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想要捂住自己嘴巴的时候,一只略显粗糙的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到了那抹猩红的来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相凶恶的男人拿枪抵着另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的太阳穴,一颗子弹无声地刺穿了后者的脑袋,猩红紧跟着飞溅出来——那是斯文男人的鲜血。
男人的瞳孔很快就涣散了,因为疼痛,身子止不住地痉挛着,抽得面容有些扭曲,斯文清秀的脸上满是鲜血。
车晓就这么被人死死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男人好看的眉眼里都是血,看着他抽搐痉挛,看着他痛苦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她的惊恐越来越深、越来越重,重到她觉得下一刻就会因此死去。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去掰开女人的手,想要尖叫,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正在开车的江南看到副驾驶的车晓突然双手用力扯自己的衣领,眉头皱得死死的,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淌,瞬间就打湿她及肩的短发。
车里的温度刚刚合适,她的衣服却早已湿透了。
“车晓,车晓!”他提高声音试着叫了两声,发现那人还是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手上的动作力道却更重了,脖子被她扯出了一条条触目的红痕,再晚点恐怕会伤得更深。
江南果断地找了最近的出口下了高速,快速找到一宽敞的位置把车停好,就赶紧下车去查看副驾驶位置上的人。
“车晓,别抓了、快别抓了,来,抓我!”
他把手递了过去,马上就被抠出五道指甲印。梦里的人没有轻重,江南忍不住「嘶」地抽了口冷气。
他一边让她抓住自己,一边不停的摇晃着呼唤她,见梦中的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本想干脆抽一耳光得了,可想了想还是没舍得。
他急中生智,赶紧将班得瑞的碟子换下来,放上 Sum 41 的《The HellSong》,将音量调到最大。
这首歌一开始的摇滚旋律就让人振聋发聩,车晓像是被人从梦境中强行拉回了吉他旋律的现实中。
她有点发懵,不知此为何地、今夕何夕。眼神从迷茫渐渐趋于清醒,等她看到江南近在迟尺的脸时,才终于明白他俩还在回程的路上。
“你终于醒了,感觉好点没?”江南一边用手捋了捋她额前的湿发,一边又抽出另一只手将音量调小。
这动作暧昧极了,车晓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想要躲开,被后者干脆用双手按住了:“坐好,别动。你上衣都湿透了,你去包里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别着凉了。”
说完他把车晓的包轻轻地放她腿上,然后关上车门,背过身去。
车子空间很大,贴膜也是防隐私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车晓疲惫地找了件粉色的T恤套上,又摇下车窗招呼江南可以了。
江南一回到座位上,没打算马上发动车子,而是定定地看着车晓,等着她跟他说些什么。
果然,静了一会儿,她听到车晓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是还未散去的恐惧和疲惫:“江南,原来我不是要住在老屋里才会做梦,而是在那里住一晚之后,第二天才会做梦。我没法解释这是为什么,但是我的梦真的续上了……”
她闭了闭眼,像是要极力压下心中的害怕,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轻轻地接着往下说。
江南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不只是个梦境,倒像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车晓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目击证人。
可是,为什么是她做这个梦?有什么科学依据表明以前发生的事情会重复出现在梦里,还是说,车晓本人有什么不同?
江南觉得他自己就可以出版一部《十万个为什么》,根本用不着去参考原著。
还有车晓,她会不会就是……一想到这里,江南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看着车晓没有血色的侧脸和苍白的嘴唇,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脆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跟和他吵架的那个人大相径庭,突然就不忍心起来,甚至萌生了阻止她的念头:“车晓,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就只是个梦境?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不必执着于了解整个梦境的来龙去脉,这很损耗你的心力。”
陷在噩梦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微的也会影响睡眠,重度则很有可能造成长期失眠。
“我也想啊,如果仅仅只是一场梦就好了。可是,你相信一个人总做同一个梦吗?
连梦里的情景都记得那么清楚,就像身处其中,亲眼看到事情发生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某个人发出的求救信号?
又或者是有什么冤情或真相等着我们去解开。就像那个长相斯文的男人,他为什么会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车晓一遍遍回想梦中的情景,发现那个男人的眉眼竟有几分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见过一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你还是无能无力?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人要怎么才能进入到梦境里,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坎,几乎可以媲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世界级难题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啊!不继续下去,怎么知道有没有办法?”
那个男人的痛苦和绝望悉数落入她眼里,让她也跟着心痛如绞。
“对,我要去解开一切谜团,不能让好人无故枉死——就是这样。”
就算那个男人罪有应得,也不该是那种死法,而是把他交给执法部门去处理——任何个人对别人的生命没有处置权。
“如果你坚持这样,请让我帮你吧。”见她准备打断,江南看着她的眼睛,直看到她心里去:“如果你觉得我师出无名的话。那么,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加入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江南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所有的星星都跌落了进去,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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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章 、准备
——我希望它可以代替我守护你——
面对如此炽热的注视,车晓有点招架不住。可是……她要接受吗?这算不算是表白?
通常这时候电视上的女主角都是怎么做的?
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突然觉得白看了那么多部言情剧。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是金地闭了嘴。
正在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话可说的时候,江南的心跌到了谷底。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主动向一个女生表白,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迷人帅气,对方即使不是欢呼雀跃心花怒放,那至少也得是面红耳赤娇羞欲滴的,可车晓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个什么鬼?
“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他俩同时开了口。
“那、那那……我、我我……”车晓居然开始结巴了,这回她真的想闭嘴了。
“好了好了,别紧张,我又不会马上就吃了你。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回答,我们现在先回家吧。”
江南在心里叹了口气,估计这小女子长这么大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愿意等,等她开窍,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扉。
“放假啦,我要去新疆……”
“我妈说带我去西藏……”
“我想去看看长城……”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暑假去做些什么,心早已飞到了远方。
车晓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们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可他们又都一样:一样的天真烂漫,一样的青春年少。
这是车晓来这所学校的第三个暑假。前两个暑假她都会回孤儿院照看孩子们,今年的这个暑假她必须去一个地方——没人知道她的行程,除了江南。
那天江南抛给她的世纪难题,她还是没法回答,她想等梦境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再好好考虑他们俩的关系。
江南很给面子地没有逼她,不过却附加了要全程跟着她去解梦的条件,而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一份沉甸甸的良苦用心,在车晓的心里悄悄开了花,一朵一朵的,特别绚丽。
江南带着他的全套露营装备早早在楼下等着了。他俩打算用上一个暑假的时间去老屋,去开启一场未知的梦境。
野外的环境跟城市相比,过于粗旷了,就连蚊子都要肥大很多,更别说蟑螂老鼠满地爬了。
搭帐篷的时候,江南眼见有一只蟑螂正慢慢地往里爬,也不出声提醒,满脑子都是电视里的女生被蟑螂吓得慌乱抱住男生的暧昧场景,觉得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他俩身上,简直太美妙了,结果就有了江大帅哥对着一只爬行的蟑螂痴痴地笑着的诡异场景。
车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又发什么疯,再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一只蟑螂正优哉游哉地爬着,眼看就要钻进帐篷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只蟑螂一眼,然后抬起右脚,用足了力道往前一踢,只见那可怜的蟑螂在空中打了个漩,跟着就飞出了大门外。
江南:“……”
车晓:“看什么呢?那只蟑螂是你家亲戚?”对江南这种傻帽行为,她完全没法理解。
惨不忍睹!!
好好的一出「美女投怀送抱」的温柔戏码,硬生生的转变成了「女汉子怒踢大蟑螂」的生猛画面,江南这个男主角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英雄救美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还不如一只蟑螂的戏份重。
“我说晓花儿,你说你带我一猛男出来,就不能给我一些展示自我的机会吗?你们女生不是很怕蟑螂吗?结果你就这么一脚把它给踢飞了……”
“谁说女生都怕蟑螂的?我还能抓老鼠你信不信?”
一时信口开河,牛皮吹过头了,她悄悄吐了吐舌头,抬头看到一脸沮丧的江南,简直有点哭笑不得:“行行行,下次你要做啥提前给个暗示呗,我给你表现的机会。”
江南的沮丧从一般级上升成了最高级,觉得这个女生不简单,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对付,得提高级别。
当太阳跌落地平线的时候,黑夜急不可耐地探出头来,给夜里出行的各色物种提供了天然的幕布,蛐蛐的此起彼伏声在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
老屋里没有照明,只有一点昏黄的灯光透过帐篷折射出来,衬得周遭极其黑暗。
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帐篷里的两个人仍在灯下低声地交谈着。
“江南,如果我陷入梦境中醒不来,你就掐我,或者打我也行。”车晓郑重其事地交代。
“我正要跟你讨论这件事。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认真听,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打断我。”
江南的表情极其认真,又参杂着少有的凝重,好像在和车晓做着生离死别的告白:
“在《盗梦空间》里提到过4种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方式,不过前三种风险太大,你不要用。
最后一种已经证明过是有用的:就是我给你放音乐,强行把你拉回现实中来。所以你记住了,当我想把你拉回现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放 Sum 41的《The HellSong》,再不行就换成 Queen 的《Another one bites thedust》,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这两首曲子的旋律。”
“万一放音乐行不通了怎么办?另外三种方式是什么?”
车晓觉得自己还是准备得太草率了,如果她也看了《盗梦空间》的话,就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了——好在还有江南。
江南双眉紧锁、思虑再三,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另外三种方式是高空坠落、泡在水里,以及……在梦境中被杀死。”
车晓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鱼死网破的决绝方式啊。
“晓晓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要用那三种方式,我怕任何一种都会要了你的命。
如果你死在梦境里,我不确定你还能不能从现实中醒来。你相信我,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叫醒。”
江南边说边从包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盒子,里面是一条玫瑰金的小手链,绿色的孔雀石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小巧而精致。
江南不容分说地拉着她的手给她戴上:“这个手链是我送你的,英文名翻译过来是「护身符」的意思,我希望它可以代替我守护你。”
手链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不是地摊货可比拟的。
车晓觉得这个牌子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但直觉不便宜,刚想拒绝,就听江南赶忙补充道:“不值几个钱,你要是嫌弃就还我,不嫌弃的话就收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她只好受之有愧了。
江南见她收下了,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他没有告诉她,除了「守护」之外,这个小小的手链还代表着「爱情不将就」之意。
夜色渐深,他们的讨论也接近尾声,江南婆婆妈妈地交代了车晓很多事情,宛如一个解梦专家,这让车晓对他刮目相看。
殊不知这些知识早在车晓做噩梦的时候,他就从他的医生朋友林海那里了解了许多类似的相关知识,还翻阅了许多类似书籍和电影,这才对这方面有了些了解。
“晓晓,还有最后一点,林海特别交代过,务必要确保你在清醒时入梦,这样大脑才会清晰地分清梦境和现实,你也不容易被困住。”
事情总算交代完了,江南的心反而更紧张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心里一点都没底。
“江南,谢谢你。你就算不替我赶跑蟑螂,你也一样是这个。”
车晓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又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发光的眼睛里没有别人,只有江南微光下帅气迷人的脸。
江南一时有些痴了,恨不得把对方拉入怀里,不管不顾地吻下去。他直愣愣地看着车晓,看得后者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江南到底没舍得吓坏了她,只是克制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晚安,车晓,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