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突然又在她的脑海里炸想,“你已经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
眼前一片模糊的同时又出现了在县城商场中看到的画面,那两个互喂食物的年轻男女。
也许,她是该放弃了。
但是个樊简很快发现,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又何谈放弃失去呢?
深市九月的月光从西晒的窗户中照了进来,月华如水,柔和的光中又带着一种清冷。
这才更符合柳永《雨霖铃》中写道的,更难堪冷落清秋节吧!深市的清冷月色来的是这样的晚。
樊简不由的又想到了自己, 她也是醒悟的这样晚。她给自己造一个梦,她在梦中回忆过往,却没发现,现实中的世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许,现在是到了该和那遥不可及千金难换的过去挥手诀别的时候了。
樊简答应了,顾盛安是喜悦的,他握着樊简的肩膀顾不上还没刷牙的嘴就把丰厚的嘴唇往樊简的脸上印去。
樊简是有些躲避的,她淡然的推开顾盛安让他去洗漱。
顾盛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把回去的时间都定好了。
他们在这个周末回去,在星期一把事情办完了之后, 第二天就赶回来。
顾盛安的打算是不错的,樊简没有理由反驳,而且刚答应下来的她也没道理马上就反悔。
顾淮南和石真梅也当即就同意了。
顾盛安开始准备回家要带的礼物和在路上给樊简吃的东西。
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找到了做女婿的标准,之前的他可是从没想过更没说过要给樊简的爸妈买什么东西。
准备了几天,樊简一直在想还需要带些什么,买些什么,准备些什么?
她一直在忙碌着,一直在想着,她生怕她自己手停下来,她的脑袋停下来,她的心都是空空的。好像是一个陶瓷娃娃似的,外表美丽,但里面是空的。
至于为什么空,樊简又为什么那么害怕空?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知道,现实中总有太多的牵绊让她无法做到。
樊简将那些东西最后清点一遍,给妈妈买的衣服,给爸爸买的酒,补血的阿胶也是给妈妈的,至于爸爸的,给他买的是益气的补品。
东西被一件一件的拿上车,果冻似乎也意识到了樊简要出去,迈着一双短腿,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要樊简抱。
樊简很想把这个小小的可爱的人儿一起带到车上,但石真梅比樊简更快一步的将果冻抱住了。
“你们去吧,果冻我会好好照顾的。”
石真梅的声音是低的,却也是清晰的,樊简的回答却是浑浊的,带了些哭腔的。
几百公里的路,樊简接到了妈妈打过来的五次的电话。
樊简和顾盛安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了目的地,九月的县城被一片金黄笼罩,路面上的所有东西和行人都被蒙上了一层金光。
樊简和顾盛安在楼下下车,提着东西往上走的,经过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眼生的邻居。
妈妈在厨房了温了饭菜,招呼樊简和顾盛安吃了。就开始张罗着让樊简顾盛安洗澡。
酒足饭饱,顾盛安又是摇摇欲睡,樊简让他去房里睡觉,樊简关上房门出来的时候, 就看到了闪动在妈妈眼中的兴奋和好奇的光。
妈妈拉着樊简在沙发上坐下,好奇怎么掩饰不住,激动的甚至音调都有几分颤抖。
“你们在深市买的房子多大?有没有照片,快拿给我看看。”
樊简的手机还是之前买的三寸小屏手机,拍的照片清晰却也不多么好看,妈妈细细的看完之后,脸露出满意的神色,但是很快又砸吧着嘴巴说道,“你这手机都用三年多了。怎么也不换一个?”
樊简没有回答,妈妈又说了一句,“盛安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你换一个。”
妈妈大约也觉得一个人自说自话很是无趣,又去客厅的角落里去看那些补品和衣服。
穿上新衣服的妈妈一边整理衣服袖子,一边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商量口吻对樊简说道,“我想在明天请你舅妈,外婆,姨妈他们过来吃顿午饭,庆祝庆祝你和盛安领证,你看怎么样?”
樊简顿了一下,才慢慢回道,“领证的是我,姨妈和舅妈他们庆祝什么?”
妈妈将手插在腰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瞟了樊简一眼,“你这个榆木脑袋。”
其实樊简哪里是不明白呢?她只是觉得无聊和没必要罢了。
妈妈在说完这句「榆木脑袋」之后,大约也想到了什么,带着些补救意味的叹了口气,“你姨妈和舅妈他们也有段日子没来玩了,正好赶上你和盛安领证,这不是相聚的好机会吗?而且小简……”
妈妈坐到了樊简的身边,脸上带着的是很少出现在妈妈脸上的骄傲和得意。
“你在深市买了房子,妈妈这些觉得能在你姨妈和舅妈面前扬眉吐气了。”
樊简的心中一动,心头忽然就柔软了下来,妈妈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吗?
“那好吧!随便你,只要你不觉得辛苦就好。”
“不辛苦。怎么会辛苦呢?妈妈心里高兴着呢。”
妈妈喜滋滋的拿着那些补品看了起来,樊简在一旁默默不语。
她在想,人的牵绊更多是来自血缘还是情感呢?或者是两者兼有?
妈妈和她是血缘至亲,妈妈和樊明也是,但妈妈对待两人的态度和行为却总是厚此薄彼的。
樊简为此一直在心里感到忿忿不平,但有的时候妈妈的好又超出她的预料。
第156章 我不愿意
樊简有些紧张,顾盛安也是一样的。
两件简单白色长袖上衣,两张未经过任何修饰的头面,如果不是同样的紧张和无措,专为机构照相的人还以为樊简他们是来度假的。
“好。要带点微笑,先生往你妻子的身边稍稍靠近一些。”
这声「妻子」让樊简有些失神。
妻子,这实在是一个美好的称呼。
她今天开始,就正式的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吗?
妻子的这两个字前面,该加上怎样的前缀,才能得到真正的心安呢?
樊简任由顾盛安拉着自己的手通过一段狭窄的楼梯,然后又走过在了一段在大楼中的 宽阔却并不怎么明亮的走廊。
紧贴樊简手背的是一个干燥温暖的掌心,这似乎很好的抚慰了樊简的害怕。
走过那道绿色的门,就是民政局的结婚登记的地方。
顾盛安拿着两张纸走了过来,樊简扫了一眼,上面的问题颇有点像是上学的时候的少先队员的口号。
小时候戴上红领巾总觉得自己十分的光荣,将垂在胸前的红领巾的顺了又顺。
等到稍微大一些, 周围的人都系上了红领巾,光荣感和使命感便不会再那样的强烈,反倒是那些还没有得到红领巾的同学开始着急起来。
物以稀为贵,光荣也是,同样的羞耻也是。
有些时候,我们甚至糊涂到分不清,我们始终真正的喜欢一个人还是应承了别人说的,我们该去喜欢一个人。
就好像是童年那块视为骄傲的红领巾,在只有几人有幸得到,并且樊简也是其中一个的时候,她是骄傲的,她就像是孔雀爱护着自己漂亮的羽毛似的爱护着。
但其实,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在作为一位少先队员的时候,那些慷慨激昂的宣言。
樊简的笔尖在纸上停留了许久,顾盛安填好了自己的纸后,见樊简许久未动笔,轻声而关切的问道,“阿简,你怎么了?”
樊简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想法,“我想,这里应该填个不愿意。”
樊简的语调带着一种俏皮,但是声音却饱含了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顾盛安一时分辨不清,樊简到底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放在纸上,笔尖和手背的距离不过分毫。
“阿简,你在说什么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盛安板着脸说了一声,好在他注意到了这是公共场合,并且还是政府的机关办事处,认真和恐慌满布他的眼睛,丰厚的嘴唇在颤抖的时候,唇纹都变的富有层次感。
樊简忽然轻声的笑了出来,“我骗你的。”
她的笑声并不大,但是眼角却有几颗晶莹的泪珠被逼了出来, 樊简摇了摇头,不知是要自己躲避开那晶莹的泪珠,还是要甩开她脑中杂乱无章的念头。
两个红色封皮的小本本递到樊简两人的手里,顾盛安打开看了一下,眉目舒展的说了一句,“阿简,你笑的好丑。”然后就将红色的小本本递到樊简的手里。
“交给你保管了,都交给你保管了。”
樊简不知道顾盛安说的,“都交给你保管了。”是什么意思。
但对于这个结果,妈妈是非常满意的,高兴的她急着要钻进厨房帮爸爸下手,但是没一会就被爸爸从厨房里推了出来。
樊简和姨妈舅妈, 外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姨妈和舅妈,甚至外婆之前对樊简做过的那些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樊简记忆不错,倒还记得。
只是姨妈她们好像齐齐得到健忘症似的,和樊简热络的谈天说地,话题的中心思想,自然还是围绕着深市的新房子转的。
樊简虽然记得,但其实她没想过要报复,或许她真的是一个懦弱到无可救药的人。
或许,她只是看重亲情,更或者,樊简只是知道,言语上的报复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口舌易生是非,还容易引发扯皮吵架这些事。
最好的办法,不过是不动声色的努力强大自己,趋炎附势的小人本质上是拜高踩低的,只要你过得比他们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姨妈非常自然的说道,等到深市的房子交房,是不是该请他们去深市玩几天?
这个问题让樊简无法回答,好在顾盛安非常自然的将话接了过去。
妈妈的高兴是如此的不加掩饰,樊简那只交了定金还没落实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在妈妈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只恨不得大张旗鼓的宣扬。
妈妈的眉眼是舒展而饱含着热烈的高兴的,樊简很少见妈妈这样模样,哪怕她并不喜欢宣扬,但也不忍心去打断妈妈的话。
以前的妈妈总是漠视樊简的,对她得到的一切好成绩也都视而不见。
而现在,却因为那套房子而对樊简大加赞扬。她一直想成为妈妈的骄傲而不得,如今她终于做到了。
她的心里未尝不是高兴的,骄傲的,甚至有些满足的。
桌上觥筹交错,县城这个寂寥的秋天也因为这场聚会也变的稍有暖意,顾盛安也加入了这场酒局,一张脸喝的红彤彤的,猴子屁股似的。
姑父开始和顾盛安勾肩搭背,如果不是辈分在那里阻着,只怕还是称兄道弟呢!
姨父也变的话多起来,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至于舅父,他拿着酒瓶,咧着一张嘴,高喊了一声然后声音又变的极低。
樊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两年多前,顾盛安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
眼前发生的这些和两年前多么的相似?
樊简眼瞧着热闹,心里却觉得极度的可笑,笑完之后又觉得荒凉,就像是她一个人置身在一片荒凉的土地,四周有不少的树木,杂草丛生,只是不知怎么的,都枯黄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她自己。
樊简走到自己的房间坐下,坐在床尾,对着那一扇镶嵌了不锈钢防盗窗的窗户轻启樱唇,但是半晌无声,只能依稀的从镜子中映出来的侧脸依稀辨认出来,那是四个字。
第157章 且付一笑
樊简正在失神间,就听到有人「咚咚」的敲门声。
失神被人打破,被拉回现实的樊简匆匆的走过去开门。
顾盛安脸色红扑扑,带着满身的酒气,看到樊简,他朝樊简扬起了一个满是酒气的微笑,呵出的气都带着中人欲醉的酒气。
顾盛安往前走了一步,大约是醉的厉害,还不等他走出第二步就直往樊简的身上倒来。
樊简扶住顾盛安,好像也沾了些醉意似的,脸也瞬间变成了煮熟的虾子似的。
姑父夸张的叫了一声,被酒气熏的红彤彤的脸也扭成了一个可笑又可趣的表情,嘴里开始说着那些漫无边际的不符长辈身份的话。
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让樊简扶着顾盛安进去休息。
顾盛安半推半就的躺在床上,拉着樊简的手不愿意松开。
樊简挣了几下,眉眼中微带薄怒,顾盛安伸出手拨开樊简脸颊边的头发,一双被酒气熏染的眸子依然清亮,却带上些许别的东西。
樊简挣脱不开,反而被顾盛安拉着往前倒去,顾盛安丰厚的嘴唇印在了樊简的额头上,顾盛安的声音带着些微醺的酒意,“阿简,你真好看。”
从没有人这样直接的夸过樊简,久到樊简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了,但是陡然听顾盛安这样说,樊简的心里依然是高兴的,还有些激动。
微扬起的嘴角一时竟然捺不下去。只是高兴过去之后,樊简的心又有几分空落,她帮顾盛安把被子掖好,说了声“你睡一下吧!”
话刚说出口,樊简才发现顾盛安已经睡了。
被角在手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放下去,手无处安放,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放。
时光匆匆流逝,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时间的洪流推着往前走。
樊简和顾盛安又匆匆的赶往深市。这趟回家,樊简得到了一纸证书,怀揣着对果冻的想念,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在樊简的心中,这些东西都被糅合成了一堆,这里有亲人,有孩子,有丈夫,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但好像又缺了点什么东西,樊简一时想不出来,但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回到深市的第二天,顾盛安就着急忙慌的带着樊简去医院做检查。
验血,B超,一整套流程下来,拿到结果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医生也快要下班了,外套套到一半,又伸出手来接樊简递过去的病历本。
纸张在医生的手里飞快的翻动着,为樊简解答的声音正式中又带上了几分急切。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胚胎发育还算良好,只是孕黄酮仍然在正常的水平线之下,鉴于樊简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医生对这种情况抱着良好的看法。
她认为随着胎儿的成长,孕周的增加,黄体酮也会上升到正常的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