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把他叫下了楼,算是断了一切念想。
那天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大好晴天,林思言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桖,一路小跑下来时,看起来仍和他们初见时那般,是个澄澈美好的少年。
他起初带了些只要她开口就好的企盼,但看到她沉重的表情,心头笼上一层阴云:“要说什么?”
桑柔一手揣紧了口袋里他送得那块木签,一手拿出了那份请柬,递到他的跟前,简直比毒蛇还要残忍。
“考试前我说有话要跟你说?”她不愿过度表现痛苦的神情,说明来意也做得高高在上“这请帖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也不用浪费口舌了。”
她刻意将拉大彼此的差距,将过去的熟稔一笔勾销:“要不是你之前教了我几天,我根本想不起你这号人。”
“那天我提过,我不想有人窥探我的隐私,所以你叔叔继续待着,我也不舒服。”
“我帮他介绍了新东家,工资福利都比现在要好,你阿姨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呢。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再纠结什么了吧?”
“要是出国的事情太忙了,不能来订婚宴的话也算了,反正那种场合……不适合你。”
她像在说单口相声般,叽叽喳喳地说话烘托气氛,他却自始至终像一块不会动的顽石,保持沉默。
桑柔提心吊胆着,等着他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稍稍拉长些,她就开始自我纠结。
一面希望他像学习时那样,对所有难题都有求知精神,击溃她所有逻辑,问得她不得不把一切和盘托出。
一面又希望草草结束,就按她预设好的剧本走。少年的心气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刻,只要他愤怒,就会失去理智,从而主动和她划清界限。
林思言一张如雕塑般的脸庞上,仍是看不出任何起伏。
良久之后,久到桑柔以为这次见面,会以她的独角戏收场时,他嘴角边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果你的微表情再练得好点,我可能就信了。”
她先前所说的话,被他轻描淡写地否定:“还好,我不喜欢刨根究底,更喜欢抽丝剥茧。”
即使现在毫无头绪,他也会一点点刨出真相。
“你自我安慰的本领也不错。”桑柔愣了片刻。
她在小区周边张望一圈,然后在旁边的花坛里,捡了块比她手掌还要大很多的红砖过来:“可惜我从来不给人留遐想空间。”
她蹲下身去,将口袋里紧紧攥着,甚至被她捂得温热的木签拿了出来,用尽气力砸了红砖下去。
木签被大力敲打后,裂成碎片,边角的粉末如流沙似渐渐飘散开来,连带曾经明细的字迹都看不清楚。
做戏做全套。
“要说的,要做的,我都做完了。”桑柔站起来,毫无所谓掸了掸手上的红痕,仰着脸笑道,“最后……就祝你一路顺风,事事如意吧。”
她说到最后,语声不自觉变得低落,幸好离开时步伐无比坚决,才不至于暴露内心的落寞和不舍。
日深月久,他会在时间的游走中,慢慢忘记年少轻狂时的一点点执念,也慢慢淡化她说过的,做过的一切。
可今时今日,她看到手中和那个木签相似的书签,疑惑间对上他的双眼时,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记得所有细节。
“你恨我吗?”她还是不能完全忽略他的看法,心酸地问道。
第34章 死讯
问题有些沉重,但林思言却用玩笑的口吻带了过去:“我不回答没有意义的问题。”
“哦。”桑柔身形一顿,憋出这样一个字来时,险些内伤。
美好的过去才有怀恋的必要,他们那些连糖渣都抠不出来过去,还是永不见天日的好。
她将那签还了回去:“我不能收。”
还没来得及把那个比山芋还烫手玩意还回去,手机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看到“叶静”两个字时,她已然知道会是什么消息。
“小柔,你爸爸他走了。”叶静在听筒那头,用了个相对委婉的说辞。
桑柔感觉眼眶里漫上湿润的水汽,淤塞了多年的泪腺像突然打通,让她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
但还是冷血地回道:“太好了,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后,她觉得整个世界忽得失去了重力牵引,让她头晕目眩起来,手指麻木着要打开app叫车,一个恍惚间却把手机砸到地上。
她急急弯腰,加重了那股眩晕感,让她躬着身子,直接吐了起来。
一时间之前填满她肠胃的美食,统统成了呕吐物,唇腔里只留下类似铁锈发霉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