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还好书后,下楼准备从后门出去。
办公室还有三个老师在清点书,姜宁和宋乔阳向她道别的时候,一个女老师一副热络地样子,甚至还对姜宁和宋乔阳嘘寒问暖,其他人就在背后偷偷抿着嘴笑。
像是……
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发现了。
最终两人在女老师的热烈关切声中走出了图书馆。
姜宁歪着头、睨着眼看向身旁的宋乔阳,一副要开庭审讯的样子。
“别问我,我不知道。”宋乔阳见状直摇手,末了还加一句,“我也没干坏事。”
那是怎么回事……
姜宁左想想右想想怎么想也不明白,于是干脆放弃。她拍了拍宋乔阳,“不管了不管了,吃饭去,饿死了。”
就这样,刚上几天班的姜宁每日不是整理素材开会讨论,就是写稿写稿再写稿。
一篇稿子能改十几二十次,姜宁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下笔。
这日,终于熬过了一周的姜宁下班一回家就躺在了沙发上。
姜国斌和杜芳在看电视,习以为常地无视一进家门就葛优躺似的倒在沙发上的姜宁。
“明天周末干嘛呀?”杜芳正剥着柚子,问了一嘴。
“稿子还没写完啊”姜宁长叹一口气,“而且明天还要……”
姜宁突然意识到,明天就要去见周川了。
周川说年后再答复他,回到雁城后姜宁也没再看到过他,加之姜宁刚入职,简直不要太忙。于是姜宁决定尽快跟周川谈好这件事,约了周川周六下午见面。
“就没了?”
“还要出去一趟。”
姜宁也没细说,但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躺在沙发上怎么躺怎么不舒服,于是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去了。
二月份刚开学,宋乔阳还不是很忙,于是这周六又约着泮子衡一起打球。
谁知宋乔阳一到球场泮子衡就笑呵呵地跑了过来。
不,在宋乔阳看来是贼眉鼠眼。
果然,泮子衡开口就惊人——“听图书馆的小刘说你和一个女记者在谈恋爱?”
正在喝水的宋乔阳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泮子衡见状笑得更开心了,他边拍宋乔阳的背给他顺气边解释着来龙去脉,“小刘说啊,你和那女记者在图书馆大厅打打闹闹。你摸她脸,她摸你脖子。”
“整一个就是你摸我我摸你,摸来摸去啊。”泮子衡觉得用嘴说不尽兴,甚至手脚并用绘声绘色演了起来,“小刘说整个办公室都看见了。”
宋乔阳终于知道他和姜宁出图书馆的时候那些人为什么会是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这还没完你知道吗。”泮子衡拍宋乔阳几下,越发说上瘾,“小刘后来在学校遇到了龚老,小刘就问龚老那个女记者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你猜怎么着?”
宋乔阳一听是龚老,一种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龚老本来一听你有女朋友了也诧异,可是听到是个女记者的时候……”泮子衡又演了起来,他手背在身后,板正了身躯,然后从胸腔往外发出一种浑厚的独具龚老特色的笑声,最后泮子衡望向宋乔阳,笑脸盈盈,“‘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宋乔阳彻底石化,他无奈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捏了捏鼻子的山根。
他觉得他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传到姜宁那指不定得挨她好一顿揍。
看到宋乔阳的反应泮子衡很是欣慰,挨着宋乔阳坐下:“你和咱姜大记者怎么回事?”
“他那叫编辑不叫记者。”
泮子衡“啧”了一声:“问的是这方面吗?”
“我们俩还没有。”宋乔阳低头一下一下拍着篮球。
“还没?”泮子衡看向宋乔阳,“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俩字变没?姜宁回来得快有小半年了吧,龚老都急了。”
宋乔阳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发呆,只是右手机械地拍着篮球,一下一下的。
他最终问了泮子衡一个问题:“你知道姜宁为什么会回来吗?”
“不是北京太累了吗?”
泮子衡说的是这么一回事,但宋乔阳知道,姜宁的“累”不只是泮子衡觉得的“累”那么简单。
在宋乔阳家的那一晚,姜宁在醉酒的宋乔阳面前似乎放下了一层外壳。
宋乔阳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晚的姜宁,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手抱紧着双膝,像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她望着两人面前铁铸锅冒着的蒸腾的热气,有一种——
说不清的落寞。
像是深夜海边的一轮明月,明亮柔和,却又无比的孤寂和清冷。
宋乔始终记得那一晚对姜宁的承诺。那句“有我在”的意义对于宋乔阳来说,比起告诉姜宁自己喜欢她,更重要的是他将护姜宁一世周全。
“不是吗?”泮子衡又问了一遍。
宋乔阳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随后扬起了头看着远处一对打着篮球嬉闹的情侣。
男生把球举得高高的,女生似乎看起来很气恼,抓着男生腰侧的衣服往上跳,最后球没抓到,人却靠近了男生的怀里。
“是。”宋乔阳说,“所以我想再等等。我陪她,她不再那么‘累’、的时候,我再告诉她,我喜欢她。”
泮子衡看着宋乔阳,无法描述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泮子衡莫名地觉得此刻的宋乔阳无比的坚定,像是认定了一件事的执着。
他嗤笑了一声,手搭在宋乔阳肩上,拍了拍他。
泮子衡站了起来,拿起宋乔阳手里的篮球,“走,打球去,我都好久……”
泮子衡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子衡哥”。
是那个英语系的田晓。她背着一个帆布袋蹦蹦哒哒地正跑过来。
宋乔阳见状微微抬眉看向泮子衡:“你没跟她说?”
泮子衡也没料到会遇见田晓,“我那次之后就根本没有遇到过她,没找好时机说。”
“那现在?”
“去说啊。”泮子衡把球给宋乔阳,“你先去打会儿。”
泮子衡朝着田晓的方向跑过去了,宋乔阳仍然坐在原地一下一下地拍着球。
那对打球的情侣停止了嬉闹,男生在教女生如何三步上篮。女生略显笨拙地往前跑了几步,对准篮框投了过去,可惜没中。
男生却在篮球快要落地的时候一个接力把掉出框外的球接住投了回去,女生开心地笑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下来,球场上有许多人,嘻闹声此起彼伏。而宋乔阳就坐在球场边的石阶上,就这样远远地、静静地一直看着那对欢闹的情侣。
不知看了多久,看到宋乔阳自己都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太过“变态”地看着人家的时候,宋乔阳终于收回了视线。他低头自嘲似地笑了笑,随后喝了一大口水,起身带着篮球找同事去打球。
第20章
田晓回回路过球场的时候,都会条件反射般的往球场看好几眼。今天刚忙完学院开学的活经过球场的时候,又往球场看了一眼。明明天气还没回暖,泮子衡却只穿了件黑色的运动T恤,和物理系宋老师在一起聊天。
他们男生都不怕冷的吗?田晓这样想着。
一个寒假没见到泮子衡了,田晓开心地喊了一声“子衡哥”。
应声回头的泮子衡也看到了她,朝她这走来,田晓也开心地穿过球场跑了过去。
突然身侧传来一声急切的“小心”,田晓应声看过去,只见从远处抛来的一个球正要像田晓砸过去。田晓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飞来的球。
眼看着球要砸向她的时候,一只健硕的手臂挡在她眼前。
泮子衡左手一把揽过飞来的篮球,随后右手在另一侧迎向接着,只听见“哒”的一声沉闷的响声,球稳稳地被泮子衡接住了。泮子衡再抬起双手,把篮球扔了回去。
篮球在空中顺着完美的弧线轨迹,轻巧地落在了抛来的人手里。
“小心点,这里这么多球飞来飞去。”泮子衡微微皱眉看向田晓。
经过这么一遭,田晓才回过神来,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跟在泮子衡的身后走向球场边缘。
刚刚那一瞬间,田晓看到泮子衡因为用力而肌肉显现的下臂,加上手臂青筋在细腻的皮肤包裹下暴起。
田晓看着泮子衡的后背,脸颊微红。
泮子衡拿出包里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了田晓。
田晓接过,开心地扬起嘴角,喊了一声:“谢谢子衡哥。”
泮子衡挠了挠头,想了个开场白:“你今天忙吗?”
“不忙。”田晓摇了摇头,“子衡哥找我我当然不忙。”
田晓笑得开心,脸颊的苹果肌圆润饱满,少女的元气满满在暖阳下更加显眼。
“我确实找你有事。”泮子衡坐在石阶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先坐。”
田晓乖乖坐下。
“我……”泮子衡轻轻吸了一口气,最后认真地看向田晓,“我认真考虑过了,你活泼可爱、聪明善良,但是你太小了,我们不合适。”
田晓低下了头,搭在大腿上的手握紧了衣摆:“就是因为年龄小吗?”
“不是。”泮子衡说,“是因为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讨厌你。我找不到讨厌你的地方好以此拒绝你,所以我只能说你年龄太小了。”
田晓诧异地抬起头,她看向泮子衡,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理由拒绝对方。
泮子衡的话甚至没有让她有想象中的难过沮丧。
“那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因为我同样也找不到能爱上你的地方,我可能只能把你当成一个可爱的妹妹。”泮子衡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真心的对田晓微笑:“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哪能都喜欢你或者都讨厌你?”
说完泮子衡又看向田晓:“当然,这世界上至少会有一个真正喜欢你爱你的人。”
田晓撅着嘴,歪着头和泮子衡对视着:“但不是你啰?”
泮子衡挠了挠后脑勺,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看病还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医生当然要给患者看病。”
田晓叹了口气,耸了耸肩,随后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泮子衡给的那瓶矿泉水:“你还真是个好医生。”
“职责所在。”
田晓也不再说什么,跟泮子衡告别就走出了篮球场。
二十出头的田晓,正是处于肆无忌惮、敢爱敢恨的年纪。她可以今天爱上快递小哥,明天爱上便利店前台帅哥,她爱来爱去,甚至可以爱上一阵风。
但在回宿舍的路上,她还是偷偷哭了一场。
可也好在她才二十出头,做什么都能不顾一切。所以下一次,她心里想,下一次她再遇上喜欢的人她也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毕竟泮子衡也说了,总有一个人,这世界上总有一个真正喜欢她爱她的人,她要一个一个地去寻找。
姜宁去周川店里的时候周川正在教徒弟轮胎贴片,他穿着橙色的工作服,正对着一辆车的右后轮认真打磨。
姜宁见状便没打扰他,在店门外安静地等着,还是周川发现她来了的。
周川看见在店门外的姜宁怔然了一会,随后把工具交给徒弟,告诉他一些要领便回办公室把衣服换下来。
他出店门拍了一下姜宁:“来了?”
“嗯。”姜宁笑着看向周川。
周川望着街道四处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店:“我们去那坐会儿吧。”
“你不忙吗?”姜宁看向店里,感觉里面每个人都在忙活。
“没事,店里人手够。”
周川这么说,姜宁也不好再拒绝,两人便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店走去。
两人在咖啡店坐下,点了两杯拿铁。
“新工作怎么样?”周川说,“我听梁之琪说你很有干劲。”
“毕竟刚去,什么都得学点。”
周川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姜宁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在青桥的那几年可以说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周川抬起头看向姜宁,可是姜宁并没有看着周川,她只是双手捧着温热的拿铁,盯着拿铁上悬浮的精致的拉花。
“那时候我觉得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过不下去了也得过。”姜宁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拿铁,温热的咖啡顺着食道流进了胃里,整个人都暖了起来,“我小时候贪玩掉进过一片湖里。对我来说,你就像那片湖的湖底。”
周川疑惑地看着姜宁:“湖底?”
姜宁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掉进湖里是什么感受吗?”
一年夏天,姜宁和伙伴在湖边玩,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身后的湖里。
意识随着身体的下沉逐渐混沌,四周全是暗淡混浊不清的黑影。湖水包裹着惶然的姜宁,而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身体就这么下沉、下沉着,直到触碰到湖底那潮湿柔软的土地那一刻姜宁才突然清醒,她撇开所有繁杂,不顾一切地往上划,然后突破水面,拼命抓紧岸边的台阶。
那一刻,世界突然明亮和澄净,带着夏末的凉意,姜宁战栗地爬上了岸。
“你突然出现在我如一潭死水的生活里,教我摘板栗、陪我摘莲子,你闯进我的生活好突然,但就是这个突然,带走了我生活里的死水,就像我掉进的那片湖的湖底。”姜宁看向周川,此刻她温柔地微笑着,眼睛也和笑容一样明亮,“那个时候真的非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