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好像是回答自己,好不公平。
这个世界好不公平。
坏人逍遥法外,徒留好人无能为力。
“还不够。”支楚月回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芯音,会有的。”
“可是,拘留多少天啊?”秦芯音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那她很快就会出来的,我不开心。”
支楚月失落又无奈:“那我们也做不到让她坐牢......”
秦芯音直白地说:“我好难过。我难过得要死了,怎么会这样啊?明明是婉晴好心收留她的,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支楚月抱着她柔声说着:“没事,哪怕是拘留几天也够了,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让她在看守所蹲几天也够她难受一辈子了。”
支楚月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安慰到秦芯音,可是丝毫没有安慰到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输入密码还错误了好几次。
输着输着,忽然眼前水雾横生,她手撑在门上,眼睛微闭,平静的表面才有了一丝撕裂。
其实她也难过得要死。
又无能为力,正是因为太清楚苏真真的行为得不到多重的惩罚,才会让她更加痛苦。
身后传来脚步声,在靠近她的时候停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支楚月,你在干什么呢?”
“撑在门上干什么?”
支楚月转过身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林哲……”
林哲顿了顿,没想到支楚月转过身来后是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
她泪眼盈盈,看得他心头一软,又有些发痛。
“过来。”林哲朝她微微张开手臂,一副随时准备包容她的姿势,“你要不要抱抱我?”
支楚月立在原地,眼泪都不流了。
她的世界好像被眼前这温情的一幕生生摁下了暂停键。
林哲落在黑暗处,乌黑的瞳孔微亮,楼道的灯明明灭灭,她在明灭间窥见了他难得露出的真心。
是那样柔软地、温暖地。
支楚月急切地扑进他的怀里,林哲被她的作用力带得往后退了退,却还是稳稳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呼吸近得可交融,情丝像随时呼出融化成水汽的呼吸一样在这个温热的怀抱里氤氲。
林哲搂住她,转了个身,打开门,将人推了进去。
门被锁上的瞬间,支楚月抱得他更紧了,她埋在他温热的胸膛里,感官迟钝地睁着眼睛。
林哲问她:“哭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柔,这样反而听得支楚月鼻子更发酸了。
“我很难过。”支楚月吸了吸鼻子,“怎么办?我又要哭了。”
“那就哭。”
支楚月顿了顿,眼睛眨了眨,有些遗憾地说:“可是我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那你抱我抱得那么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被你勒得喘不过气?”
林哲没好气地说:“尽在小事上瞎折腾。”
“那我不折腾了。那你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吧,我松不了手了。”
“不让你抱,起开。”林哲抓了抓她的手臂,“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哭,那你就不要抱。”
支楚月十指相扣,紧紧扣住他,被逼急了:“不要。”
“今天我见到苏真真了,婉晴被她掐得晕过去了。”
支楚月顿了顿,极力克制着,语气才算是平稳的:“可是就算是这样,苏真真也只是被带走拘留了而已。”
“我好难过。”支楚月情绪要控制不住了,鼻子泛着酸,眼泪不断往下掉,“我怎么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明明,明明那么努力学习了,那么努力想要摆脱她给我的影响,怎么会那么难啊?”
支楚月一哭就停不下来,就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林哲面前,好像从来不怕哭也不怕丑。
林哲的手抬起来,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后脑勺。
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以前无数次的拥抱一样。
“不会。”
林哲回她,声音那么坚定,坚定得支楚月心下恍惚。
支楚月哭得精神恍惚,说了颠三倒四的话,可是林哲还是清醒的。
等支楚月缓过神来,哭得差不多了,他才任她抱着移到了沙发边上。
他顿了顿:“支楚月,你松松手。”
支楚月声音都哭哑了:“可是我不想。”
林哲有些无奈地问:“站了那么久不累吗?”
“不累。”
林哲无声地叹了口气,问她:“支楚月,那我让你抱了那么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回报?”
支楚月顿了顿,澄亮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回报?”
“我想要你,认真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林哲摁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托了托,“可以吗?”
支楚月迷糊了:“什么问题?”
“你刚刚说,想要摆脱苏真真给你的影响是什么意思?”
林哲呼吸变得有些重了:“苏真真,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其他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支楚月钝钝地看着他,双眼迷离,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刚刚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又是在什么情形之下说的。
林哲看她这副模样,一口气闷在心里:“支楚月,你忘了?”
支楚月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我……我什么时候讲的?”
“真忘了?”林哲不死心地问。
没等支楚月回答他,他就像想通了一样,松开搂着支楚月的手:“算了,和你个说什么。”
支楚月死命扣住林哲的腰,他走一步支楚月走一步,走哪跟哪。
林哲忍无可忍:“哭够了没?”
支楚月是没力气哭了,但是也不想回答。
林哲看了她一眼:“松手。”
“我给你拿吃的。”
“嗯?”
林哲无语了:“本来给你带了热的板栗,你要哭就哭,哭够了再给你拿。”
支楚月大吃一惊:“那我哭够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支楚月在一家隐蔽的咖啡厅等叶静宜,时间刚过四点,支楚月就看见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短发女生,眼睛是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她披着毛绒外套,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
支楚月一顿,只觉得叶静宜比六年前更具有侵略性了。
单单是她的眼神扫下来,就让人有了些紧迫的压力。
她的眼神扫到支楚月时停了停,继而很快地收回眼神,走了过来。
她举止优雅大方,将皮包往座位上轻轻一放,嘴角勾起礼貌而带着疏远的笑。
“好久不见,支楚月。”
她的语气自然是疏离的,这支楚月从林哲那里了解到的她截然不同。
支楚月眼睛弯了弯,也露出清浅的笑:“好久不见,静宜。”
“你要喝什么吗?”支楚月看着她,“现在可以点了,或者我刚刚已经帮你点了一杯热咖啡,如果你不介意…..”
“不介意。”叶静宜很快回答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说事吧。”
“哦好的。”
支楚月反应过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印着的正是江月月的个人资料以及她的高中证件照。
“这个人,你认识吗?”
叶静宜眼神扫下来,眼睛里一贯的警惕防备被撕开一个口子,灌入冷风。
她的手指僵硬地落在A4纸的边缘,手心的温度迅速消逝,只几秒,就凉透了。
“你想干嘛?”
她眼里露出些不满来,反应过来语气愠怒:“你调查过我?”
“不。”
支楚月一顿,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我是在调查江月月。”
“你调查她干什么?”叶静宜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你要干什么?”
叶静宜此时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里的不善提防清晰可见。
支楚月语气低下去,心沉了沉:“你不知道?”
“江月月涉嫌杀人已经被逮捕了。”
支楚月声音沉稳平和:“而我是她的辩护律师。”
“什么?!”
震惊瞬间掩盖了所有情绪,支楚月抬眼望过去,看见那双桃花眼瞬间红了,提防警惕被压下。
只剩下无尽的不可置信与藏在眸子最深处的一丝害怕。
“杀人?”她的声音发着抖,“这是什么意思?”
支楚月开口问:“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多久?
叶静宜眉头紧蹙,双目迷离地陷入回忆里:“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支楚月笃定两人怕是从高中之后就没联系过。
是什么事情让两位好朋友分道扬镳呢?
叶静宜情绪有点不稳定,好似卸下了防备,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脆弱敏感。
支楚月怕她一开口,眼前的人就会被自己吓跑了。
叶静宜双眼迷茫地看过来:“所以你找我,到底是想问什么?”
支楚月分不清楚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另外的更加隐秘不可被人知晓的情绪。
“我……”支楚月发现自己有些难以说出口,毕竟太隐私了。
她低头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思索半响,像猜到了支楚月的私心与企图。
“你是想问我,江月月为什么高中之后就和我决裂了吧?或者,你也查到了,张旭是我们的初中老师,也是她的丈夫。”
叶静宜喃喃着,陷入回忆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缕嘲讽的笑:“杀人?”
“原来前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杀夫案的凶手是她。”
眼看叶静宜陷入回忆的漩涡,面部表情有些失控,方才的游刃有余已经消失一大半。
她脸色很差,支楚月忍不住打断她。
“所以,你们为什么决裂?”
支楚月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叶静宜自身创造的平衡。
她抬起眼来,语气冷得像零下的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支楚月感到有些无力:“我是她的辩护律师。”
“所以?”她挑了挑眉,嘴角微勾,“她和我决裂和她杀人有必要联系吗?”
方才落在光里,垂下眼眸盖住眼里情绪,纤长睫毛笼下一片落寞光影的人好像被叶静宜收拾好,藏在了此刻有些刻薄冷漠的表皮下。
支楚月生出一些撕裂感来,想不明白叶静宜的反应。
像是讨厌江月月,可是却又不纯粹地厌恶。
反而带着些怜悯悲慈。
可是说是关切江月月,又远远谈不上。
“支楚月,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支楚月一顿,抬起眼看她,一双眼睛清澈透着懵。
叶静宜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心里又闷着气:“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因为六年前的事可怜你替你给林哲说话。”
林哲?
什么意思?
支楚月倏地盯紧了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我给林哲讲话……”
支楚月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替我的委托人再努力一点,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想着了解多一点,说不定就能在法庭上拿出多一点证据。”
“我也知道突然找你很冒昧,但是我没办法了……”
“你今天和我说再说也没用,我不会像林哲一样随随便便就心软。”
叶静宜拿起椅子上的包:“那就这样吧,希望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你说出六年前你做的那些事,你愿意吗?”
支楚月喉咙紧了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很快平静下来,喊住叶静宜:“不管六年前你看到了什么,六年前和六年后我都是一样。”
“只是为了生这个字而已。”
支楚月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起身,声音轻软而又有着砸中人心的妙力。
“我做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哪怕我明白这些事情做了也不一定有用,可是我还是去做了。”
“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等待她的就是无期徒刑的判决。”
“因为这是我的求生欲,我想,也是江月月的求生欲。”
支楚月咬字清晰,却又很轻,叶静宜不得不停下来,看向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难道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比死刑还要严重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没有再接着说。
因为叶静宜已经完全转身,有所触动地紧盯着她。
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她猜中了。
叶静宜比想象中还要在乎江月月。
哪怕这份在乎可能掺杂着某些其他的情绪。
“求生欲?”叶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种东西,她不是早就丢弃了吗?”
支楚月倏地抬头,而身前的女生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推门出去了。
一股荒谬颓然的挫败猛击心头。
原来猜中的人不是她,而是叶静宜。
江月月没有求生欲……就像摇摇欲坠的病人自暴自弃,最后只会加速走向灭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