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景——周亦猫
时间:2022-01-23 09:10:05

  席知恒先前挂电话得突然,阿龙没敢给茹景放行,太过靠近孙琼,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动态,好算,截止目前,没出岔子。
  孙琼也表示不用担心,两保镖才稍稍松一口气,答应茹景的要求,帮忙一把。
  “你在京州有没有认识的保镖?”席知恒自身气场强,说话声线凛然,“安排一、两个在茹景身边。”
  阿龙虽然块头大了点,脑子反应慢了点,但该品出来的还是品得出来,这茹景和老板关系不一般。他两手握住手机走远了些,不好意思地讲:“京州……我人生地不熟,这回算是头次来。”
  席知恒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低沉地嗯了一声,“行,那保护好她们两个,我上午就到京州,你随时给我报告她们的行踪。”
  卡顿两秒,他又问:“你把电话给茹景。”
  阿龙瞟了眼窗外乌漆墨黑的夜晚,又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干巴巴地说:“老板,这时间点都睡了。”
  半夜三更,都在与周公梦游,何况他手头正在干活儿,也空不出时间,凌晨两点去敲别人的房门,实在是为难。
  电话那头没说话,阿龙默默等待,咽了咽喉咙。
  良久,席知恒才说:“看好她们。”
  阿龙还没来得及回答个好字,席知恒已经挂了电话,发消息给蔺叶白,对于蔺叶白而言,京州是他的地盘,他熟透在心,五花八门的人都认识。
  眼下蔺叶白虽不在京州,隔空要求帮个小忙,他动动手指的事情。
  蔺叶白很快回:【你人在京州?怎么想到要找保镖。】
  席知恒:【废话少说,能不能安排?】
  蔺叶白:【可以。】
  不一会儿,他推送给席知恒微信名片,席知恒看了一眼便直接添加,说明来意与需求。
  到底是迟来一步,不论是保镖还是席知恒,没能在前往金御山小区前与茹景碰上面。
  等他赶到金御山小区时,映入眼帘的小区一角的一栋高层单元楼里冒出滚滚黑烟,隐约间还有火光冲出。
  小区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住在那一栋的人纷纷逃窜,临近的单元楼也担心被波及到,均从屋里跑到空旷的广场上对不远处的起火指指点点。
  席知恒薄唇抿如柳叶,脸色如初春未破冰的湖面,冰冷阴沉的眼底透不进一丝光。他看得一清二楚,起火的地方是三十四楼,他曾经就住在那一楼层,如今出事,不是意外。
  他径直拨开人群,一眼认出直愣愣发呆的物业老大爷,拎起他衣领子,道:“现在不是愣着的时候,立刻打119。”
  物业老大爷如梦初醒,一辈子没碰上过这种事,他下意识听眼前的人发号施令,抖抖索索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报警。等他再想和小伙子说上两句话时,小伙子没了人影。
  周围人在讲:“诶,小伙子你不要进去,情况太危险,还不清楚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
  “这年轻人怎么不听啊,都说楼上危险,千万可别送死……”
  大爷循声望过去,挺括的身躯逆行而上,踏进昏昧陈旧的单元楼,步伐铿然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他无声凝望半晌,才默默撤回视线,等待救援人员来临的同时,开始清点单元楼住户。
  脑子里却时不时显出刚刚小伙子的背影,熟悉感扑面而来。冗长陈旧的记忆里,似乎也曾有过这样一个挺拔落拓的身影,只不过较眼前的更为强壮,肌肉喷张,行走的……那什么来着,年轻人喜欢用的词儿,叫什么行走的荷尔蒙?
  老小区有老小区的好处,但也有其弊端,就好比现在显露无疑,电梯年久失修,上到二十一楼便停住不再动弹,席知恒从电梯里阔步而出,直接改为走楼梯上去。
  手机自从到了金御山小区门口,他便一直在拨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而现在进了楼栋里,已经不是接不接的问题。
  手机右上角显示移动信号一格也无,意味着他彻底和她们失去联系,只能抓紧时间,速度上去。
  可越是往上,初始他平稳的心态在经历了疾速的行走奔跑后,胸腔剧烈起伏,心脏跳动的地方生出一丝微微的疼。
  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害怕失去,心脏仿佛被一张无形的蛛网束缚住,一呼一吸间叫人剧痛。
  保镖跟在身后,见他表情不对,关切地问:“你有哪里不舒服?”
  席知恒棱角分明的下颌绷得极紧,不回答保镖的话,面沉如水地加速速度往上走,心底声音默念:茹景、茹景,不要害怕,不会有事,有我在。
  ……
  阿龙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基于多年对危险感知的敏锐程度,第一个冲进屋子里,只不过为时已晚,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浓烟,呛得他半眯起眼睛,匍匐前进,“孙夫人?茹景?”
  无人回应,阿龙只好凭借扫过屋内构造的那一眼记忆,找到离着大门最近的房间,随即对分头行动的同事挥手,声音含糊不清地讲:“你到别的房间找找其他人,注意安全。”
  须臾,才传回同事的声音。
  阿龙松了口气,摸索着进入卧室,半眯起眼睛被浓烈刺鼻的烟雾激得闭上半晌,他用沾了水的毛巾捂好自己,半晌才回过神,喊:“孙夫人?茹景?”
  倏地,手肘碰到温度尚存的肌肤,阿龙神情一凝,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将人背起往外冲到屋外,结果就撞见老板抱着茹景在楼梯口等他。
  阿龙来不及惊讶老板什么时候到的,怕火灾引起二次爆炸,稳稳托住背上的人,下楼:“老板,快走。”
  一行人经过火灾及浓烟的洗礼后皆是灰头土脸,略有些狼狈,衣服上黑一块白一块不说,身体上因受到爆炸的冲击,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到了医院基本歇菜,保镖最后的气力用完,将人送进急诊室后,也昏了过去一同被拉进了住院部。
  席知恒来得晚,免了爆炸的伤害,只吸入少量的烟尘入肺,问题倒也不大。醒后便一直守在茹景的病床旁,深邃的眉眼静静凝视她的睡颜。
  天知道他冲进屋里找寻到她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惊喜,却又在看到她耷拉着脑袋,歪向一边了无生气时,多么的惶恐。如溺水的人无助漂泊,无枝可依,一颗心坠坠下沉,深不见底。
  看见她的唇瓣在细微的蠕动,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贴近去听她的话,她细小而微弱地喊:“席知恒……”
  如同他现在握紧她的手,压低声音地呢喃:“茹景……”
  病床上的茹景似乎有所感应,好看的眉宇间微不可见地皱起,骤然握紧席知恒的手,让他心脏一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
  京州六月的烈阳灼烧半月有余,终于迎来属于它的雨天,天际阴得像万年见不到晴,屋檐上的雨水一滴又一滴落在雨布,又坠在水泥地面。
  张女士撑着在教室门口同她说话,眼里噙满泪水,她说:“茹景,你爸走了。”
  茹景歪头,似是一瞬间没能明白张女士话里的意思,扯唇笑了下,“你说什么呢……爸不是在医院好好——”
  说到一般的话猛地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垂在两侧的手指蜷起,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张女士:“你爸,以后都不在了,永永远远都不再和我们一起嬉笑怒骂。”
  茹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一整句话的,她只记得自己双手捂起了脸,眼泪溢满指缝,她明白人有生老病死,却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过早地将死亡降临在她父亲身上。她父亲那样温厚的一个人,对她总是敦敦教导,纵然她不爱听,也老是心生逆反对着干,却从没想过父亲人生的结局会以癌症画上句号。
  她骄纵了十六年的人生一下子失去半壁江山,张女士亦是如此,母女两个整天以泪洗面,她那短短的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几乎要不知今夕是何年。
  父亲不算李家的长孙,但也是受重视的儿子,在医院出具了死亡通知后,便将尸体带回了李家,操办丧事。李家的规矩风俗多,人死后不能立马下葬,要等上个好几天。
  李家的人也不喜欢张女士,一向对张女士没好脸色,对她也没好脸色,连灵堂也不给进,被拒之门外,茹景却记得自己是进去了的,至于怎么进去的?她当初不记得,现在知道了。
  她当时陷入巨大的悲恸中,压根对周围的人和事提不起任何兴趣,那几天行尸走肉般地跟着母亲东奔西跑,求的就是个获得进李家灵堂的机会,却得不到。
  张女士很沮丧,仍旧不死心地四处求人帮忙,茹景没有跟着去,也没有去上学,她留守在家里,等着一个不太有可能的可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放任张女士一人在外,或许会吃亏。
  不像她,年少轻狂,小钢炮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于是出门寻找张女士,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李家大门口,杵在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傻愣愣地流泪。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嗓音低沉:“你想进去?”
  茹景眼睛眨了眨,没说话,脖子上顶着的脑袋动了动,微微点头,目光空洞发直。
  “我帮你进去,”站在她身边的男孩眉头紧蹙,从兜里摸出一包心相印塞进她手里,“不要哭了?”
  男孩身穿破破烂烂的校服,顶着一头可称爆炸头的杀马特发型进了李家,没过十分钟便手里两套衣服出来,走到她面前,“走吧,咱们进去。”
  说完,他瞧了瞧茹景,没动,这会儿是连眼睛都不眨了,木然着一张脸。他去牵她的手,她也没反抗,任由他推着往前走。
  丝毫瞧不出当初在小巷里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像个失去思考的精致娃娃,很少东西能激起她的反应。
  男孩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进了李家大门,“李家是个大家族,嫡系旁支都来参加白事,佣人不够用,我们暂时做个临时工,偷偷开溜不干活应该不会怎样。”
  末了,他又说:“不是要看看你爸爸?”
  茹景这才缓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泪决堤,如断线的珠子簌簌下落,“在哪儿看啊?”
  男孩直接带她去了大厅,混在人群中低下头,毫不起眼,她在大厅里站了多久,他就在大门外站了多久。
  后来,是父亲下葬的那天,雨天还没停,亲朋好友哭泣的声音不间断,那样汹涌猛烈的泪水打湿脸庞,打湿衣襟。
  茹景和张女士站在很远的地方,也跟着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哭声一片,有人递过来纸巾,她抬头望去……
 
 
第114章 C114
  茹景从梦里醒来已是夜半时分,她睁眼望了望周围环境,目光最后落于趴在床沿睡着的人身上,失神的思绪终于被狠狠拽回来。
  茹景视线挪到两人交叠的手上,他强势地握紧她的手,十指紧扣,就连睡着力道也分毫不减,她微微一动,想要去摸摸男人的头,他就醒了。
  素来无波动的深邃眼眸里红血丝异明显,脸上也有藏不住的倦意疲惫,也就短暂一瞬他调整好神情,整个人恢复清明轩朗,只是开口时嗓音沙哑,“醒了?我让医生过来。”
  席知恒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伸手去摁呼叫铃,在要触碰到白色的按钮时,茹景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将人往下压。
  他没防备,冷不丁被这么一拉,脚步趔趄往下倒,幸好反应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才避免压到她。
  席知恒皱眉,低声斥她:“老实点,哪有病人像你这么折腾。”
  茹景不管不顾,勾紧他的脖子,借力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往他怀里拱,“又没大碍,你过来京州干嘛?”
  她不仅往他怀里拱,脑袋还一直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烫着他悬在空中的心落地,有了实质感。
  “我不能过来?”席知恒冷呵,敛眸看向茹景的发顶,“要等到你出事送到医院生死不明我再过来,给你收尸?”
  茹景一噎,悄咪咪用眼尾余光觑席知恒黑得如同锅底的脸,撒娇讨巧道:“你不要坏脾气,我就是单纯问问,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多害怕。”
  恍惚朦胧中却看到席知恒,她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在触摸到真实的体温,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时,清楚知道这不是梦。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屁股往床外侧挪了挪,伸手拍拍空出的位置,“快进来躺下,趴着睡不舒服。”
  席知恒哼了声,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她,“还知道怕死。”
  胆子丝毫不见小下去,敢独自一人去找杨舟也就算了,偏来的地方还是京州,没提前给他打声招呼不说,死里逃生似乎还没长记性。
  “当然怕啊,不过,”穿着病号服的茹景风情丝毫不减,她言笑晏晏,扬眸勾唇,“更怕我不在,没人对你发誓说要对你好好的。”
  “留你孤家寡人在世,下半辈子凄凄惨惨戚戚,没人疼没人爱,孤独终老,想想都好惨。”
  她说这话时绵软强调里多了一丝感慨,席知恒生生给她气笑,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下一秒又听见她说:“可你不是来了吗?”
  毫无畏惧,不顾自身安危冲进危险,将她拯救。
  茹景流盼的澈目与他四目相对,再度暗戳戳伸手将他拽下来。
  这次很轻易,他脚下动了动,顺从她的力道弯下腰,两人鼻尖一点距离,互相将对方深深刻在眼里。
  她不觉一笑,“让你担心是我不对,我们都没事就好啦~你快躺下休息休息嘛。”
  席知恒满腔的怒火被茹景的一番话给兜头淋灭,其实也没多大火气,是见茹景不当回事让他有些许按耐不住训斥她的心思。
  半夜气温低寒,室内即便开了暖气,仍感受不到多大的暖意。
  席知恒脱下外套躺进暖意融融的被子里,带进来一股凉气,茹景瑟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缩了下。
  见席知恒躺好后,立马掀起被子将两人盖好的同时,她的身躯紧跟着覆上来,趴在他的胸口,侧耳倾听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
  “轻了不少,”席知恒说话时牵引胸腔震动,震到茹景心里,性感得一塌糊涂,他稍微调整了下角度,让她趴着更舒服,“本来就没二两肉,继续下去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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