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玥多大的力气，拉着陆远纹丝不动，炎炎夏日，本就都是短袖，陆远没有被劝阻的感觉，只觉得热气往脑门上冲，别说四千，四万他都冲了。
老板也是个妙人，把琴装在盒子里，仔仔细细的包好，“妹妹，别下了男朋友的面子，男人在这种时候怎么好说不行。”
陆远勾唇，笑的有些邪乎，“大哥，有理，结账。”
什么男朋友，哪有这样不听人意见的男朋友，可是尹玥的脸还是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我才不是他女朋友。”
老板不搭理她，笑的暧昧。
尹玥这回真是气的了，往陆远的小腿肚轻轻踹了一脚，引得陆远回首看她，这一拉扯，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缠着人家的胳膊，得，说不清了。
尹玥不管了，放了手自己就跑出店门，店门外三十度的天都没她这会儿脸上的温度高，她觉得她不正常了。
她不得不去想，她爹在那时候换位置给的警告眼神，莫不是提前发现她会不对劲，是在警告她？知女果然莫若父？
新的琵琶在陆远的背上背着，他坚称这是他的，为了对的起这个价钱，要尹玥艺术节一定要努力表演，好让琵琶上墙挂着的时候有荣耀的光环，理由太过中二，可尹玥不得不答应。
虽然买了新琵琶，但今天是没法练了，耽搁了太多时间，他们打车回去就得直接去上物理课，这可能是尹玥最后一节物理提高课，因为区里的成绩今天就出了。
如果没有出线，那她的课也就止步于此了。
诗雁南抱着一打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都挺棒，一班的是你们应该做的，我就不多表扬了，这里我着重表扬一下二班拿到鼓励奖的同学，还有批评一下没有拿到第一名的同学。”
尹玥下意识的看了陆远一眼，她怎么觉得诗雁南说的就是他们两个？视线被陆远逮了个正着，陆远英雄所见略同，对他无奈的笑，诗雁南是针对他针对惯了。
“尹玥，二班的种子选手，这次物理竞赛的成绩可圈可点，虽然没有入围市里的比赛，但是整体在中上游，来把鼓励奖的奖状拿了。”诗雁南扬了扬手上的奖状，“一班作为重点班，这次没有奖的自己反思一下。”
尹玥说不激动是假的，她在报名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拿奖，事情的走向居然最后和陆远预料的一模一样了，他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没有他的辅导，根本不可能。“谢谢老师。”
诗雁南表扬完又拿起一张成绩单，“来吧，让我们来批判一下区里的第二名，错的是什么睿智知识点呢？陆远，你比赛的时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种根本不该错的地方为什么会出错，明明可以满分的卷子，你梦游的厉害啊，是不是不在一班就不会做题了，这一期物理提高班的卫生都交给你了，市里比赛还给我梦游，我会跟校长申请一下让你打扫校门口一个月。”
陆远被一顿批判，面上却没有丝毫愧色，“诗总，年纪大了，发脾气会高血压，区里嘛，随便考考，市里我会认真一点的。”
可以说是十足欠抽的发言了，一班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且嘘出了声。
下了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陆远拿着扫帚在晃，东一下西一下的，根本不像要好好扫，张天在门口等着他，顺便想看看他新买的东西，但手还没碰到，腿上就被陆远用扫帚啪了一下，“放开你的脏手。”
张天嗷的叫出声，“干嘛啊，远哥，这是什么宝贝，我都不能看。”
“当然，放下。”陆远眯着眼，坐在课桌上，自己摸了摸琵琶的盒子，“一会直接回家。”
张天？？？“我们的咖啡店？”
“你不会自己回去做题？”陆远白他一眼，“考个第四名，你也好意思问我题？”
张天冷笑，明明就是尹玥不再去了，所以课后做题环节直接取消了，呵，男人。
“远哥，咱说个明白话，你是不是喜欢尹玥？”张天站起身，敛了笑容，“你喜欢她，天天给人家做题能有什么结果啊？你这不对啊。”
陆远闻言不赞同的面向他，“成绩不好有什么资格早恋？”
张天麻了，这就是学霸的爱情？他还想说什么，忽然用手捂住了嘴，看向陆远身后的后门。
陆远挑眉，转身就看到推开门的尹玥，女孩白的发光的脸上有些许惊讶，很快收敛起来，“额，我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陆远心里在打鼓，但面上没有被抓包的紧张，很坦荡的样子，“忙我扫地吗？这么好？”
尹玥点点头，她脑子现在挺乱的，刚才她只听到了两句话，陆远的回答很不明确，说不好是喜欢，所以做题，还是做题成绩好，以后才能早恋，一个是喜欢，一个是不喜欢，很让她在意，可她问不出口的。
她从没想过早恋，因为光学习都不够时间，她没有这个时间的。
“我能拿到奖，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诗老师让你打扫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也算谢谢你的辅导。”尹玥带着浅浅的笑，声音很柔，但眼神却不敢看他，她去角落拿了另一把扫帚，低头扫的无比认真。
张天和陆远两个人挤眉弄眼好一会，陆远不知道尹玥来了多久，张天不知道尹玥听了多少，他会不会坏了陆远的好事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十分钟后，尹玥把教室收拾完，拍拍身上的灰尘，和他们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陆远沉住气没说话，张天赶紧跟上，“尹玥啊，我今天往你那个方向，咱们一起走一起走。”
尹玥克制住自己回头看陆远有没有跟上来的冲动，和张天你一言我一语的尬聊，张天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路口两人再见，尹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远远远的坠在后面，背着大大的琴盒，正对上她的眼。
心跳徒然加速。
表演
尹玥有些躲着陆远，她也不想的，可是一靠近这个心跳就不受控制，眼神也不听话，这太影响她学习了，除了周末练琴的那一个小时，尹玥几乎不主动和他说话。
陆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同样很安分，会在放学的时候罗列一些难点，放在尹玥的桌上，会在物理提高班放学以后等尹玥来给他打扫卫生，然后隔老远送她到路口，但两人没怎么说话。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在物理市里比赛前，艺术节先行到来，尹玥在网上买了一套表演用的汉服，伴奏是她花了点时间去买琵琶的店里找老板帮忙录的，会员卡还是派上了用场，老板促狭的眼神，差点没让她原地扣出一个两室一厅。
提前一周，表演用的东西都交给学校里，除了琵琶因为过于贵重，要等当天陆远才拿过来。
艺术节当天，上午是上课的，下午就开始汇演，有表演任务的学生上午可以请假彩排。尹玥当然是需要请假的，她得提前上妆换衣服，还要再走一遍台。
化妆的老师是学校的美术老师，她同时还是某个平台的小美妆博主，看到尹玥的时候当即抓起化妆盒，“同学，你！这脸！来来来，你就是今天的MVP，我不给你画出朵花来愧对我美妆博主的称号。”
尹玥只能任凭她涂涂抹抹半个多小时，一直到十点多才逃出美术老师的魔掌。
陆远下了课也晃了过来，他借着送琵琶的借口就是想来看看尹玥准备的怎么样了，如果紧张他也好宽慰一下，男生想的很仔细，没想到一开门看到尹玥的一刹那，脑子就空了。
尹玥一直很好看，所有人都知道，可没有人知道她化完妆还可以再好看一个维度，美术老师一个古风妆让她的美有了新的高度，“你。”陆远几乎忘了怎么说话，你了好一会儿才道，“好看。”
尹玥照过镜子，美术老师给她化得挺夸张的，被陆远这么一夸羞的耳垂通红，“是吗，美术老师化的好。”
“你要不先换衣服，琴我再拿一会儿，不然你不好换。”陆远磕磕巴巴道，想看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视线在里外飘忽不定。
尹玥一想，他说的有道理，进了仓库找自己的衣服。
她还没动手翻，就听见一旁也准备换衣服的同学惊呼，“呀，这谁的演出服怎么这个样子了？”
尹玥闻声望过去，女生手上是她熟悉的布料，她有不好的预感。
等女生一展开，她一瞧，果然是自己的汉服，怎么说呢，残破不堪，扎的带子掉了不说，领子和衣服的接口也有了好几个大洞，这不是放坏的，是人用剪刀剪坏的。
陆远也看到了，他的面色严肃起来，“你的？”
尹玥点点头，“看样子应该是我的。”
发现的女生一脸惶恐，“这不是我弄的啊，我拿出来它就这样了。”
尹玥的心情挺平静的，甚至没有冒出愤怒的感觉，“嗯，我看到了，不好意思，麻烦把它直接扔了吧。”
相比尹玥的冷静，陆远的愤怒显而易见，“这他mua是谁干的？！仓库有没有监控，等我找出人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尹玥还有心情笑呢，陆远维护她的感觉让她很舒服，虽然她知道这种感觉不应该，“怎么兜着走？用成绩碾压人家让别人自卑死？先别管这个。”
“不管这个管什么？！这里这么多衣服，只有你的坏了，这是有针对性的，今天可以剪你的衣服，明天就可以捅伤你的人，校园欺凌决不能容忍，电视里一直在放这样的宣传，你都不看吗？！”陆远是真生气，他记得刚开学那时候尹玥被人留下来出黑板报，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但那次他就很担心。
后来又和同班级女生发生口角，尹玥这简直是校园欺凌最寻常的主角，他哄在手里都怕伤着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给人肆意伤害？！
尹玥迎着他的怒火，扯了扯他的手腕，“下午就要表演了，相比找谁干的，不如想想怎么找件衣服来代替才是。”
女生葱白的指尖触碰到陆远的胳膊，带来一阵凉意，让陆远恢复了理智，他不由的看了眼尹玥，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正常女孩子不都应该惊慌失措，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
为什么她不呢？陆远想到了些什么。
只有经常被这样对待的人，才会麻木的接受这种方式，不再害怕和恐惧，因为习惯了，尹玥之前有过被排挤的经历？是在东三吗？
“衣服我来解决，你去看看伴奏那里出问题没有，都是放在学校里，我怕你伴奏也出问题，到时候就麻烦了。”陆远强迫自己不去愤怒，他本来是来送琵琶的，现下又带着往回走，“琵琶我给张天，放在学校安全率太低了。”
尹玥点头“你去哪里弄衣服？”她想追上陆远，衣服是她的，理应她自己去搞。
奈何陆远走的飞快，她扎了头发跑快就怕把美术老师辛辛苦苦扎的发型给弄乱了，“你别管，下午表演前我会给你拿来的。”
陆远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尹玥也无法，只能掉头去大礼堂后台看看伴奏怎么样了。
大礼堂里，调试的老师已经在调整舞台，十三中是个大学校，年年迎新，毕业都要用礼堂，还有艺术节这件事，所以设备很好，灯光舞台在表演前都需要维护。
尹玥去问了管理老师，老师让她自己放放看，她选择了自己提交的文件，打开却放出了一本言情小说的听书音频，惹得管理老师频频瞩目，这是什么琵琶弹唱？有点厉害啊。
尹玥庆幸陆远的谨慎，还好来看一看，“老师，音频错了，我重新传给你一份吧。”
老师脾气还不错，让她发过来就是。
忙完这些，也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尹玥去找了张天，“看到陆远了吗？”
现在一班就没有不认识尹玥的，看到她来都热情的打招呼，张天抱着琵琶，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没有啊，他就让我看着这玩意儿。”
尹玥好笑，不愧是陆远最忠实的朋友，太听话了，“放在你们这应该不会有意外，去吃饭吧。”
尹玥不知道陆远去了哪，她特地给他打了饭，但一整个中午，发消息也不回，人也没出现，最后她只能厚着脸皮跟食堂阿姨讨了个盒子装，说明天还给她。
下午艺术节开始，有表演的都去大礼堂，没有安排到的可以选择在教室里看转播，或者也去礼堂凑热闹，高二二的节目在前半段，尹玥的节目在后半段，最后三个节目则是八班艺术班的压轴。
吴成林除了是班主任还是教导主任，在艺术节这会儿分身乏术，班级的表演事项交给简瞳全权负责。
临二班表演的时候，尹玥还是没看到陆远，简瞳和莫茵茵满场的找人，连不允许用的手机都顾不得，到处问陆远的电话，多稀奇二班这么多人，没有人有陆远的电话。
所以问到尹玥的时候，她也从众的说道，“我也没有。”
简瞳显然不信，“你怎么可能没有，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以前又是同桌。”
尹玥漫不经心的眨眨眼，回答，“我觉得他跟谁关系都不错，而且你现在就是他同桌，你没有吗？”
简瞳咬着下唇，最后吐了句，“不想给就算了，表演凑不齐人，最后丢脸的是大家。”
二班的话剧里，最终是没有陆远出场的，让不少来看陆远的学妹们很是失望，毕竟他不管有什么传言，帅这方面，就是校草级的。
还有三个节目，尹玥却连衣服都没换，她已经准备穿校服上台了，到时候把头饰拿掉一点，也不会太不和谐，张天已经把琵琶抱来了后台，他还在锲而不舍的打陆远电话。
还有两个节目，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了陆远气喘吁吁的声音，“让她到礼堂的卫生间去，我已经在三楼了，马上到。”
尹玥已经在着手拆头饰了，被张天推到了礼堂角落的卫生间，一分钟后，陆远大步流行的跨上台阶，手上抱着一套华美的汉服，“快去穿。”
报幕开始唱到来自高二二班尹玥同学的琵琶弹唱，尹玥已经站在了幕布后面，一袭淡紫色的唐风诃子裙，披着金色的大袖衫，行走间裙摆波光粼粼，大袖也掺了金线，在灯光下尽显华美。
伴奏响起，琵琶独特的古韵侵染了一整个礼堂，尹玥红唇微启，低声吟唱，如歌如泣。
礼堂里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听惯了流行音乐的学生们第一次听到这样安静的乐曲，他们未必能听到歌词里吟唱的典故，却都听懂了歌曲的情绪，三分钟的表演时间，所有人都被吸引在了尹玥塑造的空间里，他们彷徨又惆怅，五千年的文化似乎在眼前又已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