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男的,去超市买这种东西,很丢人的好不好。
没想到贺嫣人虽然坐在客厅里,耳朵却竖得老高,一直在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警觉起来。
“找我要什么?哼!我什么也不会给她用!”
司徒玥看她一眼,摇了下头,对关山说:“她绝对不会有的。”
贺嫣听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叉着腰,眼睛瞪得溜圆。
“我没有?呵!你丫看不起谁呢?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就在日内瓦拍下一颗九克拉的蓝钻送给我,七岁的时候,送了我一艘游艇,九岁的时候,是一幢树屋,十岁的时候,是迈阿密一套海边别墅,哼!你说说看,什么东西我没有?”
司徒玥只好问她:“姨妈巾你有吗?”
“呵!我还以为什么。”贺嫣嗤笑了一声。
关山顿时松了口气:“你真的有吗?”
“怎么没有?”贺嫣忍不住眉飞色舞,“不就姨妈吗?我妈妈有两个姐姐,所以我有两个姨妈呢,我还有个小舅舅。”
司徒玥对关山摊了下手:“我都说了吧……”
贺嫣看见她鬼鬼祟祟,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懂的话,立即愤怒了:“你说什么了!坏女人!”
关山不信邪,换一种说法。
“不是那个姨妈,是……倒霉用的东西。”
贺嫣登时大怒:“你咒我倒霉?”
关山无奈。
还是算了。
“你跟我出去,买东西。”关山对司徒玥说。
贺嫣立即跑过来,警惕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要去买什么?我也要去。”
司徒玥立即道:“那你们两个去吧。”说完觉得不妥,毕竟这不是她家,她又问关山,“可以吗?”
关山看她面色苍白,唇色也稍微有些淡,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他是学医的,虽然不太清楚姨妈、倒霉等对于生理期的通用称呼,但却知道,当每月成熟的卵细胞从子宫壁上脱落时,有些女孩子会感到身体极度的不适,也就是常说的痛经。
关小燕以前就饱受这个痛苦,只是当时的他还以为,他妈只是普通的肚子痛。
“你别去了,”关山当机立断,“去房间休息。”
他带着司徒玥去了自己的房间,才和贺嫣一起出去了。
他们走后,司徒玥也不好真的躺在关山的床上,她怕弄脏沙发,也不方便坐着,只好出来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客厅的装潢。
客厅与餐厅的中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刚才关山才带她走过。
让她感兴趣的,是楼道右手那侧白墙上,挂的许多照片。
照片里的主人公只有一个,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她或坐或立,或是在阳光下轻摆纤细的腰肢,或是在窗前盘膝而坐,眼眸微阖,应该是在冥想。
其实认真论起来,她长得绝不算漂亮。
但一动一卧之间,这个女人似乎带上了一种神奇的魔力,就是让镜头外的人移不开眼,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司徒玥不自觉看入了迷,以至于没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所以当一句低语陡然在耳边响起时,她吓得忘了自己正站在楼梯上,差点儿一脚踩空摔下去,好在那道声音的主人伸手扶住了她。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生。
留着一头精神的短发,四方脸,皮肤有点不好,能看见一些红红的小疙瘩,但五官长得还可以,算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物。
他扶司徒玥站稳后,很快就松了手。
司徒玥的心跳还未从余悸中恢复过来,白着脸问他:“你是谁?”
那男生对她笑了笑,反而问她:“你是谁?”
司徒玥张了张嘴,正想回答,男生却笑眯眯地打断她:“还是我先说吧。我是贺然,这家主人的儿子。”
贺……贺然?
贺嫣和贺然?
司徒玥一下子就记起来,她和关山刚一进门,贺嫣跑到关山面前,说的那句话。
“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问我哥哥在不在家……”
她当时还以为是贺嫣口误了。
原来贺嫣除了关山这个继兄外,还有一个亲哥哥。
就是眼前这个贺然吧?
司徒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好在贺然并未让气氛冷场,他端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模样:“至于你是谁,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我妹妹的朋友我都见过,而你看起来面生,肯定不是她的同学,看上去又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嗯,我知道了。”
贺然笑了笑:“你是不是我弟弟关山带来的?”
司徒玥点了点头。
“女朋友?”
“不是不是,”司徒玥赶紧摆手,“就是普通朋友。”
“这样啊。”贺然又笑了笑。
在司徒玥看来,这笑容有几分高深莫测,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
不过,管他的呢。
“他们去买东西了。”司徒玥解释说。
贺然点了下头,似乎并不在意,只盯着司徒玥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刚才问什么了?”司徒玥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贺然宽和地笑笑,他指着照片,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问,她是不是很美?”
“啊,这个啊,”司徒玥恍然,“是挺美的,不过……是很特别的一种美,美在气韵。”
司徒玥眼睛睁大了些,这让她看上去分外真诚。
贺然目光里似乎有些触动,但他很快移开视线,看向照片里的女人。
“她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古典舞者。”他的手指,隔着相框的玻璃,抚上了照片里那个女人的侧脸。
“你很有眼光,大部分人不能认识到她的美丽,说她颧骨高耸,嘴唇太薄,看着一副刻薄寡恩相。”说到这里,他目光低垂,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连她丈夫也这么认为。
“其实她只是太瘦了,跳舞的人,在饮食方面很是苛刻,所以她后来生了病。”
贺然走到一张照片前,抬手对司徒玥说:“你过来,看这一张。”
司徒玥走过去,看到他指着的那张照片。
这幅照片很大,大概有30寸,那个女人躺在庭院的摇椅里,睡着了,长到腰际的头发就那么散落下去,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而她眉眼安详,脸庞比之前那些照片圆润了些许,这让她看上去面相柔和很多,瘦骨嶙峋时,人总是显得凌厉一些。
贺然说:“这是很久以前我给她拍的,她洗完头发,去院子里晒太阳,她总是这样,从不用吹风机,说那样损害发质。这时候她略微长了些肉,你看是不是就好看了很多?”
司徒玥有些好奇:“她是你……”
“妈妈。”贺然打断她。
司徒玥点了点头,猜到了。
贺然又笑了一下,靠着照片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先凑到唇边吸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可惜这之后,她就迅速消瘦下去,胃癌让她吃不下东西,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胃。”
说完,他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香烟先在他的肺部滚了一圈,才从鼻腔里缓缓呼出来。
烟雾缭绕中,贺然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司徒玥一番,忽然说:“你是我弟弟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他妈妈是个婊子?”
6
“婊子”这个词一进入耳朵,司徒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
贺然没注意,还在继续说。
“我妈没死的时候,他妈就带着他进了门,他小我三岁,我爸说,这是我亲弟。”
他发出一声嗤笑。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妈确实长得好看,又没什么脑子,招我爸这种人喜欢。”
“当然,”他夹着烟,笑了一声,“我只是随便说一下,你也就当个笑话,听听就成,我弟那人,还是可以的。等等,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拿掉。”
说完,他就伸手过来,准备拿掉司徒玥脸上掉的那根睫毛。
司徒玥觉得这个人恶心极了,下意识把脸一偏,避开他的手。
也就是在她转开脸的那一刻,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以及一道尖叫声,然后司徒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关山几乎是在一瞬间,人就挡在了她面前。
然后,关山伸拳狠狠向贺然的左脸挥了过去。
贺然本来站在楼梯的三四级之间,被这迎面的一拳直接砸下楼梯,倒在一楼的地板上。
贺嫣尖叫一声:“哥!”
她飞速地跑过来,准备扶起地上的贺然,却被贺然甩开手:“一边儿待着去。”
关山站在楼梯上,司徒玥被他高高的个头挡在身后。
关山目光很冷地看向地上的贺然,如果司徒玥能看见,会发现他这眼神跟小时候他瞪人的样子一模一样,又冷又凶,像头正静静等在一旁的美洲豹,窥伺良久,就为了将猎物一口吞入腹中。
“你碰她一下试试。”关山低声警告。
贺然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动作称得上优雅。
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么久没见面,你就是这么对待哥哥的吗?嗯?我亲爱的弟弟?”
关山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冷着脸,骂了一句很下流的脏话。
真的是很脏的脏话,几乎是市井里最没素质的混混流氓才会骂的话。
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司徒玥瞪大了眼睛。
这种处事风格太不像关山,关山很少用这样的话来骂人,骂人不带脏字才是他的风格。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是一个读书人,应该用一种更高级的骂人方式。
但凡是骂人的话里涉及自己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就算是圣人也无法镇定自若。
贺然翩翩君子的面具很快被撕裂,他先是扯出一个冷笑,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一拳冲关山肋下砸来。
司徒玥站在关山背后,将他的出手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关山竟然没有躲。
贺然站在楼梯下,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从下往上,拳势大减,所以这一拳很容易避开,更别提是身手不弱的关山。
关山只需要侧身一避,甚至出手截住,都可以。但他做了一个让司徒玥都没想到的动作。
贺然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本能的肩膀一缩,后背弓起,双手护住自己几个最脆弱的部位,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这没什么用处,因为贺然一拳就击中了他左侧肋下,司徒玥听见关山疼得闷哼一声,身子佝偻下去。
“关山!”司徒玥急得大叫一声,从他背后转出来,低头去看他情况。
这时,贺然第二拳砸了过来,关山面色剧变,一把挥开司徒玥,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好在这时贺嫣从背后将贺然拦腰抱住,用尽全力把他往后拖。
“别打了!哥!你是不是疯了!”
贺然打红了眼,呵斥贺嫣:“你给我撒手啊,今天不把这孙子揍跪下,老子就不姓贺!”
贺嫣说什么也不放手,嘴里还顶撞道:“他是你孙子,那咱爸是你什么?哥,你别发疯了!不然我告诉爸爸了!”
“嘿!贺嫣你个小白眼儿狼!”贺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哪边儿的?帮着外人气你哥?”
他嘴里骂着,然而也没真下手去掰开贺嫣,任由她妹把她牢牢抱着。
关山从楼梯上站起来,牵着司徒玥的手,看也不看贺然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贺然在后面骂:“就走啊?不再坐会儿?你说你妈要有你这种觉悟该多好,到人家里做客,到了点儿就走人,别挖空心思贪图女主人位置,谁给她脸呢?”
关山头也不回,权当一条狗在叫。
贺然又对司徒玥说:“姑娘,找男人要擦亮眼睛,小三教出来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要想开了,欢迎来我这儿。”
关山这下忍不了了,只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行动,司徒玥就率先甩开了关山的手。
关山脑子一蒙,看见司徒玥转身跑到贺然跟前。
司徒玥绷着脸,一双大眼睛愤愤地瞪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她说:“闭上你的鸟嘴。”
所有人都震惊了。
贺然瞠目之下,也就真的闭上了嘴。
司徒玥就在贺然吃惊的视线里,继续口齿清晰地说:“小燕阿姨,是我见过的最美、心肠最好的女人,她教出来的儿子,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厉害的人。”
说到这里,司徒玥突然将头转向关山的方向,然后动作极快地对关山眨了下眼。
这个小动作对关山来说无比熟悉。
关山嘴角一弯,提起之前扔在门口的东西,推开门。
司徒玥看见了,转过头,嘴角也一弯。
然后,她趁着贺然不备,一记右勾拳,精准地击中贺然的左肋。
这一拳实在是她此生功力之最,出手又快又狠,贺然的手臂还被贺嫣给拧着,没能出手反击,身子疼得一弯。
司徒玥却毫不恋战,打完就跑。
门口的关山早已朝她伸出手,两个人手一牵,从敞开的大门里跑了出去,在夜色里夺路狂奔。
贺嫣气得大骂司徒玥“坏女人”,一边去扶贺然:“哥,你没事儿吧?怎么样啊?”
贺然推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满意了吧?小白眼儿狼。”
他走到餐厅的高脚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贺嫣嘟着嘴,走到他旁边:“我也没想到那个丑女人会打你啊。”
贺然喝了口水,吞咽时,左肋剧痛,他捂了一下伤处,眉头皱起。
“这妞儿看着老实,怎么力气这么大?姓关的都找的些什么货色?”
贺嫣听了,很不赞同地道:“哥你够了。”
“什么够了?你自己不也骂她坏女人吗?”
贺嫣说:“我不是说她,关山叫关山,不是姓关的。”
贺然翻个白眼:“我管他叫什么,贱女人生的小崽子。”
“哥,你怎么这样儿?”贺嫣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是他,他妈妈是他妈妈,而且,关阿姨也没做什么……”
“阿姨?”贺然的脸色迅速冷下来,难以置信地问贺嫣,“你喊那贱女人阿姨?你对得起咱妈吗?贺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