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岚愣怔了一瞬,宋靖容便已一个闪身走近,将她手中的簪子夺去。
“几年前,你莫名出现在雪谷的祭坛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赐的旨意,便将你奉为圣女,”宋靖容慢悠悠道:“只有雪谷谷主以及他身边极亲近的人才知,你与叶知秋,不过是谷主的一味药。”说到这里,宋靖容抬眼看着叶禹岚:“我说得可对?”
“这些年,你并非不想回寒渊,而是回不去,每到月圆之日,你与叶知秋需得返回雪谷之中,以自身鲜血供养谷主,不然,雪谷秘术便会将你们反噬而死。”宋靖容说罢,深深叹了口气:“熙明,你为何没想过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我没想到的是,谷主竟将这些对你和盘托出,”叶禹岚见他知道了真相,便也直接道:“你到底给了他什么?”以谷主的性子,他不会轻易将这些告知与别人。
“寒渊秘库中的东西,我成作国未必没有。”宋靖容沉沉道:“他在寒渊想要的,我给了他,自此,你与谷主解除关系,你身上再没有任何秘术。”叶禹岚听到这里,却是很意外,她下意识扫扫自己,忽地觉得有些恍然,喃喃道:“早知道秘术这么容易解,我便让梦惊鸿来解了。”哪知,宋靖容听到,只是摇了摇头:“他未必能够解开。”叶禹岚蹙眉,却没继续问下去,只是道:“所以,我如今已是自由身,再不受雪谷掣肘了是吗?”“是。”宋靖容点头,眼中终于有了些温度:“如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靖容,”叶禹岚看着他,眼中复杂得很:“我知你做这许多,是为了护我,只是保护我并不止这一种方法,我会报答你替我解开秘术的恩情,只是也希望你停手,梦惊鸿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觉得他做错了。”宋靖容回答:“是他要拦着我的路,我只是将他踢开而已,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叶禹岚说不下去了,她明白宋靖容是不会收手了,眼睛一垂,手间悄悄聚力,“熙明,”宋靖容又开口:“我感觉得到。”叶禹岚的力气一下子被松懈掉,宋靖容原本离她有两步的距离,现在却突然靠近,叶禹岚警觉起来,正待说什么,宋靖容已经利落的出手,在她后颈来了一击,叶禹岚措手不及,只好咬牙切齿的晕了过去。
宋靖容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看着她的面容,虽与从前并无相似之处,却还能看得到些从前的影子。
“熙明。”他低低唤了一声,自是没人出声。
宋靖容拦腰将她抱起,进了寝宫,把她轻柔的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又熄了寝宫的烛火,一个黑衣侍卫忽然出现,恭敬道:“国主,惊鸿楼的人来了几批,都被属下拦回去了。”宋靖容的目光仍在叶禹岚身上,只轻轻点了点头:“只拦回去便好,在京都起冲突,不好收场,”顿了顿,他又问道:“梦惊鸿那里有什么消息吗?”“四辅宫的口风很紧,加上那里也有惊鸿楼的人守着,属下没有办法。”“所以,”宋靖容笑了一声:“现在是势均力敌了吗?”
黑衣人离去后,宋靖容坐在床前,细细盘算着,末了,面上现了几分遗憾。
若梦惊鸿再早十年上位,那如今的天下,便不是这样的场景了。
“梦惊鸿,实是明君。”只可惜,遇上了自己。
第70章 你从来都是自由的
刚一出寝宫,便有宫人小跑着来报:“国主,陛下来了。”宋靖容并不意外,直接道:“我猜到他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话音刚落,他便到了正殿,梦惊鸿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开门见山道:“她人呢?”“陛下且宽心。”宋靖容慢悠悠坐到主位上,抬手让宫人端来了盏茶:“你知道,熙明在我这里并没有危险。”“你将她带走是不争的事实。”梦惊鸿眯起眼,双手不自觉地蜷起:“宋靖容,你最好马上放了她。”“不然呢,你要如何?”宋靖容显得随意许多:“难不成要在京都对我动手吗?”
在京都,一旦成作国主出了任何事情,后果都是寒渊担待不起的。
梦惊鸿见他如此模样,顿了顿,定了心神,面上平稳道:“我不会动手,但难保别人不会动手,宋靖容,叶禹岚不是能够受人掌控的人。”“梦惊鸿,我只想护她一世安好。”宋靖容端起茶盏:“其他的,我不会想。”
梦惊鸿面色终于冷了下来。
“而且,”宋靖容抬手,从衣襟中拿出了一支簪子,正是叶禹岚的那支青金石簪子,他将那簪子拿在手中,梦惊鸿见到,自然也认了出来,不禁瞳孔一缩,宋靖容继续道:“你别想着能找到她,她是自愿跟我走的,不然你以为,那日在街上我能带走她吗?”
梦惊鸿蹙起了眉。
“还有你不知道的,”宋靖容看着梦惊鸿的神情,显然是已经动了怒的,他偏要再加上把火,不紧不慢的补充道:“熙明从未与你说过她为何会一直呆在雪谷那个破地方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熙明与那雪谷谷主有血契,她离不开那里,加上她身边的叶知秋也是如此,而如今,我会帮她解开这血契,你说,熙明会不会跟我走?”
听罢,梦惊鸿原本已经握紧的双手忽然松开了,他忽然明白了叶禹岚的推辞,躲闪,以及支支吾吾,原来根源在这里。
“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道,一声轻笑,面上恼怒的神情逐渐消失,露出了几分疲惫来,语气也较刚刚低了些:“她现在在哪,让我见她一面。”宋靖容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梦惊鸿大概已信了自己的话,心中自是畅快,直接道:“我派了马车,估摸着这会快到成作边境了。”这与他前几日的做法相一致,梦惊鸿应该不会起疑。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他起身,慢慢走至梦惊鸿身边,抬手将那支簪子递给他:“这是她留给你的,拿着吧。”说罢便要出去,“等等,”梦惊鸿接过簪子,却突然出声,宋靖容脚步一顿,心中紧了紧,还是道:“怎么?”“血契该如何解开?”
叶禹岚进京都许多天,都一直在瞒着他,这血契定然不是什么容易解的东西。
“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做不到而已。”宋靖容转头,看着他,眼中光亮愈盛,慢慢开口道:“这血契,需要的是皇室之中已逝帝王的血液,加之我成作国一代代流传至今的法器。”他顿了顿:“梦惊鸿,你本是篡位之人,熙氏皇族之中,熙明并不能算帝王,而先皇的陵墓虽安葬在帝陵,其位置与机关却只有熙明才知晓,所以,你办不到,”宋靖容面上带了笑意,凑近他,轻声道:“不论你是名震江湖的惊鸿楼主,还是人人敬爱的寒渊皇帝,你都办不到。”
“就像十年前,即使你是国师又如何?你有再强大的能力又如何?”宋靖容轻笑着,一句句话如同冰锥一般砸在梦惊鸿心口:“你不还是护不住她吗?”
梦惊鸿的面容逐渐苍白,只身子还立得挺直,手却已在衣袖下微微颤起来。
宋靖容的话无非刺中了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是了,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未能完完全全护住她,反而让她死在自己面前,梦惊鸿回想起寒渊那一天,那厚重的暴风雪,似是要将人刮得站不住,连视物都难以做到,而叶禹岚,便是在那么一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安安静静的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