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真梅的走过来的脚步不能说是轻盈,身体的硬性条件也不能使得她的脚步轻盈起来,她走到顾淮南的身边,走到风暴的正中心,却没有人为她解释一下目前发生的情况。
“淮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淮南被石真梅这样一问,垂在身侧的手环绕到胸前抱着,他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声,“你别管,不是让你带孩子睡觉吗?怎么下来了?”
石真梅的眼睛在顾淮南和石真梅之间来回梭巡,但是樊简和顾淮南显然没有解释目前发生的情况的心情。
石真梅只能将目光投向顾盛安,顾盛安的叹气声包含无奈和挫败,夹在顾淮南和樊简中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的顾盛安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盟友。
顾盛安低声将刚才顾淮南和樊简说的话都转述了一遍。
樊简有些惊奇于顾盛安对于界限感和隐私的认知。
有一次樊简无意将顾盛安说的话在石真梅和顾淮南面前说了出来,顾淮南当时觉得好笑,顾盛安穿了两只长短不一,花色天差地别的两只袜子,只是因为樊简早起去批发市场拿货,没有帮他找好袜子而已。
没想到顾盛安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重重的斥责了樊简不应该把两个人的私事放到明面上来说,虽然顾淮南和石真梅是父母至亲,但是这样会严重的影响他大男人的光辉形象。
顾淮南和石真梅见顾盛安的脸色变了,也转过头来指责樊简不知礼数。
但是现在,顾盛安说的做的又是懂得界限感为何物的表现吗?
樊简转过头,她真的有些累了,但现在的发生的事好像没这么容易放她离开。
随着石真梅新加入「战场」,状况似乎变的更糟了,樊简好像又要不自量力的去一挑三了。
扑克牌有一挑三的打法,那只会让人从心里觉得激动,但是每次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一挑三,樊简只觉得累得慌。
石真梅的声音是沙哑的, 像是含着一块碎步在喉咙里撕扯着似的。
“小简,你到我们家来,我们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你怀孩子,我变着法给你做好吃的,孩子生下来,你要我帮你带,我就帮你带。你要自己带,我也不敢随便插手。小简,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樊简的脑袋嗡的一下,她想一个内心柔软敏感的人是极为被感情打动的,无论是别人的感情还是自己的感情。
看电视也好,看书也好,每次看到动情和悲伤处,樊简也会跟着其中的人物一起悲欢,在别人的眼里,樊简是疯子,是神经病,但剥开那层偏见的外衣。她只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
石真梅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鼻子跟着抽了一下,她并没有哭,倒是这两下标志性的动作让樊简泪满眼眶。
“妈。我不是说你对我不好, 只是现在,确实不是要孩子的好时候。”
石真梅抬起头,耷拉眼皮下的目光是暗藏的锐利。
“小简,你是不是认为家里没盖房子,所以才不想生孩子?”
不能说没有这个原因,但是也不能说全部是这个原因。
樊简还没说话,石真梅又低下头,圆圆的脑袋上是细腻又油腻的头发, 颇有点像一颗煮熟爆开的汤圆上飘了几颗毛发一样, 看着滑稽。
石真梅的姿态放的是那样的低,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里一惊,“小简,你以为我不想盖房子吗?我跟了你爸大半辈子了,还是只能住在那样的房子里,你以为我看到那样的房子不想哭吗?”
第151章 心照不宣
石真梅的这句话算得上是石破天惊。
至少对于顾淮南和顾盛安来说是这样。
顾淮南转头看着石真梅,眼里的阴郁已经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最镇定的反而是樊简,她在想,也许石真梅就是想借她的事,借着这个时机来说自己的话。
石真梅说是实情,挑不出错处,还可以说是用来说服樊简。
樊简有些佩服石真梅说话的艺术。
她是怎么也学不会,也做不到。
顾淮南在震惊之后,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他的脸上再也不见阴郁神色,有的只是五味杂陈。
樊简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突然有些可怜起顾淮南了。
顾淮南的震惊是如此的不加掩饰,他一直以为石真梅是最好的,最迁就他的,却原来石真梅的心里也有这么多的不甘。
樊简不是善变的人,反倒是有不少的人总说她固执。有些在了解到她的原则之后,就认为自己对樊简已经足够的了解,但是却没想到,固执的外壳的下包裹的是一颗柔软敏感的心。这颗心是敏感的,也是柔软的。
当她在觉得顾淮安可怜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对顾淮安少了许多反感和抵触。
顾淮南的眼睛从樊简,石真梅和顾盛安的脸上一一划过,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瘦削至极的脸似乎也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变的有些变形,“好,买也好,盖也好,随便你们,什么都顺你们的意好了吧!”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樊简是输了还是赢了呢?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樊简也知道,顾淮南妥协的同时,自然也有自己的条件。
而那个条件,不需要说,樊简也明白,那就是留下这个孩子。
对于这个结果,不知道能说是好还是坏。但这也许是他们一人退一步,做出的最后的决定和妥协。
樊简是在得到这个结果的第二天接到妈妈的电话的,果冻从现在开始要跟在石真梅的身边了。
樊简和果冻母子两人对彼此都舍不得,樊简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无论怎么说起来,石真梅带果冻,都是在给樊简分担压力,樊简再说些什么,就是不识好歹了。
果冻也是有满腔的话要说,嘴里说着。“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
他那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睛里满是害怕被抛弃的惶恐,看着樊简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好在果冻是个聪明的孩子,在经过几天的观察,知道樊简并不是要离开他之后,他不再哭泣,只是在看我能看到樊简的时候,总是靠在樊简的身边,伸出柔软的短短的小手要樊简抱。
樊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休息,妈妈的声音平淡如水,但樊简知道,妈妈的心情绝不平静,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打来这个电话的。
妈妈不说,是在等待她先说出口,樊简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将紧张的心情往下压了压,才慢慢说道“妈,我又怀孕了。”
妈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不高兴也不生气。
樊简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听到妈妈的这声「嗯」之后,樊简的心情又跟着忐忑起来。
话题好像有些难以继续下去了,幸好妈妈的声音很快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句话是敲打呢?还是询问?是一个妈妈的对女儿未来的担心,还是一个智者对于愚者的蔑视?
无论是哪种,都足够让樊简的心平静不下来。她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能让妈妈满意,樊简只能搬出那个还未成定局的结果。
“盛安他们,都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们昨天商量了一下,想着买套房子。”
樊简说的断断续续,但这也已经足够引起妈妈兴趣。
“是吗?”妈妈的声音跟着高了起来,掩饰不住的激动,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急忙掐断了话头,在手机那头清了一下嗓子,从手机里传过来的声音都夹着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那你们准备在哪里买?买多大?”
虽然尽力压着,但妈妈话里的兴奋激动还是如此的清晰。
“还没想好。可能在深市,可能在家里的县城。”
樊简回答的笼统而含糊,妈妈显然不是很满意,“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想到要买房子的吗?”
妈妈的猜想和樊简一样,所以,樊简无从反驳。
“小简,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出这样的主意?”
樊简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妈妈的意思。
顾淮南是想使用缓兵之计,孩子在樊简的肚子里会越长越大。等到孩子生下来,樊简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但是樊简总觉得,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顾淮南会做出那样的妥协,最大的可能是因为石真梅说的那句话。
“所以……”妈妈听到樊简的呼吸声变的急促了些,却没有说话,从手机传过来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切金断玉的果决。
“小简,买房这件事必须要尽快的办好,这样主动权才能牢牢的把握在你的手里。”
樊简没有说话,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凄婉,“小简,你要给妈妈争气,也要给你自己争气,买房是一件好事,既然他们已经提出来了,你更没有退缩的理由,你有房子,妈妈才能在你姨妈和舅妈的面前扬眉吐气,小简……”
妈妈又叫了一声,凄婉的中又带上几分哀求,“小简,难道你想看着我在你姨妈和舅妈的面前一直抬不起头吗?”
妈妈的声音如同重锤,敲的樊简心头剧痛。“我知道了。”声音再不复之前的清冷,有的只是浑浊。
在得到樊简肯定的回答之后,妈妈的才放下心来,但是很快,妈妈的话又让樊简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妈妈这是旧事重提,樊简却不由得犹豫起来。她实在很难在妈妈的话和顾盛安的话之间做一个取舍。
第152章 逼着买房?
顾盛安说,他希望在和樊简领证的时候,能给樊简一个梦想中的婚礼。
顾盛安的意思自然是不必着急结婚, 樊简同意了,也在默默的等待,暗暗的期待,顾盛安承诺的婚礼。
妈妈说,顾盛安承诺的实在太遥远,说这不太切实际,樊简已经给他生了孩子,就算到时候他反悔,樊简又能怎么样呢?
生过孩子的女人和黄花闺女是不一样的,菜场放一夜的菜总是比新鲜的菜要便宜。还不如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东西来的实际。
放下手机的樊简沉默了良久。
妈妈总是擅长给她出难题,总是擅长在决定她人生命运的重要时刻推她一把。
至于是把她往更好的路上推去,还是往绝路上推去,她似乎没有认真想过。
也许,以妈妈局限性的目光来看,能抓得住眼前的就很好。也许,是她的性别局限了妈妈的视线。
但是妈妈有一句说的是不错的,她现在和顾盛安把证领了,那住进新房子的时候才更是名正言顺。
要在房本上加樊简的名字显然是有点不太可能,但既然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那怎么说也应该有樊简的一份。
妈妈在一番分析之后,还不忘和樊简说,“就算以后你们闹了矛盾,他们也不敢说让你从家里滚出去吧!”
在扎樊简的心的这方面,妈妈是从来没输过的,她总能用最直接的语言扎到樊简心上最疼的地方。
这么说,她应该听妈妈的?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一鼓作气,再衰三竭。打铁要趁热。
这些话不知是急性子的人说出来的还是急性子的人说出来激励慢性子的。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顾盛安在周末的时候提出去看房,樊简是打从心眼里高兴并且松了一口气。
深市正值高速建设时期,樊简他们所处的这座深市的边陲小镇也有好几个现代化的小区正在建设中。
顾盛安带樊简去看的是一个命名为后府花园的小区。
交通便利,小区的正大门离马路只有五十米远,公交站就在小区前一百米左右。
小区里绿化也做的不错,假山石错落叠嶂,喷泉水柱落珠缤纷,楼层之间的宽度让通风和光线都十分的充足。
后府花园已经落成,只剩下最后一些扫尾的房子。顾盛安从他的客户那里得到的信息,趁着星期天带大家过来看看。
顾淮南将售楼顾问拖到一边小声的问道,“这个房子现在怎么卖啊?还有什么优惠没有?我们是熟人介绍过来的。”
顾淮南一直扒着售楼顾问在谈优惠的事,每次谈到钱的时候,他那张干瘦的脸就皱的更厉害,活像是一个大核桃安在了脖子上。
售楼顾问带他们看的是一套十九层的房子,三室两厅,一厨两卫,户型和布局都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靠近电梯井,一些隐私得不到保障。
但有一个优点,顾淮南绝对的满意,那就是这套房子比起同楼层的几套要便宜八百块一个平方。
算下来,这套一百平米出头的房子就少了花了八万块。
售楼顾问将这个一说,顾淮南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
顾盛安却有些不满意,他的眉头轻皱着,家门口斜对着电梯门口,隐私多多少少有些得不到保障,这点让顾盛安实在不喜。
老实说,这八万块的优惠,樊简也是非常心动的。
但是她更明白,隐私有时候也意味着安全,隐私得不到保障,安全便也带着危险。
八万块只是暂时的优惠,很多人一辈子也就只买一套房子而已,长久的安心和舒适自然比八万块要贵重。
顾淮南见顾盛安久久不出声,就一直不住口的劝,着重点自然是放在那八万块的优惠上。
顾盛安的想法显然和樊简是一样的,他也用樊简想到的问题跟顾淮南说了。
顾淮南仍然咬死在那八万块钱的优惠上。
顾盛安被烦的没办法,他坚定的想法在顾淮南的言之凿凿之前,好像有点动摇了。所以,他将头转向了樊简,“阿简,你怎么看?”
樊简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番,正准备说话,石真梅抱着果冻从她的身边走过,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樊简看了一下石真梅往主卧走的脚步, 跟顾盛安说了一句,“我先过去一看。”
顾盛安点头,顾淮南的脚步又往客厅里走,正好和石真梅的脚步背道而驰。
石真梅站在卧室里,扯着的嘴角勾起的是一抹不用出声就知道是惊诧的角度。
“啧啧,城市的房子果然是不得了,你看,这一点地方,钢筋水泥建筑成的盒子,就要接近一百万。”
樊简沉吟了一下说道,“房子是给人住的,人住在这里它才有价值,如果买在县城,一年只能住半个月,其余的时间都空在那里,再便宜也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