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清香飘逸开来。酒馆人不多,有二个人分开坐着,默默喝着小酒,颇有江湖悠悠,独饮浊酒的意味。
秋痕和程祎珊还没到,秋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老板娘笑盈盈走了过来。
老板娘估摸四十多岁,半老徐娘,风韵尚存,举手投足间颇有豪爽江湖之气。
当她听说秋晨约的人还未到,热情的说道:“我刚酿点梅子酒,清新爽口,我请你喝一杯,醒醒神吧。”
盛情难却,秋晨道谢。老板娘斟了一杯加冰的梅子酒,递给秋晨。清澈透明的黄色液体,有一颗梅子浸润在里面。
秋晨抿了一口梅子酒,清冽的口感却夹杂着酒精的魅惑,很特别的味道。
老板娘笑了笑,说道:“有时生活就差这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宣泄郁结,甚至能找到破解烦心的法子。”
秋晨突然明白了老板娘的用意。老板娘阅尽形形色色喝酒的人,自然也看出秋晨眉头的彷徨夷忧。
几分钟后,秋痕与程祎珊同时出现在门口。秋晨连忙站起来,招手示意。
程祎珊走到秋晨面前,秋晨吓了一跳。她面容枯槁,皮肤惨白,颧骨高突,眼睛里没有神采,再加上月白色的外衣,更加显得憔悴疲惫。
“祎珊,你这是生病了吗?”程祎珊和秋痕落座后,秋晨关切问道。
“我都要快疯了。我这一个月整宿整宿睡不着。那种滋味太痛苦了,我都想自杀了结算了。”程祎珊一脸愁苦说道。
“啊?去看医生了吗?”
“去了。医生说我患有中度的失眠症,给我开了些安眠药。刚开始还有效果,后来必须加大剂量,晚上才能入睡。
安眠药的副作用慢慢显露出来,头晕头痛,反应迟缓和记忆力减退。所以我就停药了。”
“哎哟,安眠药可不能骤然停药呀!否则出现头痛头晕震颤,甚至惊厥的戒断反应。”秋晨说道。
程祎珊长叹一声,说道:“你不明白那种痛苦,太难受了!”
秋痕听着她们交谈,好奇插了一句:“程姐,你怎么会睡不着呢?我一躺下几分钟内就会入眠。我天大的事,都能睡得着!你在想什么心事呢?”
秋晨也附和道:“失眠的出现有可能由抑郁的情绪导致的。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时,老板娘过来了。
三人点了一壶日本清酒,开始小酌。
第26章 ,消逝的爱情
程祎珊一脸悲戚,眼眶都红了。
虽然有不知情的秋痕在场,程祎珊也毫不避嫌,直截了当说道:“我和柳穆清分手了。”
秋晨惊呼道:“啊?怎么回事呢?”
程祎珊双目无神看着窗外的景象。路边粉红色的玫瑰花在晴空下绽放,极其绚丽,可没有在意那残落一地的花瓣。
程祎珊回答道:“当我鼓足勇气向我老公提出离婚时,柳穆清却突然消失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
我急得发疯,四处寻他,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可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他再次出现了,平静跟我说,他已经结婚了,我们结束了。”
秋痕一怔,问道:“如此火速,他跟谁结婚了?”
“跟他的前妻复婚了。”程祎珊回答道。
秋晨惊愕道:“跟前妻复婚了?”
“是的。”
在一旁的秋痕一脸懵懂,但从她俩的几句对话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秋痕插了一句:“我觉得那个柳穆清与你一起时,同样也跟前妻藕断丝莲吧?”
程祎珊苦笑道:“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因为我还处于婚姻围墙内,算是有夫之妇,而他却是单身。在这一点上,我比他更处于道德舆论的劣势。”
秋晨问道:“为什么他最终选择是前妻而不是你呢?既然他的前妻那么好,他当初怎么会跟她离婚呢?”
程祎珊说:“柳穆清朋友圈有前妻的照片。”
说完,程祎珊从手机微信里翻出柳穆清三年前朋友圈的前妻照片,展现给她俩看。
秋痕在心里感慨万千,朋友圈设置三天可见是多么的重要啊,以防像这样被人翻老底。
秋晨凑上前,细细打量一番。柳穆清的前妻年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结实,一副马脸,脑后梳了个大髻,浓眉,厚嘴唇,看面相也是敦善之人。
秋痕心直口快说道:“哎,他的前妻长相比你差老多了,柳穆清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吗?”
秋晨又问道:“他们当初离婚的原因,你知道吗?”
程祎珊回答道:“他曾给我讲过他和前妻的一些事情。”
秋晨说道:“你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帮你打开心结。”
程祎珊喝了一杯清酒,清冽有一种呛喉的辛辣。
“柳穆清的前妻叫于悯春,他们从小学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时于悯春很喜欢他,热烈追求他。
但他一心放在学习上,拒绝了她。但于悯春并没有死心,仍象从前一样关心他。
于悯春成绩不好,但家境比他殷实。高中毕业后,于悯春没能考大学,就在家乡跟着父母做生意。
柳穆清考上省城的政法大学,攻读法律专业。由于柳穆清幼年丧父,家境拮据,日常生活开支全靠他母亲起早贪黑做体力活来维持。
家徒四壁,入不敷出,自然没有积余。大一的学费都是母亲东借西凑才勉强凑齐。
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得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柳穆清平时心高气傲,自尊心很强,自然拉不下脸,四处借钱,故萌发想退学的念头。
于悯春一听急了,二话不说就将他带到自己的家,对父母高声说道,他就是你们未来的女婿。
现在他家庭经济困难,读不起大学,你们帮帮忙吧。于悯春性格耿直洒脱,柳穆清其实也不讨厌,为了能读书,柳穆清顺水推舟默许于悯春这番说辞。
当时,于悯春的父母傻眼了,但见柳穆清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又考上名牌大学,顿时喜形于色,满口答应。
一周后,他俩举行了订婚仪式,于悯春的父母名正其言顺资助柳穆清上大学,直到研究生毕业。大学毕业那年,他俩便举行正式的婚礼。次年,于悯春生下一个儿子。”
“于悯春一家有情有义,为什么后来他会于悯春离婚呢?”秋晨不解问道。
程祎珊喝口酒,润润喉咙,继续说道:“二人长期生活在一起,虽然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总敌不过文化程度的巨大差异。
于悯春长期生活小镇上,眼界自然狭小,整日嘴里就是柴米油盐,没事就约人打牌。
柳穆清刚开始看在儿子面上,还能忍受。但后来于悯春变本加厉,沉迷于没日没夜打麻将之中。
多次劝说无效,柳穆清便忍无可忍,执意要离婚。于悯春苦苦哀求,都没有用。
街坊流言蜚语,说柳穆清是个白眼狼。最后连他的老母亲也央求他,不要和于悯春离婚,否则会被人戳穿脊背,令家族都抬不起头。
但柳穆清心如磐石,毅然决定离婚。他是学法律,哪能离不了的婚。儿子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只有随了于悯春。”
秋痕听后,沉思片刻,缓缓分析道:“这么看来,柳穆清极其有主见的人,他十分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与于悯春结婚和离婚都证明这一点。
旁人的看法和议论就像一阵微风吹过,他丝毫不介意。这种人往往理智得可怕,甚至很多人觉得冷酷无情。”
秋晨反驳道:“也不能这样说,虽然于悯春一家在柳穆清最潦倒时帮助了他,供他完成学业。这是一种恩情,恩情需要知恩图报,但不能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搭进去吧?”
秋痕淡然说道:“祎珊,柳穆清最终选择了前妻,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你视他为你伴侣知己,说明你们也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但他的选择表明,前妻复婚更利于他,在她的身上有柳穆清更想要的东西,以至于他不得不舍弃你,舍弃能让他幸福的爱情。”
程祎珊沉默不语。
秋晨顿觉寒气而生,不得不说道:“秋痕,别把人想得那么现实可怕,或许柳穆清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秋痕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姐,爱情也是明码标价的。你看那些相亲网站下面,都注明经济条件:房子有几套,车子有几辆,收入是多少。在你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爱情,其实都是可以量化的指标。
我们要找的不再是一个红颜知己,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生活更好的人,达到效益最大化,这就是现实。
所有的关系都是以互惠互利作为稳定的基础,包括爱情、婚姻关系。
一方看到更有利的东西,就会打破这种稳定,转而寻找与另一方建立新的关系。”
见秋痕说得如此直白现实,秋晨怕伤着了程祎珊的心,忙圆场的说:“秋痕你的观点偏激了点,爱情与物质利益并没有冲突,如果二者俱全是锦上添花。
人总是要生存,要吃喝拉撒,要百分百脱离物质的纯粹之爱犹如空中楼阁,也不真实吧?世上还是有真爱的,只有相爱的男女才能走进幸福的殿堂。”
秋痕叹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姐,你为什么还那么天真幼稚?你曾经经历的那些,都不能让你看清楚这个现实的世界吗?但不管怎么样,记住姐,你一定不能再走回头路。”
秋痕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使得秋晨猛然醒悟。不能再走回头路,人生不能重蹈覆辙。
别好了伤疤忘了痛,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用情感左右自己的理智。她下决心认真反省与岳昊逸那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感情。
第27章 不痴则不伤
湛蓝的天空就像倒挂的海,棉絮般的云朵轻盈缠绕在海的周围,缓缓移动,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程祎珊发了会呆,掩面叹息道:“其实秋痕说的是对的。我一直都在自我欺骗,不愿意相信真相。我宁愿相信柳穆清选择前妻是因为爱儿子,不愿意让自己儿子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也不愿意接受我是被欺骗的事实。”
秋晨惊讶的啊了一声,问道:“什么是真相呢?”
程祎珊表情漠然,回答道:“真相就是柳穆清前妻住的那条街要拆迁。她家是三层楼房,临街有三个门面属于她家的,这样算下来拆迁赔偿金额不菲。”
秋痕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穆清跟我摊牌之后,我伤心之余,去他老家找他,想见他最后一面。可没有想到,我去的那天,竟然是他复婚摆酒席之日。
我躲在街的对面,遥望酒楼高堂满座,人语喧嚣。正午十二点,一堆迎亲的人群簇拥着一对新人出现在酒楼前。
新娘身穿红色的旗袍,头上的坠饰闪着细碎的光点,笑颜逐开。
我踮起脚,终于看到了朝思梦想的柳穆清。他身穿黑色笔挺的唐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仍是往日那般的伟岸英气。
他一手牵着新娘,一手牵着他六岁的儿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当一对新人隐没在人群中,步入了酒楼。我听见酒楼中宾客欢呼叫嚷,载笑载言,杯觥交错。我心碎肠断,转向墙角一隅,掩面而泣。”
讲到这里,程祎珊喉咙哽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几欲掉落。
秋晨伸开双臂,抱着程祎珊,低声安慰着她。
程祎珊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这时,旁边有个路人在一旁说道,掐着这个点复婚,无非就是想多一个人的拆迁赔偿费。
我目瞪口呆,这才恍然大悟。之前我一直没搞明白是他什么选择了复婚。
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他无缘无故的消失前一天,我们还欢欢喜喜看电影,他甚至还谈到以后的打算。
哎,人心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在金钱,我们的爱情是那么微不足道。
自那以后,我心如死灰,数宿未眠,食不甘味,萎靡不振,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秋晨唏嘘不已,女人的伤永远来自于痴情,不痴则不伤,不伤而不痛,不痛则不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就是泛指像程祎珊敏感细腻,用情至深的女人,爱得那么执拗,注定要比常人伤得更深,感性必定易碎。
女人在情感上永远比男人感性。她虽然不像程祎珊那么痴情,但也曾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回想过那段曾经破碎失败的婚姻,也不禁黯然伤神,怅然嘘叹。
“你提出离婚时,你老公什么反应?”一旁秋痕问道。
程祎珊止住眼泪,说道:“他只是笑笑,不以为然。他是个不拘小节,感情粗狂的男人。他压根不会想过我会情感出轨,只是认为我因为生活琐事迁怒于他,闹小情绪而已。
我恼羞成怒,与他分房而睡,置之不理。一周后,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减少应酬,尽量在家陪我。当然,我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是说我们性格不和。”
“性格不合是分手和离婚的万能理由。”秋痕不经意笑了笑,忽然觉得场合不对,连忙捂住嘴。
程祎珊坦白说道:“我不是个完人,也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我如实告诉他我爱上别人,必然如飞蛾扑火,死得很难看。
首先移情别恋,会让我承受骂名和道德舆论谴责,而我绝不是内心强大之人。
第二,我也不想给姜泽浩难堪,他是个好人,我心存愧疚。
他是个男人,妻子红杏出墙,对他而言是面子和自尊毁灭性打击。所以,我不忍心那么做。”
“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秋晨问道。
程祎珊伤感说道:“如今梦已碎,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灰飞烟灭。失去柳穆清,和谁生活都一样,所以离不离婚并不重要。
虽然姜泽浩对我很体贴,愿意花时间来陪我,但我依然心灰意冷,对生活毫无兴趣。
干着一份死气沉沉的工作,跟一个不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还长期失眠,人生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不如死了算了。”
秋晨连忙安慰道:“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短时间的情绪消极可以理解,但长时间的消极,你得自己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