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知拨动了她哪根心弦,让她立刻红了脸。
“哟!”肖瑾宴打趣起来,“还不好意思了,是谈恋爱了吧?”
任苒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连忙站起身来:“哎呀,你好烦啊,你专门过来,就是问我谈恋爱了没有吗?”
肖瑾宴突然压低了身体,目光定定地看向她:“当然。我们家小姑娘谈恋爱,我自然是要把关的。”
“小姑娘”三个字,让任苒心中莫名一动。
这是多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过自己了?好像很久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站在他身后,对他亦步亦趋的小女孩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像个美丽的人偶娃娃,终于有了灵气,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任苒抬起头看向他:“有空了带他来见你。”
“好。”肖瑾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气质温和。
自从那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电话里传出来之后,龚屿汐的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连带着晚上吃饭,心情也郁郁的。
心情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是怕卢飞宇问他,索性摆出一副跟女朋友吵架了的样子,好让卢飞宇不要在他伤口上撒盐。
卢飞宇果然不敢问,龚屿汐难得得了个清静。
他私下暗笑,他知道卢飞宇肯定很想问他的,但是又碍于情面不好问,最终没有问出口。
不得不说,卢飞宇虽然经常不当人,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笑完卢飞宇,他心里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黯然。本来,今天晚上他完全可以把任苒介绍给他同事朋友的……
因为知道龚屿汐心情不好,大家也没有多闹他,吃完饭就离开了。
他这段时间忙着训练种花,跟任苒好几天没见过面了。今天晚上本来想叫她一起吃饭的,谁知道……
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进龚屿汐的心,弄得他想不在意都不行。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任苒的公寓底下了。他抬头,看着高层亮起来的那盏灯,轻轻叹了口气。
上去吧。
龚屿汐对自己说道。
他和任苒还是男女朋友,况且,她和那个男人即便有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属于自己就行。
可……有可能是人家不愿意和任苒在一起呢?
听任苒话里的意思,对方好像还对龚玥念念不忘。她那次提起,流露出的神情,也不像是跟人家在一起过的样子。
所以,搞不好人家根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那自己,又算什么?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龚屿汐就想离开。然而电梯已经到了,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任苒家的门开着,她正站在门口,送一个男人出来。
那个男人看上去书卷气十足,颇有些绅士的派头。龚屿汐看见了,下意识地就想离开,没想到刚刚转身,就听到任苒叫他:“龚屿汐?”
他不得不转身,从电梯里走出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我来看看你。”
旁边肖瑾宴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一样,在她和龚屿汐之间来回扫着。任苒莫名就觉得羞赧,她光顾着害羞去了,没有注意到龚屿汐脸上的黯然,径自介绍道:“这是肖瑾宴,这是龚屿汐。”
“你好。”肖瑾宴伸出手来,跟龚屿汐不轻不重地一握,“今天太晚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相处。”
说完,他就转过身,朝着电梯走去。
龚屿汐看着他的背影,酸不溜秋地想:真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任苒都往家里走了两步了,一回头,见龚屿汐还没有跟上,不解地道:“进来啊。”
龚屿汐牵着早就按捺不住的种花,慢吞吞地走了进去。人才刚刚站定,就看到餐桌上摆着几支蜡烛,一番烛光晚餐的架势。
他们两个还吃了烛光晚餐?
龚屿汐的心像是被酿了十八年的老陈醋泡着一样,酸得咕噜噜直冒泡。任苒见他看到餐桌就不走了,说道:“我本来想—”
话音未落,龚屿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做了个“制止”的姿势,拿起电话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龚屿汐把电话接起来:“喂,丁局。”
“好,马上过来。”龚屿汐一把扯住正要往沾沾面前狂奔的种花,对任苒说,“有个紧急任务,我马上就要走。”
种花在地毯上来了个急刹车,舌头都被勒出来了,差点儿命丧当场。它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女朋友,还没来得及亲近一下就被龚屿汐拖走了。
任苒连忙跟了几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眼中浮现出万千情绪,最终化作一个笑容,“放心吧,没事。”
任苒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嗯。”龚屿汐轻轻应了一声,拖着种花朝电梯口走去。
“上次你负责的那个跨省传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我们即将对他们实施抓捕。这次前期侦查是王局在负责,抓捕行动交给了卢飞宇。龚屿汐,你能不能将功折罪,就看这次了。如果你再浮躁再搞砸,刑侦大队你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丁局的话言犹在耳,龚屿汐一边开着车,一边对蹲在副驾驶上的种花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我能不能归队、你能不能用实力说话,就看这次了。”
趁着红灯,他伸出一个拳头,种花也伸出前爪,跟他轻轻一碰。
他们一起克服了那么多的小困难,这次就看他们能不能继续合作无间,解决这个大问题了。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来看,他们现在在Z市城郊结合部一处烂尾楼里。这个传销组织大家上次都接触过,洗脑能力很强,还实施暴力控制,不少人进去了就逃不出来。他们人数众多,据说还有自制枪支和各种管制刀具,大家注意安全。”
卢飞宇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拿出一张打印好的地图:“烂尾楼的地图Z市的弟兄传了我一份。烂尾楼共有六个大门,小周、老王,你们带队守在这六个出口处,不要让他们下来,有人跳楼逃出来的,也不能放过。屿汐和我带人包围,争取来个瓮中捉鳖。”
“瓦斯催泪弹和枪支弹药都发你们了,必要时可以换上真弹。”卢飞宇说,“带了警犬的各位,安抚好自己的搭档,不要让它们发出声音,也不要露出行迹。行动成功,回去有肉吃。”
龚屿汐摸到腰间冰凉的枪,一直怦怦怦跳个不停的心,总算是稍定了几分。
卢飞宇仿佛是看出了龚屿汐的不适应,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拍了拍龚屿汐的手,以示安抚。
时隔数月,终于再出任务,这一次,龚屿汐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出纰漏的。
一定不会。
车子在夜色中急速向前行驶,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犯罪嫌疑人藏身的地点。
Z市的警方已经跟他们会合了,一行人按照之前部署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朝楼上摸去。
特警大队的人从楼顶吊下来,龚屿汐和卢飞宇带人,前路包抄,将这群人的路全部堵死。
原本应当人迹罕至的烂尾楼,即便已经是深夜,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语,仔细听,人还不少。
龚屿汐凝神去听,好像还有男女合在一起的喘息声。
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转过头一看,卢飞宇满脸奸笑,正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龚屿汐被他笑得脸颊发烫,转过头,色厉内荏地说道:“笑什么……”
卢飞宇打量了一下周围,到处破破烂烂的,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他压低了声音:“住这种地方还梦想着发财,他们还真是把‘苦其心志’这件事情践行得很彻底啊。”
“有了这份决心,干点什么不好?”吐槽归吐槽,龚屿汐眼睛依旧注视着房间内的一举一动。
这群人非常狡猾,连民居楼都不住了,跑来住烂尾楼,就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既然做了亏心事,想要不引人注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烂尾楼也有人关注,一大群流浪汉聚集在一起,总会让人怀疑。附近派出所一查,立刻大惊失色。原来这群人哪里是什么流浪汉,而是传销组织。
恰好之前布下的局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丁局立刻下令,连夜实施抓捕,这才有了这一行动。
龚屿汐之前研究过,这群人相当警觉,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们高层就不会现身。也幸好市公安局提前做准备,已经在这里布防了好几天,确认首脑人物今天晚上就在这儿。
龚屿汐和卢飞宇商量好了,未免打草惊蛇,等下直接丢催泪弹,趁着对手慌乱,他们冲进去,将其一举擒获。
龚屿汐抬手看了下表,见时间到了。
“砰”的一声,大量烟雾从房间里弥漫开,立刻有人跳起来:“完了!是警察!”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跑吧。”
…………
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龚屿汐在种花臀上拍了一巴掌,种花立刻凶神恶煞地冲了出去。
“啊—怎么还有狗!”
“好几条!”
“咳咳。”
“咚—”
是有人跳楼的声音。
几乎同时,龚屿汐和卢飞宇不约而同地一脚踹开门板,大喝道:“警察,举起手来!”
…………
现场虽然混乱,但好歹把人都抓住了。
两个警察在那儿清点人数:“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他们愕然抬头,“王局,跑了两个人。”
龚屿汐下意识地要转身出去:“我去—”
他说了一半才意识到领导还没有发话,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王局见他这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看来你这段时间训狗还把你的性子训平了几分。行了,去吧。”
龚屿汐连忙带着种花,狂奔了出去。
“就是他?”
肖瑾宴坐在咖啡厅里,轻轻抿了口咖啡,如是问道。
“嗯。”任苒点了点头。她发现,肖瑾宴永远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身上的善意好像阳光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昨天匆忙看了一眼,是个高瘦精壮的小伙子。”肖瑾宴笑眯眯地说,“我看他那天那个样子,该不会是误会我俩的关系了吧?”
怕是误会得还不少呢。任苒心里这么说,嘴上却说道:“哪能呢,他不会那么想的。”
肖瑾宴也不继续逗她,而是说道:“人倒是很精神,就是不知道为人如何。”
“他还挺好的。那个……”任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是龚玥的堂弟。”
那两个字一出口,肖瑾宴的瞳孔猛地往后一缩。
以为他在意这个事情,任苒连忙补充道:“他跟龚玥不一样的,他不是那种人—”
“知道。”肖瑾宴轻轻打断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这么早就知道维护他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既然你喜欢,那就好。”
任苒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她抿唇笑了笑,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真的要去看看龚玥吗?”
时隔多年,龚玥未必愿意见到肖瑾宴,又何必旧事重提?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肖瑾宴的眼中浮出一道哀伤的光。良久,就在任苒以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见肖瑾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坚定又笃定地应道:“嗯。”
第11章
柠檬伴蜂蜜
“你现在看到了吧?”任苒转过头,对肖瑾宴说道。
他目光如水,漫无边际地铺开,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咖啡厅里,那张脸即便是经过时光磨砺,也依然美得让人惊心。
她一向都是个努力朝前看的人,过往种种,早就被她抛开,再也不能成为阻挡她前进的绊脚石。
肖瑾宴看着她的样子,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炽热,一直听人谈话的龚玥终于抬起头,与他的目光,隔着咖啡厅的玻璃墙在空中不期而遇。
龚玥明显一怔,再也不能做到之前的无所谓了。
肖瑾宴见状,第一反应便是转身离开,然而他才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龚玥的声音:“等等。”
他回头一看,龚玥站在门口,目光里有着刀一样的尖利。
任苒一看到龚玥,下意识地就要站出来挡在肖瑾宴面前。然而她才刚刚一动,就被肖瑾宴轻轻一揽,揽到了身后。
他笑起来:“偶然遇见,别来无恙?”
龚玥神情复杂地看向他:“还好。你—”
他伸出手,指了指龚玥背后和她一起喝咖啡的那几个女人,示意她注意言行。
龚玥微微一顿,果然换了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刚才的锋芒收得一干二净,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不过是见了个很久没见到的老朋友。
任苒对龚玥这种变脸速度瞠目结舌,不等任苒反应过来,肖瑾宴就对龚玥说道:“可以赏脸跟我一起走走吗?”
他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虽然两人阔别多年,龚玥也不是很想见他,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有话要谈,任苒也不好跟上。跟龚玥一起喝咖啡的那几个女人刚开始还探着个头来看,后来见龚玥和肖瑾宴一切如常,连探头都不了。
任苒信步走到街边,随便进了个小店。
肖瑾宴和龚玥这番谈话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她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应该急的是向某个人解释。
任苒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