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重磅炸弹
顾盛安因为樊简的这句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樊简走出了几步,他才抬脚追上樊简的脚步。
高低有别的肩膀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顾盛安的声音是压抑着低吼,“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的狠心呢?”
顾盛安的后半句听起来无比的幽怨,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发出来的质问。
樊简却不想笑,做出这个决定,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难受,多么的纠结,没有人心疼她的身体又会因此受到多么大的伤害。
而顾盛安现在看到的,只是她的狠心?
樊简瞪了顾盛安一眼,弥漫在顾盛安眼角眉梢的怒气渐消失,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身上的竖起的毛慢慢恢复了柔顺。樊简擦了一下眼角,也许,也是她视线模糊的原因。
科室的医生看了一眼樊简,用正式的声音和专业的术语为樊简和顾盛安做了解答。
胎儿的着床情况还算是不错,只是樊简怀这胎和怀果冻的时候是一样的,孕黄酮过低。
医生的手在病历本上笔走蛇龙,问樊简的「要还是不要」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樊简以为是问她要不要开点保胎药,她摇头道,“不要。”
医生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樊简一眼,平静正式的声音中又增了几分冷漠,“那你是选择药流还是人流?”
纵然樊简心底千百个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生下这个孩子,也下了最坚决的心,但从医生那轻启的薄唇里吐出来的话却让樊简的心头又酸又涨。
这种感觉足够的奇怪却也足够的清晰,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可以说不好,但是别人说,心里就会不舒服。
樊简的迟疑和难受被顾盛安看在了眼里,他连声说道,“要的,我们要的。”
医生抬起头,一张白净的脸上说不清是因为樊简和顾盛安的意见相左让她感到烦躁还是樊简的犹豫不决让她失去了耐心,眉头轻微皱着,笔尖停留的位置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黑点。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你们自己回去商量好,下一个。”
顾盛安将呆愣的樊简从木黄色的四方凳上牵起来,拉着樊简往外走。
下楼,回家,一路上的樊简都没有说话,这不同于生气时的冷漠,吵架时的故意冷落,顾盛安在等红灯的空隙中转头看了一眼樊简。
做出决定时的她是狠心的,也是伤心的,是坚决的,也是脆弱的。
现在的她头微微低垂着,嘴巴闭着,完美的形状和恰到好处的薄厚度都像是无声的在拒绝别人对她的询问。现在的她是犹豫,也是彷徨的。
顾盛安伸手握了握在樊简的手,有些用力,温暖的掌心也失了几分常有的干燥,多了些湿润。
“阿简……”顾盛安叫了樊简一声,又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十字路口红灯和绿灯中间切换停留的黄灯亮了一样。
几秒钟之后,顾盛安接上了刚才停顿的话,“阿简,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留下这个孩子吧!”
樊简望着正前方,清了一下嗓子,饶是这样,她依然觉得喉咙干的厉害,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干燥起风天里夹杂着砂砾一般。
“绿灯了,快走吧!”
顾盛安不再说话,只是一路上他总是趁着各种缝隙时间转头来看樊简,眉目轻微的皱着,叹息声流连在丰厚的嘴唇边,要出不出的模样。
樊简和顾盛安一起走进的店门,石真梅牵着果冻马上迎了过来,“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顾盛安将握在掌心中的病历本卷了卷,目光落在手上地上, 就是没有落在樊简和石真梅的脸上。
“检查结果,恩,怀上了。”
石真梅的笑在脸上滞了一下,再展开的笑颜多了几分勉强和难看,她用粗短油腻的手指刮起落在耳边的油腻碎发挂在耳上,半晌才慢慢说道,“有了,那也挺好的,反正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顾盛安因为石真梅的话大松了一口气,流连在丰厚唇边的话也终于找到了一吐为快的时机,“对嘛,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个孩子总是太孤单了些。”
石真梅低下头不再说话,刻在额头上的纹路似乎更深刻了些。
石真梅嘴里说的虽然是赞成生的话,但是其态度和樊简怀果冻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也是,物以稀为贵,一个是宝,多了就算不是草,总不是那样珍贵了。
况且,一个成熟的大人是不止只会看到好处的,他们更容易想到坏处和磨难,世态的艰难和炎凉。
妈妈如此,石真梅这个婆婆也如此。
樊简想,如果妈妈现在知道她又怀孕了这个消息,对妈妈来说,不啻于在平地投下一个原子弹吧?
樊简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才在确定怀孕之后,下了那样的决心。
可是这个孩子另外一个至亲之人,顾盛安却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樊简夹在中间,不知道是该听顾盛安的意见,还是该遵从妈妈和石真梅那不坚定的态度下的晦暗想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妈妈和婆婆石真梅的考量是对的。
但是樊简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们自己的身上,她们还会有那样摇摆的态度和晦暗的想法吗?
她们会这样到底是旁观者清痛樊简之所痛,还是事不在自己,所以才能如此坚决?
樊简不想去想, 其实也想不清楚明白,人性总是复杂的,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不可能都是好的。
可是谁能在做出决定前, 就能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樊简照例要带果冻出摊,但是在临出门前,果冻又被石真梅抱了回去,樊简想这肯定是顾盛安的授意或者建议,毕竟石真梅的眉目是如此的纠结,看不到一点情愿。
樊简也没有坚持要带果冻出去,天气越来越凉。况且,她也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的思考一下另一个孩子的去留问题。
樊简一直是这样的平静,但是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已经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投下了炸弹。
第149章 狠心的人
樊简的话被顾盛安完整的转述给了顾淮南听。
界限感这个东西对于顾盛安来说, 是个看不见摸不着,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更或者,在他的心里认为,樊简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一家的事。
更或者,顾盛安是想,可以让顾淮南这样的长辈来劝樊简,樊简可以拒绝他,但一定不能拒绝长辈。
当然,樊简的态度和说过的话自然也有必要要顾淮南知道,他必须保证自己说的话的绝对真实性,也要保证顾淮南能知道劝的节点在哪里。
顾盛安当然也要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樊简的父母。
毕竟,樊简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也是要叫他们爷爷奶奶的。
天气渐凉, 夜晚刮起的风带着一股咸湿的凉意,生意和行人似乎也被这股风吹的淡了许多。
樊简也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夜晚十点的街头,樊简走的并不快。
晚上买东西的人不多,樊简也没有和其它的摊主一起拉家常,她一直在想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
留和不留皆有利弊,留是一时的心安,长久的付出,不留是一时的潇洒,长久的愧疚。
这些还只是心理上的,至于身体要受到的创伤,无论留还是不留,樊简的身体总是少不了要受一些痛楚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樊简想笑,创造孩子是两个人才能做的事,孩子也是两个人的。
可是无论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身体受到伤害的总是女人。
女人没有强壮有力的臂膀,也没有宽阔厚实的胸膛,有时难免会责怪造物主的不公平。
一颗柔软的心也许是最好的补偿,但这颗心留给自己的位置却总是那样的少。
她要考虑妈妈的感受, 又要顾及顾盛安的想法,同时也希望自己在夹缝中能求得一点心安和自己的想法。
但是樊简想了一整个晚上才发现,其实在这个孩子去留的问题上,根本就没有让三方都满意的办法。
走的再怎么慢,路总会到尽头,樊简抬着小推车跨过一个砖头高的门槛,拉着推车的动作轻轻,试图让小推车发出的噪音降到最低,不要发出一丁点的噪音,她才发现,顾淮南没有睡,顾盛安没有打游戏,他们都坐在办公桌的后面, 眯着一双深凹的眼睛,咧着宽厚的嘴角,只一看便让樊简从心里生出不自在。
顾淮南的目光绝对不能说是友善,跟慈爱更是沾不上一点边,那阴郁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法官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似的。
樊简还没想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翘着二郎腿的顾淮南就说道,“回来了。”
这个开场白非常的正常,却也十分的废话,樊简想,顾淮南如果不是有事要说,这句话温馨的话搭配他那样阴郁的眼神和阴沉的脸色该是多么的无聊和违和。
“嗯。”樊简轻轻的回答了一声,发现果冻并不在场,顾淮南还不等她问,就替她做出了回答。
“果冻睡着了,你妈在带着他呢!从今天开始呢,果冻就让你妈负责带。这样,你也少些辛苦。”
顾淮南的一番话说是动听又在理,此时她好像真的是一个处处为樊简考虑的长辈。
樊简好像没有拒绝和说「不」的理由。
只是自从怀上果冻直到果冻快两岁的这段时间,樊简和果冻是须臾不离。
果冻从一个娇嫩的婴儿到如今玉雪可爱的幼儿,都是樊简一口一口喂养大的,一下一下摸着长大的。
顾淮南却骤然要将果冻带离她的身边,事先都没有说一声,商量更是没有,这种感觉不啻于你好好的走在路上,别人用刀子在你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可是……”樊简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顾淮南抬手打断,眼角眉梢都写着独断,他宽厚的嘴角微微咧着,向任何一个将目光投在他脸上的人宣誓了他的不高兴。
“没什么可是的,我这是为你好,樊简,你要挣钱,要带孩子,也确实辛苦了。现在,你又怀了孩子,果冻就让你妈带吧!你要多休息休息。”
妈妈那天是怎么说来着,二胎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得到重视的机会了。
妈妈也是从媳妇走过来的,她告诉樊简的道理,是她多年来的的血泪积攒下的经验。
她只是从今天开始带着孩子挣钱的吗?
为什么之前就没有看到她的辛苦,没有对她表示一句关心呢?
樊简抬起头,眼角处似乎有些微的晶莹,但是她的声音却非常的清晰,更带着一种微寒的冷意,那冷,跟天气冷暖无关,从来都只是因为对人的失望而已。
“我觉得还好,也不必多休息什么,果冻我一直在带,钱我也一直在挣。”
顾淮南的眼神沉了些,声音跟着高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我是好心为你,却被你当成驴肝肺了,不用多休息什么,你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妈?”
顾淮南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站起来在办公桌的左右走来走去。
樊简很想笑,她是个狠心的妈妈吗?
也许是的,顾盛安是这样说的,顾淮南也是这样说的。也许她真是狠心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放弃这个孩子是狠心,但是留下这个孩子呢。不仅会让她更加辛苦,也会让她在妈妈面前更加难堪。她在家里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家里只有果冻一个孩子,在养育孩子上,带孩子,石真梅袖手旁观,在孩子身上要付出的金钱,顾盛安拿的总是不那么痛快。顾淮南更是一个透明的人。
自己的孩子,也许樊简不应该向他们要求什么。但是住处呢?他们现在还在深市租房,属于全家人的住处,是一栋摇摇欲坠,步入暮年的老房子。
养育孩子确实不应该攀比,但是孩子想要买什么一点钱都拿不出来,这样就是为了孩子好了吗?
樊简低头,看着地面的目光清亮,声音也如同初雪般清寒冷静“爸,你有没有想过,生下孩子回家,孩子睡在哪里?”
第150章 斗争胜利
顾淮南的拖沓沉重的脚步一顿。
樊简的话无疑是一根最锐利的针,将他存于心底,扬于表面的高傲毫不留情的戳破。
顾淮南的姿态就像是一个泄气的气球,快速的瘪了下去。「住在哪里?」”顾淮南重复了一句,声音和态度都明显的变得烦躁起来,这时候的烦躁,更多的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和无能为力。
“住在哪里?总不会让你流落街头,也不会让你打地铺的。”
顾淮南的保证对樊简来说,并不重要。她早就过了耳听生活的年纪。更何况,樊简的性格是能吃一次亏,绝不上第二次当。
“流落街头是不至于,我只是想,现在还不是要这个孩子最好的时候。”
“说来说去,你就是认为我们亏待了你,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是哪里亏待了你?”
没有亏待吗?
孩子是她在带,钱也是她自己在挣,她还要给顾盛安洗衣服,帮他打理他的事业,打扫店里家里的卫生。
她就像是喜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也许在顾盛安他们的眼里,更是不需要花钱的工人。
有几个女人嫁了人之后,能一直照顾孩子和家庭的,还要照顾丈夫帮着打理他的事业的?
樊简在经济上独立,在生活上独立,带孩子不需要顾盛安插手,她在精神上也可以一直独立,在情感上也能保持绝对的独立和理智的时候,那她不如一个人过好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入一个复杂的环境中呢?难道是她喜欢做一个免费的保姆?
樊简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不错了,顾淮南却是犹嫌不足吗?
还认为自己对待樊简很好吗?
樊简的心头涌上一股悲凉,痴心错付和被人忽视的感觉是一样的难受的。
同样是付出了真心却没有得到重视,将心掏出去,却还被人嫌腥,怎能不让人难受?
悲凉之后,樊简从心里感到一阵厌倦,已经想的够多的脑袋在这个时候一片空白,想来是它也觉得太累了。任性的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休息。
现实却不允许她的脑袋现在自己休息,店中间用来隔开办公区和生活区的推拉门在推拉条发出一声刺耳的嚓啦声,穿着一套晦暗的碎花睡衣石真梅站在门边,耷拉的眼皮眨动了几下,黑黄的脸上是没未尽数退下去的睡意,她抬起黑黄还布着黑色斑点的皮包裹的肥壮手臂擦了擦脸,肚子上的游泳圈在宽大的睡衣下依旧突出,她叉着腰,肚子上的游泳圈便又往外突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