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种花瞪大了豆豆眼,转头看向龚屿汐,用眼神问他,这样真的可行?
龚屿汐相当确信:“嗯!一定可以的。”
眼见种花将信将疑地转过了头,终于把它忽悠过去的龚屿汐松了口气,刚刚站起来,就碰到了同事。
他连忙打招呼:“早啊。”
“早。”同事头也不抬,走了两步,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退回来,拉住龚屿汐,“欸,龚屿汐,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怎么到哪儿都红光满面的?”
“哪里哪里。”龚屿汐被人说中心事,也不承认,反而虚假地谦虚道,“就算再好也没你好啊,你老婆不是刚刚给你生了大胖小子吗?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齐了。”
快来问我!快来问我!问我,我就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龚屿汐内心有个声音狂叫着。
听到没有,他刚刚说的是“就算”。
就算什么意思?
就算的意思是,他的确有好事情发生啊!
身为一名警务人员,还是一名正在锤炼中的警务人员,虽然单身二十六年,但一朝谈恋爱了也总不好跑出去到处跟人炫耀,这种时候,就要广大人民警察发挥自己的职业嗅觉,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瓜吃。
只要有发现细节的眼睛,只要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天天都是吃瓜节。
等他们问起,一来显得他相当低调,二来又把他谈恋爱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简直一箭双雕!
所以,快来问我吧,我都已经夸了你了,你怎么还不快问我呢?
那个同事“嘿嘿”笑了两声,龚屿汐见了,连忙做好等下放出惊天八卦的准备。
只听那个同事说道:“是啊,我那儿子,你不知道,虽然才出生没几天,可那个劲儿哦……我看大得很,将来没准也是个混世魔王。
“我跟我老婆一早就商量了,将来一定要对他严加看管,绝对不能让他调皮捣蛋。一旦放纵,以后可就难管了。”
龚屿汐:“嗯?”
不是说好的来问他关于他恋爱的事情吗?怎么还不来问?
只听那个警官继续说道:“唉,我跟你说龚警官,虽然人人都说我是人生赢家,我却不这么认为。现在二胎开放了,有个小子还不算最完美的,要是我老婆能再给我添个丫头,凑成一个‘好’字,那就是最好的了。”
龚屿汐终于发现,一旦当了父母,不管男女,都会无条件变成炫娃机,逮着机会就跟身边的人分享自家孩子,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眼见对方已经不可能问他心情这么好的原因了,龚屿汐附和地笑了两声,牵起种花就要离开。然而他才刚刚一动,对方又把他拦住了:“哎,我跟你说龚屿汐,以后你生了孩子,就会对我这种老父亲的心情深有体会的。自家孩子怎么看都好,恨不得把全天下给他。”
“那倒是那倒是。”龚屿汐又笑了两声,不需要同事说,他也看出来了。
他正要再次离开,又被同事给拉住了:“龚警官,你现在还年轻,一时半会儿不会结婚,也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当父亲的心情。
“以前啊,我总觉得,结婚了就是把我套牢了,可等到我媳妇儿给我生了孩子,我才发现,原来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好好对嫂子。”
龚屿汐要再次离开,对方还不让走:“噢,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儿子吧,我给你看他的视频,虎头虎脑的,拳头挥得可有劲儿了。”
龚屿汐无奈。
他站在那儿,被迫接受来自同事的单方面安利:“你看这是他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多丑啊……这是一周的时候……慢慢长开了,小胖子黑乎乎的……喏,这就是现在了。”
好不容易等到龚屿汐陪着同事一起看完那些视频,便听到对方不无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叫爸爸,那会儿我多半激动得比第一次见到他还要厉害。”
龚屿汐作为一个刚刚谈恋爱的男青年,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也无法体会他同事这初为人父的心情,能运用的外交辞令已经用完了,站在那儿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好,就在此时,卢飞宇神来之笔一般救了他:“龚屿汐—龚屿汐—”
“欸,来啦—”龚屿汐如蒙大赦,连忙朝着卢飞宇的方向赶去,边跑边对同事说,“有人叫我,我先过去看看,咱们回聊。”说着就脚底抹油,风一般地离开了。
继续跟同事待在一起,可能就要跟同事展望他儿子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了。为了避免这种完全没有共鸣的局面出现,龚屿汐宁愿去面对卢飞宇。
他对着卢飞宇起码还能嘚瑟一下,面对同事那种人生赢家,他就算是想嘚瑟,也嘚瑟不起来。
卢飞宇老远就在跟他打招呼:“你有事没事怎么总往我们刑侦大队跑?”
“好歹我副队长的职务还没有被免去,凭什么不能进来?”这话龚屿汐就不爱听了,“再说了,即便是我不在刑侦大队,我一样是系统内部人员,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到刑侦大队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让这群万年光棍好好眼馋一下。他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他们还是光棍一个,要依靠相亲去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坐在家中,老天爷就把女朋友送到了他手上,可不招人嫉妒吗?
龚屿汐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炫耀的机会。
卢飞宇摸了一把种花的脖子:“那你说你来我们这儿干吗了?”
“来看看你们。”龚屿汐说着,就牵着种花往办公大楼走。
卢飞宇在后面连忙跟上,琢磨了一下他这个话,觉出点儿不对来:“不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肯定有事情才回来的。”
“早—”龚屿汐一边跟以前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卢飞宇说,“我能有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又有以前的同事跟他打招呼:“龚队长早啊,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龚屿汐一听,精神立刻就来了:“哪儿啊,就是回来请你们吃个饭。”
“哟,”对方立刻站住了,“是有什么好事?”
“你来了就是好事。今天晚上七点,粤州居,我订了包厢,可别忘了。”他说着就往里面走去。
卢飞宇连忙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揽住了他:“龚屿汐,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老实交代,究竟什么事儿?”
“嗐,”龚屿汐将自己的肩膀从卢飞宇手中抽出来,“卢飞宇啊卢飞宇,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请你们吃饭能安什么坏心?难不成我还投毒?”
对于装大尾巴狼,龚屿汐已经相当得心应手:“还不是就想请你们高兴一下嘛。”他顿了顿又说,“顺便给你们介绍个人。”
他图穷匕见,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卢飞宇精神为之一振:“介绍个人?”他反应过来,“好啊,龚屿汐,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舍得请大家吃饭了,原来是谈恋爱了。老实交代,是哪家姑娘遭了你的魔爪。”
“别什么魔爪魔爪说得那么难听。”龚屿汐强行压住唇边的笑容,“人家姑娘慧眼识珠,一眼就透过现象看本质,不仅看到了我龚屿汐玉树临风的外表,更看到了我金玉一般的内在。人家姑娘主动要跟我在一起的,什么魔爪魔爪,说得我好像是个人贩子一样。”
见他亲口承认,卢飞宇站在原地,内心仍不愿相信。
龚屿汐见卢飞宇那样,心中乐开了花。
笑话,他龚屿汐是谁?
刑侦大队最靓的崽,怎么可能没女孩子愿意当他女朋友?
他幸灾乐祸地对卢飞宇说道:“可别怪我提前一步啊,这缘分来了,没办法的事。”
卢飞宇愣了半晌,才从“龚屿汐找到女朋友”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他犹自不敢相信。
不是他嫉妒,而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哪家姑娘眼瞎至此,居然会主动追求龚屿汐。
卢飞宇拉住他:“你是不是找了临时演员,故意报复我那天晚上把种花给你送回来的事情?”
龚屿汐对卢警官的这种想象力无话可说。
他发现,有些人就是喜欢多想。
想得那么多好像就能弥补他没有女朋友的事实一样。这种人归根结底是什么?是狭隘。
卢飞宇就是一个这么狭隘的人,自己找不到女朋友,万年单身蠢宅男,又不乐意看到别人有女朋友。
不是狭隘是什么?
龚屿汐哼哼两声:“你要是不信,今天晚上就等着看呗。”
他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对卢飞宇说道:“飞宇呀,不是我说你,咱俩好歹是快十年的同学和同事了,你真的该谈恋爱了。再这么玩下去,你连脱单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不知道,现在婚恋上人家宁愿找离过婚的,都不愿意找没谈过恋爱的。越大脱单越难,更别说你还做着这么一个万年光棍职业。”
他拍了拍卢飞宇的胸膛:“兄弟,我现在找到女朋友了,也不是不想着你。要不然这样吧,我等下就回去问问我女朋友,她身边有没有适合的女孩子,帮你留意一下,都是熟人好说话,不至于太嫌弃你。别说兄弟没有帮你,我这可都是替你想着的—”
话音刚落,卢飞宇就一个扫堂腿过来了,龚屿汐连忙纵身一跃,堪堪避开他。
他牵着种花逃之夭夭:“你就嫉妒我有对象,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龚屿汐奚落了一顿卢飞宇,心情大好,连带着看种花都顺眼了许多。
他跑到街对面,给种花买了两根肉肠奖励了它。突然想起今晚他请人吃饭这件事还没有跟任苒说,于是他连忙掏出电话,给她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任苒接了起来:“喂?”
“苒苒,今天晚上有空吧?”龚屿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喜悦,然而接下来任苒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把他的喜悦给浇没了—
“没空,我要忙着给你堂姐赶工期呢,怎么了?”
龚屿汐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那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今天晚上的时间腾一下?”
“嗯……”任苒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苒苒,这条狗狗你还习惯吗?”
声音温润,好像春风拂面,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龚屿汐握住电话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但他莫名就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任苒那个资助人。
就是那个,她提起来,浮在眼底的月光都温柔了的那个资助人。
任苒一愣,敏锐地察觉到龚屿汐可能误会了,正要说话,就听到龚屿汐连忙说道:“好的,没问题,你忙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街上人来人往的,龚屿汐看着那么多人,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
如果是资助她的那个人问她,她还会这样直接问都不问一声就拒绝吗?
她就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叫她吃饭吗?
盯着繁忙的路面,龚屿汐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句话在他心里一闪现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龚屿汐一边笑自己谈了恋爱之后便矫情了,一边强行让自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然而,他越是想压下去,那个念头就好像在他脑海里生了根一样,越是挥之不去。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假如任苒面对的是资助她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那天晚上任苒在山间说起那个人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温柔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在任苒身上看见过的,她更加没有对他露出过那种神情。
早有一个人在他遇见任苒之前,已经给予了她最大的安慰,自己即便是有能力,让她此生不再受到波折,恐怕也比不上那个人的及时。
锦上添花,从来都比不上雪中送炭。
龚屿汐的心里有点凉,脚边传来“嗷呜”一声,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种花。
可能是看到龚屿汐有段时间没理会自己,种花在他面前不停地跳着,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看到它,龚屿汐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行了,我们先回去吧。”
今天晚上这个宴请任苒来不了,他得想办法糊弄过去才行。
任苒看了一眼已经挂了的电话,微微愣神。
龚屿汐这是……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
他这个人,从头到尾看上去都跟矫情、多愁善感这样的词沾不上边儿,他会因为肖瑾宴偶然间的一句话,而心里不舒服吗?
不会吧?
任苒自动默认龚屿汐不会介意,转过头来朝沙发上的肖瑾宴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有空回国?”她微嗔,“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肖瑾宴笑起来:“也是临时决定的,走得匆忙,也就没有跟你说。”
他看上去三十来岁,一身熨帖的西服让他看上去既精神又儒雅。他眼睛相当沉静,笑起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他什么都能包容一样。
这就是资助任苒的人,也是改变了她整个世界的人。
她今天本来是在家做事的,谁知门铃响了,打开一看,发现肖瑾宴就站在外面。
惊喜自不必说,但也知道他回来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听他如此回答,任苒低头,尖锐地笑了一声:“是怕我找龚玥麻烦吧。”
所以才专门回国,就是想打她个措手不及,让她没有防备。
肖瑾宴哑然失笑:“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他看向任苒,“我发现你气色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