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知恒嘴唇轻勾,玩味地咀嚼着她的话:“亲?我觉的你不太理解亲和吻的区别,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茹景的大脑有两秒宕机,还没反应过来,席知恒已经托起她的臀部,抱着她大步往外卧室走去。她还没未来得及惊呼一声,男人浑身散发的浓厚阳刚气息包裹住她,深深封住她的唇。
茹景余下的话化为一声声呜。咽,在夜色里沉沦翻滚,令男人血气翻涌。
灯光迷离下,空气躁动,又是好一阵春chao涌动。
……
茹景累得胳膊都懒得抬,洗完澡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缩起来,半阖着眼去看他,嗓子吐字时干巴巴的:“真的?”
关于暗恋她这件事,茹景实在太想听他亲口说了,就真的有种……恍惚不真实感。她转学到京州二中那会儿,她甚是高调张扬,加上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很受欢迎,喜欢和暗恋她的人说是排成一条长街也不为过,但暗恋这种事情放在席知恒身上,怎么都觉得有种违和感,他看上去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她十二分的好奇,瓮声瓮气地讲:“我想听你说,是不是?”
不过半秒,将她拢在怀里的男人呼吸平稳绵长,掌心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笃定地答:“是。”
语调清清淡淡,细听之下又有铿然。
一束烟花骤然在她心里燃烧,她撑起半个身体,垂首低眸,脸上是止不住地笑,情绪全然放开。
只是这放开的情绪两秒后又收住,再抬眸时故作清淡,煞有介事地摇头,“可你明明说过,不喜欢我这类型的女人,嗯嗯嗯?”
茹景强调道:“忘了吗?忘了吧?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就是华怡沙龙结束后,许迦南带我去小鹤楼……”
她大概是想事无巨细地复述那天的事情,说到眉飞色舞之处还冲他挑眉,那小表情得意极了。
席知恒失笑,抬手刮了下的她的鼻尖,“我总不能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冒然上前和你说失礼的话吧?”
茹景一滞,瞥他一眼,理亏道:“也是,咱俩不熟。”
他的暗恋又是青春年少时候的产物,谁都不知道在过去的十一年里会发生哪些变化,那些像是无从而起,又无从而去的感情更无法捉摸,在时光沉淀下,会变得如何模样。
真要是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冲出来,告诉她喜欢她很久了,她唯一的想法估摸是避而远之,权当远离……大病患者。
茹景追寻脑海中一阵阵的记忆,回想起当时席知恒的音容面貌,温温淡淡的贵公子模样,对谁都很疏离,看她的眼神时更是没有波动,她无端产生一种想法,在小鹤楼说不喜欢她这类型的席知恒,是真的对当时的她没感觉吧?
是后来的不断相处中……
她的思维发散,记忆的画面又拉到他们的第一次后,她当时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忽然间想起来卫琬说过席知恒是要来找她,因为什么事来找她忘了问,两人在医院里不欢而散,再就是双月湾……
有的问题一旦想到,便迫不及待想去问,茹景从冗长的记忆里抽身,一双眼凝在他的脸上,想了想,粉唇亲启:“如果没有在双月湾碰到,你有想过来找我?”
茹景凝神思考时会无意识皱眉,严重时整张脸都会皱在一起,严肃得冷傲,席知恒指腹拂上她的好看的柳眉,替她展顺铺平。
他知道茹景指的那件事,温言而语:“不是想,是本来就,但那几天许氏出了点问题,我要帮忙处理,又碰上许梓萌过生日,误打误撞来了双月湾。”
席知恒的眼睛微弯,眼里漾起星星涟漪,轻抚她的脸颊。他没说还有一点,在医院的那晚他曾在无边夜色笼罩的一隅问过自己,对她是喜欢吗?
席知恒无法判定,他对喜欢与爱的理解很浅薄,也无人教他什么是喜欢与爱,但在那晚见她疼痛苍白的脸,他心里蔓延开无边慌乱,有一瞬间的迷茫,所以才仓皇走掉,又在剩下的几天里反复思忖。
如果说年少的暗恋是引导他向前走的光,而如今的茹景却是让他滋生无边欲望与感情,占有欲保护欲以及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地纷扰心绪砸向他,搅乱一腔的沉稳。
他太过在意茹景,不止于年少的暗恋,这种感情支配着他,所以他其实比想象的还要“喜欢”她?大抵如此,不然他为什么会放不开,舍不得。
闻言,茹景压下去的嘴角要用极力控制才翘不起来,“席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就……诶诶诶,你干什么——”
茹·小作精·景还想再套路一波,席知恒已然不给机会,给她翻过身来kua/坐在自己身上,幽沉目光扫过来,“还有精神翻旧账,不如我们继续来点热/身活动?”
话落,席知恒一瞬不瞬地看她,肉眼见她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绯红。
她羞恼参半地咬牙道:“有完没完?”
席知恒云淡风轻地瞥她,那样子像是在说:自己引火烧身,就别想轻易结束。
茹景:“……”
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殊不知她生气起来比那副傲然无物的样子更为潋滟、绮丽,看去了更想让人欺负,见她眼红落泪。
偏她还要梗着脖子道:“请做个自力更生的国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席知恒笑,温香软玉在怀,傻子才不会心猿意马,守得住盖住棉被纯聊天。
……
“我、我还没说完事儿……”
“你说,我听,不影响你发挥。”
“……”
茹景刚想说,席知恒就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狠狠咬上一口,她脸色酡红,但清醒不少,指甲划过后背的麦色肌肤,“你看书喜欢做笔记,席少恒不得来个暗恋手札?”
席知恒动作有所停顿,埋头从她身前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她:“席少恒是谁?”
“为了方便区分,就称呼高中的你为席少恒,不然席小恒?小小恒?小恒恒?都不错啊。”
席知恒哭笑不得,再好的氛围也散去不少,他警告地瞥她:“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名字。”
茹景主动贴上来,藕臂撑在他的两侧,垂落的青丝铺在他身前,她眯眼咧嘴,嗓音娇软,继续名字之上的话题:“我好像参与了你的过去,但又没有完全参与。这一次我想全情投入其中,看清楚暗恋我的少年。”
第104章 C104
回忆如默片一帧帧在脑海里放映,席知恒仍记得那年的京州夏日炎热,路面腾起的滚滚热浪熏得人汗流浃背,高三生的体育课一周仅有一次,这唯一的一次经常会被班主任霸占,用作自习时间。每逢此时全班的人苦大仇深地耷拉起一张脸,不情愿地钻进如海的试卷里。
五月的第一周,终于迎来高三党屈指可数的自由体育课,众人如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打开了枷锁,纷纷成群结队奔向楼下操场。
席知恒在学校的存在感很低,又不是爱说话的人,过长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留出一道紧抿的唇线,自上而下透露出不好惹的气息,没人愿意靠近他。
他在们眼里是看不清长相的怪异孤僻患者,是连老师也不愿亲近的学生,因为他们都有听说他有个疯子妈。
席知恒无所谓流言蜚语,他早已习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独自走在炽烈的塑胶跑道上,他在某一瞬间甚至都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脑子空空,心也空空。
他对这个世界提不起任何兴趣,却在看见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时,停住脚步驻足观看。
孙琼经常给他说你一生的宿敌就在你身边,你如果赢不了,你爸永远回不来,因为他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
席知恒觉得不是,没有任何人抢走他的一切,他却要被迫付出代价。他不觉间就走到了篮球场的外围,在人影憧憧中见到赵(沈)衍,身姿优越风华,跃起扣篮的动作宛如最吸引人女生尖叫的电影画面,引得全场哗然。
“赵衍,加油。”
“啊啊啊啊,赵衍你好帅!”
“赵衍呜呜呜,我要被这个男人给炫晕了,我需要近距离看看他才能获得能量。”
……
耳边嘈杂声嗡嗡入耳,吵得他头昏脑胀,掩藏在长刘海下阴鸷的双眸循着场上最亮眼的地方看过去,挥洒汗水后赵衍大剌剌坐在台阶上休息,旁边又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孩。
没穿校服,个高腿长,在一帮汗水味又皮肤黑黄的男人堆里异常凸出,让席知恒一时间分辨不出她到底是肤白,还是被衬得肤白,跟牛奶似的白皙,找不出丁点瑕疵。
赵衍在学校受欢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身边自然不乏女孩主动追求,他没看过几十个,也看到过十几个,这个女孩似乎不同,她坐得离赵衍很近,拖着腮帮笑嘻嘻看向沈衍,聊天说笑自然而然,就连去擦赵衍额间的汗水都自然得像他们本来就该如此。
他的视线凝在女孩身上很久,直到身旁人八卦的言语引起他的注意,他默默倾听。
“那是高一一班来的转学生吧,真的是盘靓条顺,成绩也聪明,这么快就看上咱们赵同学了,可以啊。”
“这不挺好,才子佳人,郎才女貌,配啊。”
席知恒退后一步,又听他们说:“怕赵衍这次是要栽了,果然学霸美女都是学霸帅哥的,诚不欺我。”
……
后面还有说什么他没听,离开球场的前一秒下意识朝向女孩看,她侧身过去和赵衍在说话,水洗般的眼底映出她眼前人的倒影,满脸狡黠的笑容,过目难忘。
放学前班主任又留堂了,通知全校即将举办校园运动会的事情,席知恒听得心不在焉,这种事情向来他无关,他被安排做后勤的可能性更大。
周六下午是学校规定的半天假日,也是轮到他打扫卫生的日子,他所在的班级是不算出了名的吊车尾,那也是其中佼佼者,等班主任一说完,一屋子的人做飞禽鸟兽散,余下他和三四个人在教室里。
那几个人席知恒认识,住在一个胡同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对席知恒家里的事情略有耳闻,对他也保留一丝兴趣,但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时间自动找上门来。
为首的老大一脚踹在板凳上,“席珩,你怎么不合群,待会儿路上一起走?”
出轨的人会被人鄙视唾弃,疯子精神病也会让人轻视,明珠蒙尘更让人心怀不轨的人产生毁坏的冲动,何况他们是一个胡同里的邻居,经常用来被做比较。
些许人看不得他家庭落魄还要装出清高的样子,显得他仿佛独树一帜。在他们眼里,席知恒属于最后者,让人牙痒痒的最后者。
他的沉默以对更滋生他们暴戾的心理,邃一言不合将他拽到无人的巷道,在寂寥清静的巷道里,拳打脚踢的声音断断续续,他默不作声地忍耐,听他们口出污言秽语。
他们指责有娘生没爹养,算不得上台面的东西,也诋毁孙琼疯了也不忘放过他,纵然过往成绩再好,现在终究是烂到泥地里,一塌糊涂。更遑论还要去和天之骄子赵衍做比较,自取其辱。
席知恒说不出一句话反驳,因为他们说的都对,只是他从来不当回事,不当回事也就不用在意,打不过就忍住眼前黑暗。
眼前的是一时而已,更多的暗色他经历过了。
“我说,你们讲不讲道理,四个人打一个人?”
不远处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打破无人巷道里的精彩纷呈,少女踏步而来,双臂环抱于身前,趾高气昂地睥睨他们。
席知恒从肿起的眼泡里见到她的身形面容,没穿校服,仍旧是那一套青白色的修身套裙,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站定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叫茹景,他记得别人这么说过。
有些人的气场天生高人一等,无需刻意造作,随随便便往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亮眼刺目的光,茹景更是如此,如泡在温水蜜罐里的桃子,自上而下透出被家里人养得娇里娇气的气息。
胡同里的人不同,没见过大世面,也鲜少碰到这样子的人,也听说茹景的大名,刚转学到学校就搅弄风云,他们一时慌了神,怕惹麻烦上身,撒腿慌不择路跑掉,留下席知恒像一条死狗蜷缩在地上。
茹景嫌弃地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上前蹲下,将他扶起来:“我经常看到他们收小学生保护费,你都这么大人了,不止被抢钱还要被打?”
席知恒没吭声,头埋得很低,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能看,也或许是心里的鬼使神差作祟,不想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至少,不是现在如此狼狈,让他心生无限难堪。
茹景耸耸肩,让他大半个身体靠在自己肩上时,不由得瞥他一眼,心里感叹这人怎么比女孩子还轻,轻飘飘得硌人。
“你忍着点儿,附近有社康,我带你过去。”茹景长叹一口气,望着烈阳灼灼的天空,“我就是从宿舍里出来透透气,怎么就碰上这种事儿呢。”
茹景没看他,一心想将他抗到社康去,脚下的步伐踉踉跄跄,勉强稳住。
席知恒深呼吸一口气,在走路的间隙里悄悄侧眸打量她,他的个头在高中生里不算高,才过175的及格线,茹景目测有165左右,加上她穿着厚底松糕鞋,整个人看上去和他相差无几,以至于他错觉她的身形比他高大那么几分。
时值午后,他和她走在人烟寂寥的小巷子里,穿过巷子后是一条两侧种满高大柏树的水泥路,层层叠叠交错的绿叶中挤出斑驳光影洒在她的肩头,也落在她光洁的脸上,她脸上浮动的细小绒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微乎其微浮动的弧度,像他心里悸动的弧度,几不可查。
他嘴唇蠕动了下,却没发出声来。
茹景见他长时间不说话,眼睛瞪大几分,“难道你是哑巴?那他们也太过分了,鉴于我本人行侠仗义这么多年,我下次得举报他们校园暴力。”
校园?席知恒愣怔,眼尾余光看到自己的身上的衣服,是学校统一发放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样式不好看,一直以来都被吐槽。
以前他不觉得,现在是真觉得丑,上面还沾染了不少灰尘,校服通体脏乱脏乱的。
他声音涩染然低哑,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是,谢谢你。”
话落,席知恒努力站稳身体,不打算借助茹景的力量,他正要拿下横在她瘦削肩膀上的手臂,她骤然握住他的手臂,呵斥:“别动!你刚都被打趴下了,谁知道你没了支撑等会儿会不会又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