,一双锐利的眼睛布满血丝,就那样怔怔的望着她愤怒的脸。
而自己,还沉浸在祁薄十年判决上。
“你不准我出庭作证,不准我见他的母亲,可是,你们答应我的呢?”她面目狰狞,狠不得吃了他。用最大最尖锐的声音质问他,骂他。
有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是一愣。
哦,是了。
这里是医院。
她是来做掉孩子的。
那个在肚子里已经会动,会踢,陪着自己度过无尽黑暗日子的孩子,属于他的孩子。
在家里,电视不准开,报纸不再订阅,任何消息传不进来。要不是今天来医院,这份在医生桌子上无意被自己看到的报纸,他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她只要伤神就会头疼,也是这样,他冠冕堂皇的不让自己知道任何消息,说是为了我的身体好。她还傻傻的感到父爱,很是窝心。
可是……
这个上面的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无想想象此时在监狱中的人,会是怎么样的恨她。
她抱着头,跪在冰冷的地上,深深的将头顶到地面。中间有个大肚子,这个姿势非常诡异。她痛得大叫,为了孩子,她从不吃药,忍受着一次次疼痛的煎熬。
“我不会放弃他的孩子,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在极度痛苦时,还不忘骂他。
外面,葛天明安排医生进来,强行按住她。
她全身无力,像个牲口一样被拖到手术床上。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挣扎,叫喊。医生想要控制,又怕伤到她。因为孩子是要作掉的,所以在碰到她的肚子时,没有一个人手轻过。
孩子在肚子里挣扎的厉害,她疯了的护住肚子。“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动了我的孩子,我就告谁。欧阳正楷,你也不例外。”
她真的疯了。
指名道姓,大逆不道。
原本还在指挥着医生的葛天明被欧阳陌一把捉住了手,她绝望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一丝丝曙光,死死的拉住。“伯伯求求你,不要……我不要……”
谁知他的手机在这时很不巧的响了,也不知道是谁,他一看脸色大变,慌忙扯开她的手,转头就走了。
看着被扯开的手,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别开头去泪流不止,却因差阳错的看到坐在地上的父亲。脸埋在双手中,背抵着墙角,肩膀在耸动。
他是在哭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后面自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
当意识清醒时,她最先去摸肚子。还在,没有动静,心一沉。她在肚子上摸来摸去,想要知道孩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可是,无从得知。她的手开始发抖,整个人都不好了。用手在上面轻轻的拍了拍,还是没有动静。
她哭喊着:“你动一动啊,你动一动啊。”
硬梆梆的,肚皮好像要被撑炸了。
她大哭了起来。
死了吗?
为什么不动,肚子还硬硬的。
屋外,博士跟父亲在小声谈话。听到她尖叫时,一起冲了进来。自己红着眼睛,像看一个仇人一样的看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