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说得清楚为什么呢?
他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看着她揣测她,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等他发觉时她已深深扎根在他心上,深入骨髓,血肉交融,恣意生长。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站在葱葱郁郁的树底下,挣扎许久,终于决定这棵树的结局。
他试过很多办法将这棵树拔除杀死,他远离她,避而不见,他忽略她,不再记挂,
直到自己的心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才发觉,原来强行拔除,树死,他也会死。
她是他的生命树。
汹涌的情感催动着心间的生命树,枝叶勃发,飒飒有声,传达到许光慧身上不过是轻盈的一个额吻。
他怕自己过多的情与欲,会吓到她,他要他们之间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你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哭归哭,不妨碍许光辉使诈。
徐锐之一僵,脑中飞速闪过桩桩件件大事小事,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瞬间冷静下来,“没有了。”
“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真没有了,一滴都不剩了。”
“行叭,给我拿睡衣毛巾,我要洗洗睡了,我好困。”
正是盛夏时节,房间没开空调,许光慧哭出一身汗,又被徐锐之紧紧抱在怀里,那滋味跟被叉在钎子上烘烤的肉差不多。
她忍了忍,发现忍不住,索性推开徐锐之,在床头柜上翻找遥控器。
怀中落空的徐锐之:“好。”
方才是谁感动得哭哭啼啼?
刚才又是谁投怀送抱?呵,现在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了,得到后就不珍惜了是吗?
他心里委屈,但偏偏不说,而许光慧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洗完澡吹完头发就窝进被子里了。
徐锐之进进出出几次,也没见她翻过身,只得堵着气去洗澡。
收拾完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他也觉得疲惫,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想了想,朝她那边挪了挪。
下一刻,一句温香软玉滚进怀里来,“别气啦,给你抱。”
黑暗中,有天使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轻声诱哄,“睡吧,晚安。”
晚安,他的小天使,他陷入黑甜乡中,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晚上九点多,外面阴雨连绵,我在听粤语歌《生命树》,超好听,有点悲的氛围……但小许小许要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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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4章
——许光慧是我的未婚妻——
翌日凌晨,徐家老宅便已灯光通明,寿宴策划团队和戏班子陆续进场,为沈晚意的八十大寿准备着。
人流进进出出,摩肩接踵,交谈声,欢笑声,吆喝声,将夜色撕开一道口子,天渐渐亮了。
徐家众人早早赶了过来,汇集在堂屋处,簇拥着坐在上首的沈晚意,左右两侧分别是大房二房,而孙辈和曾孙辈则站立在堂下,准备叩首送上寿礼。
“妈,这是我新作的泼墨丹青图,祝您老人家鸿福齐天,身体康健!”
长子徐钟卿给在蒲团上,叩首送上贺礼,沈晚意俯身接过,打开画卷,浏览一番,颇为自得,“旁人掷千金求画都换不来你的首肯,今日却为我这老太太出山作画了,倚老卖老果真有效,我赚翻了!”
一番调皮话引得小辈们哄堂大笑,徐钟卿素来严肃的脸也不禁温和下来,“妈,瞧您说的,只要您开口,要多少有多少,就怕您嫌我手艺不好。”
“好好,起来吧。”
沈晚意将画卷交给身后的阿春,伸手将大儿子扶了起来。
徐钟卿身为徐家这一代大家长,他的行为是所有人的准则,他送完贺礼后,徐家众人依次按照辈分致贺。
许光慧站在人群后,透过间隙贪婪望着一身墨兰交领旗袍装扮的沈晚意,一头银白色波浪电烫卷,戴珍珠耳饰和珍珠项链,浑身书卷气,仿佛旧时代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今日才切切实实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在她年幼的记忆中,奶奶的形象便如此,这么多年过去,她从小女孩长成了女人,奶奶依旧如此。
她陷入过往的回忆中不可自拔,直到旁人让开一条道,她才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抬头一瞧,原来徐锐之整站在前方三米远,正回头望着自己。
“过来。”徐锐之伸出右手。
许光慧抿了抿唇,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向徐锐之,握住他的手。
“奶奶,我带光慧回来给您祝寿了。”
徐锐之带着许光慧走到长辈面前,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
沈晚意笑意盈盈与自家俩媳妇聊天,听到长孙的话,尚未来得及思考便转过头来,“带谁……”
待看清来人时,嘴边的笑顿时僵住,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起身过猛还踉跄了两步,徐钟卿慌忙伸手去扶,“妈,您慢点来。”
“钟卿!钟卿!”
沈晚意用力揪住儿子的手臂,眼睛不自觉地眨着,“这?”
徐钟卿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和许光慧,大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您没看错,是光慧回来了。”
“你为什么……”
沈晚意得到确切答案,却更加困惑儿子的态度,不禁喃喃出声。
“妈,剩下的事我稍后跟您说。”
徐钟卿靠近母亲,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沈晚意愣了一下便放开了儿子的手,转而去扶起俩人,话是对许光慧说的,“好孩子,你还记得奶奶生日,还愿意回来看看……”
她拉着许光慧的手,温和的眼睛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细细打理着眼前瘦高的女孩子,她亲手带大又亲手赶走的孩子,泪盈于睫。
十几年了,她始终愧疚难安,不是没有想过重新寻回她,但总拉不下脸去迈出这一步,一开始因为内心深处的狭隘自私,将尚未成年的孩子赶出家门,现在又为了自己良心不受煎熬,再将人寻回,这跟当初抛弃她的行为有何区别?半斤八两罢了。
犹犹豫豫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后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余生就在罪过中度过吧,直到丈夫去世,她在葬礼上看到长大成人的女孩,她才知道自己逃避心态是多么可笑,人格是多么渺小。
女孩子长大了,亭亭玉立,大方得体,自信从容,带着感恩之心回来,勇敢直面往日的纠葛,只为了送敬爱的爷爷一程。
孩子越坦坦荡荡,越衬得她自己内心狭隘阴暗,她无颜面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了徐家老宅。
她并不强求孩子的原谅,但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亏欠,苦难过去了,孩子长大了,迟来的歉意比草还贱。
只是没想到孩子还愿意回来看她这个老太婆,一时之间感触颇深。
“奶奶,别哭。”
许光慧也红了眼睛,摸了摸口袋,找不到纸巾,索性伸出手替沈晚意擦干净眼泪,“今日是您的生日,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是啊,奶奶,您别激动,往后我多带光慧回来看您。”徐锐之半搂着沈晚意往座上走去,“光慧还给您带了生日礼物呢?想不想看?”
沈晚意顺着长孙的力道坐下,微微昂着头打量着手牵手的二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时候锐之和阿慧这么熟了?
为什么锐之说他带阿慧回来?
他们似乎很熟稔亲密,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她蹙眉,迟疑着,怀疑自己想多了。
“您没……”徐锐之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门口处的喧闹打断了。
堂屋中的人纷纷回头望向门口,原来是陆家当家人陆绍生代父前来贺寿。
“晚辈绍生代父恭祝老寿星,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古稀重新,春秋不老,欢乐远长。”陆绍生走到沈晚意跟前,弯腰作揖,送上贺礼。
“哎呀,今日不过是餐便饭,你们人来就好,何必破费。”沈晚意礼节性推拒。
陆绍生嘴上说着应该的应该的,随后以眼神示意小女上前见礼。
陆安宁收回眼角余光,不再暗中打量徐锐之及其身边的女孩子,抱着礼物上前两步,笑意盈盈开口,“陆奶奶,生日快乐!这是安宁亲手抄的僧伽吒经,您看看喜不喜欢?”
“好孩子,有心了。”
沈晚意拍拍陆安宁的手,转头吩咐长孙,“锐之,小宁难得来一趟,你带她出去逛逛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太耗在这,平白浪费大好时光!”
她对陆家这个小女儿印象极好,知书达礼,又生得珠圆玉润,非常讨喜,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人选,春节期间便亲自牵桥搭线,安排俩孩子见面,直到现在也以为他们在处对象。
沈晚意的话刚落下,在场知晓真相的徐家人便沉默下来。
陆家父女对视一眼,选择沉默,他们对目前的事态发展完全不反感。
虽然春节期间二人首次见面当天徐锐之便跟陆家说清楚了,他们俩适合做朋友,只是要陆家放弃这么好的女婿,心中肯定是不愿意的,现在徐家老太太当众表明支持态度,他们当然乐见其成。
“你这孩子,没听到奶奶的话吗?”
沈晚意见长孙无动于衷,遂催促了一把。
不等徐锐之反应,徐钟卿便站了出来,“妈,我让毓之带小宁去吧,都是年轻女孩子,共同话题多。”
工具人徐毓之立马站出来,却惹来大堂哥一记凌厉眼神杀,顿时便萎了。
“奶奶,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只是我第一次带未婚妻回来,给您过过目先。”
徐锐之不由分说将许光慧牵到奶奶跟前,带着无法拒绝的力量,“这是您的未来长孙媳,许光慧。”
许光慧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握着徐锐之的那只手渐渐用力,指骨发白,她嗫喏着道:“奶奶……”
其实当初答应回来,就已经想到这个局面,只是身临其境时,她才低估了自己的胆怯程度。
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被驱逐的人,她自踏进这所徐家老宅,胆气底气便在悄然流失。
“这……”
沈晚意彻底惊呆了,望望手牵手的俩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长孙,一个是自己养大的姑娘,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方才觉得不对劲,他们俩太亲密了,超过朋友的礼仪范围,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是情侣关系!
这是宿命吗?
当初百般阻挠,被迫分离的二人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早知结局如此,那她当初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其余的徐家人虽早已知晓二人的关系,当亲耳听到,仍旧震惊不已。
旁人都说徐家锐之家境优渥,天资聪慧,条件出众,是金都城里不可多得的良人,其实徐家众人也同样如此认为,可惜这个大房独苗优秀是优秀,却不近女色,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无论他们如何苦口婆心,他依旧无动于衷,搞得他们都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不喜欢女朋友,说不定喜欢男朋友呢,只是谁也没有这个胆色去试探真伪了。
原来不是不近女色,是只近许光慧!
这么多年,他瞒得可真紧,愣是没有泄露一点风声,直到自己翅膀硬了,不再倚仗徐家了,才把人带到明面上来,心思可谓是深沉啊。
徐家人心中翻腾,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今日的场合不适合细究前尘往事,毕竟有外人在,该有的待客礼节还是要有的。
徐钟卿搀扶着母亲,轻声提醒,“时辰也不早了,宴席也该开始了,妈,您先上桌吧,我们边吃边聊。”
沈晚意回过神来,整理好情绪,勉强笑道:“瞧我,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快快到南房大厅用餐吧,今天还请了戏班子唱曲呢。”
一番掩饰,又回归到其乐融融的气氛,众人簇拥着寿星往席上而去。
许光慧与徐锐之落后众人,手牵手,慢吞吞走着。
“奶奶她似乎很不高兴……”
许光慧望着前方满头银发的老者,虽然早已猜测到结果,但心底仍旧止不住地失落。
“别乱想,奶奶她一向喜欢你,只是她现在有点震惊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徐锐之晃晃她的手,“你要相信我,家里最难搞的人其实是我爸,他都不反对了,奶奶这边完全不是问题。”
“好吧。”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望向从一开始就极力掩饰的某人,话题一转,“你跟陆安宁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
之前温鸣柯在公司大爆料抹黑自己,听他提过是温鸣柯在金都城的陆姓表姐透露的黑料,那时自己跟他还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她只顾着把姓温的处理掉,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个陆姓表姐到底何人。
现在看来,关系不简单呢。
作者有话说:
前面只配有名字的女配终于露脸啦,啪啪打脸!咱小许最强嘴炮王者可不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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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5章
——他的小姑娘是个最强嘴炮王者——
临近开宴,与徐家交好的的亲朋好友陆续到场,安静已久的徐家老宅门庭若市,人生鼎沸。
老寿星端坐主位,接受着来人的祝福,一时之间气氛和乐,掩饰了众人各异的心思。
及至宴席过半,门外临时搭建的戏台子「锵」一声震天锣鼓,帷幕拉开,有演员咿咿呀呀登台,吸引众人目光。
许光慧随众人侧目望去,倾耳细听,原来是一出《麻姑献寿》。
她自来到徐家后便养在沈晚意跟前,连带着也接触很许多传统国粹,演员登台一亮嗓,她就能听出什么曲目了。
右手手指不自觉跟着台上的节奏跳动,一秒不差,当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她僵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揣进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