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连看都不看一眼,对服务员挥手道:“来一碗阳春面。”
服务员一怔,哪有到「致青春」酒楼来只吃一碗阳春面的,何况进包间都有最低消费。
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陪着笑脸。服务员心想,这漂亮女人抠门抠到家了,上酒楼光吃阳春面不说,两个人还只要一碗。
装作热情四射,服务员继续介绍:“要不要来一点红酒,给你们的旅途增添浪漫的情怀。”
阿呆愣了愣,场面尴尬,很难为情,准备上前劝说。
“不。”秋水肯定地回答,“只要一碗阳春面。”
这不是存心捣乱,服务员向秋水撇了撇嘴,下逐客令:“对不起,我们这酒楼没有阳春面卖,两位想吃到外面大排档去吃吧!”
“店大了欺客,你是嫌生意小不愿做?”秋水一听,感到意外,想了想说,“叫你们老板过来。”
第142章 完美理由
“他们不是喝不起酒的客人。”
胖老板人未到,声音先到。他认识阿呆,当年阿呆在学生时代,利用课余时间给「致青春」酒楼打过工。
已经观察这一对客人好长时间,胖老板听到争吵,走上前,小声吩咐服务员:“不管怎样,客人来了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胖老板亲自上阵,笑眯眯地打开门,安排好秋水与阿呆,陪着小心退出。
进入包间,秋水与阿呆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都愣在那里,空气像是凝固了,鸦雀无声。
阿呆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神情像是挑着长路的重担那样疲惫不堪。
秋水坐了一会,拿出手提包里打印的A4纸,是一份阿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铺在桌面上。
协议内容给秋水离婚条件十分优惠,房产、轿车全归秋水,拥有的公司资产变现百分之七十的现金,签字后当天打到秋水银行个人账户。
如果在这样的氛围,阿呆的心还回不来,那就从开始的地方结束。
秋水做最后一次努力,她先出声:“喂!”
“啊?”阿呆心神不定,听到秋水的问话,才缓过神应声。
“说句话吧。”秋水紧追不舍,主动逼他开口。
“唉——”阿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秋水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阿呆。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我……唉!”
“人生总有一别,没想到早了几十年。”
“不……”
“为什么不?”
“其实,我怕连累你。”
“哈哈,这是最完美的理由。”
“你不知道,我是真的怕。”
“你怕我不怕,愿意连累一辈子。”
“离了,今后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秋水头一次知道,原来背叛还能找出如此完美的理由,是因为阿呆舍不得她,心痛她,为了她好,真是哔了狗了。
可以说,阿呆是个大猪蹄子,追秋水时的甜言蜜语都不能信,信了就是猪,到时被宰了吃都是活该。
秋水平日里不懂商不经商,也从不过问阿呆的商事。她凭女人的直觉意识到阿呆话中有话,于是警惕起来。
离婚不是儿戏,必须问个水落石出。秋水眉头深深地皱起,凌厉的目光直接地扫视阿呆,直截了当地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呆低着头,两只手叠加在一起,摆弄自己的手指头,掌心满是汗,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
秋水抿抿嘴角,看来阿呆不解答她心中的疑惑,这顿面条吃不下去了。
阿呆干咳了两声,在秋水的逼问下,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我要远走他乡。”
没等阿呆的话落音,秋水感叹地追问:“你潇洒,以世界为家。我可不行,一生以家为整个世界。”
“想来想去,我必须走。”阿呆心里酸涩,连连叹气。
“带着你的那个她?”秋水感觉只差伸手过去掐阿呆的脖子了。
“别再挖苦我了。”阿呆顿显尴尬,一个劲地摇头。
“我签过字,你可以名正言顺呀。”秋水故意讽刺道,她知道阿呆不是那种当爱的激情逐渐退却会想到撤离的人。
阿呆鼓起勇气,对秋水摊牌:“跑反。”
第143章 依然温暖
秋水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深沉,似幽潭一般。
她在想,阿呆东躲西藏去跑反,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为躲避灾祸责任而逃跑离家出走,那是见不到阳光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她僵硬着身子,深深叹一口气,一把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用手指钳在阿呆面前抖了抖。
然后,一下一下缓慢地将离婚协议书撕碎,接着将握在手心的碎纸片抛向半空,白色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阿呆直瞪瞪地看着飘落到脚边的一块碎纸片,不知如何是好。
他决定跑反,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他在公司经营中,存在经不起审查的药品销售费用问题。本不想让秋水早知道,怕她精神受不了,心里扛不住。
目前收钱者东窗事发,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到他。如果供出,他不但要以行贿罪入狱,而且药品销售定性非法经营必将全部没收,还要缴一笔数目不小的罚金,最终可能要倾家荡产。
在此之前,他在徘徊,拿不定主意。
有些事不胫而走,通过知心朋友了解到他的手机通话已经被有关部门监听,于是就频繁地换手机和号码。
有事没事经常出差,总想逃避烦人的环境。
有时一个人躲到酒店,借酒消愁愁更愁。回到家也无精打采躲不开阴影。
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贪小便宜吃大亏,却把一个日益发展的公司白搭进去。如果不想赚快钱,合法经营,干干净净无一点后顾之忧。
现在却陷入被动的泥潭,没有胆量对秋水和盘托出,想到的最好办法与秋水离婚。
宁愿自己一个人受苦受罪,也要保证秋水有一个经济上富足的好日子。
现在他放下思想包袱,把事情来龙去脉完完全全抖落出来。
他声音低沉哽咽着说:“原先最怕连累到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你,以及寄希望于我帮助过我的很多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不清还不起的是人情债。”
秋水先从手提包里拿出房产钥匙,接着拿出轿车钥匙,还有家里保险柜钥匙,最后是几张银行卡,在桌上一字排开。
“都在这儿。”秋水气定神闲地说,接着补充道,“保险柜里存了我的金银首饰,也全部拿出来。”
“我要问你究竟在干什么?”阿呆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心血,声音大起来。
“去自首。”秋水语气坚定。
阿呆知道秋水在最后时刻居然顾念到他,并且想得很周到,不顾一切地付出。
他假离婚的谎言,秋水其实早已戳穿,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今天回到牵手初恋的小吃店,在命运最倒霉的低谷时,人生的寒冬中,那爱的火花依然温暖,生生不息。
本来是给秋水慰藉,争取秋水的理解与原谅,如果去自首,结局不言而喻,一夜回到一无所有的从前。
阿呆不甘心钱财得而复失,猛地站立,情绪激动,第一次对秋水大吼:“你疯啦?”
“跑反,那是一分一秒、提心吊胆、坐以待毙。”秋水毫不让步。
“有人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阿呆仍然执迷不悟。
第144章 有多勇敢
秋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阿呆,并没有因为他满不在乎的语气而生气。
跑反是残酷的现实,而不是三毛写的劳燕分飞的浪漫爱情故事。
秋水没有左顾右盼,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鼓舞她坚强地勇往直前。
选择义无反顾地与阿呆共同承担,在艰难岁月一起走下去。
一阵静默之后,她抬头对阿呆说:“我去给你送牢饭。”
“我们会一无所有。”阿呆紧张兮兮,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心不分离,有爱,就有了一切。”
“可是,爱不能当饭吃。”
“只要一路上有你,一起流浪走天涯也愿意。”
阿呆的眼睛湿润了,诧异地看着秋水,她在关键时刻的举动真是太男人了。
是他闯下的大祸,背上沉重包袱,秋水没有选择退缩,甘愿承担风险,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迈出关键的一步,有多勇敢。
阿呆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想到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与秋水商量:“现在去自首,迟不迟?”
“永远不迟。”秋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秋水勇敢起来,阿呆自愧不如。他戏说:“一个小傻瓜。”
心中无事天地宽,秋水开心调侃:“一个大笨蛋。”
阿呆与秋水两眼相视,开心地笑起来,不约而同地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与穷困,阿呆请胖老板播放了一首张学友演唱的那首他们学生时代喜欢听的歌,歌词大意: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
——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
——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
——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
「致青春」酒楼的胖老板,没有忘记曾经在店里打过工的穷学生,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却被这情深意切的一对情侣所感动,亲手做好面,让服务员送进包间,并嘱咐带上一个空碗。
秋水没有分碗,两个人拿起筷子,还是当年的模样,伸长脖子,就着桌子中间,头碰头地吃完一碗阳春面。
他们回家了,冷冷的街道,冷冷的风,呼呼地吹着,带有树叶的沙沙声。
一路走,触景生情,阿呆想,在今晚以前,始终没有怀疑过自己有能力给秋水带来幸福生活,可是冷冷的风吹凉他的心。
曾经的山盟海誓豪言壮语被风吹落,自己进去后,从何谈起呵护她一生,想开口安慰秋水几句。
可是,秋水用手掩住了阿呆的嘴。认真地说:“一定要记住,不能做出格的事,要处处小心。”
“我没事,就是很担心你。”阿呆特别提醒,“医药公司的事,你要操点心了,尽量选择休息日或晚上。怕恶人先告状,说你上班时间不务正业,会丢掉出版社的工作。”
“我正好不想干。好累的,各种组稿,各种开会,各种活动。”
周而复始的工作与压力,让秋水觉得厌烦,从而对朝9晚5的工作产生抵触情绪。
“要干,还要干好。”阿呆深情地鼓励道。
这时,秋水的手机来电,本来以为母亲打来电话,可能喊他们两个人回家吃饭,但当她接听的时候,却听到那边停顿了。
听出母亲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秋水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主动问:“怎么啦?”
喂了半天没出声,秋水吓得大声催促道:“真是急死人,快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秋水才听到电话那边母亲大概用手捂着话筒的说话声:“家里出大事了,检察院来人把你爸爸抓走了。”
第145章 艰难时刻
阿呆对秋水好说歹说,有孕在身,不能受到惊吓,回家好好地待着。
送秋水不情愿地回到家,阿呆立马赶到药店的时候,药店门前围着一大群人。
强势的秋水母亲,张开双手,护卫在秋水父亲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着:“若要带人,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再强调一遍,请让开!如果继续胡搅蛮缠,将自食恶果。”办案人员威严地警告秋水的母亲。
“慢!”阿呆挤过人群,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气势惊人。
秋水父母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怔怔地站着。
秋水父亲用手费力地压住胸口,紧咬着牙,整张脸几乎都要皱缩到一起。
时间好像停滞,嘈杂的药店门前,立即安静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得让人胆战心惊。
阿呆从容不迫,冷静地对秋水父亲说:“爸爸请转告秋水,并告知客户。都不要过分担忧,一切按照计划执行,经营工作仍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说话间,阿呆伸出双臂,抱住秋水的父亲,在安慰的同时,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秋水父亲的裤袋里。
然后,轻声地耳语:“一定要记住,不论在什么时候,如果看见我写下什么,你们要做字迹真伪司法鉴定。再就是看看阿呆的大脑是否被人使了魔法。”
说完,他坦然地走向停在马路边的警车。
开进一个雄伟大厦,阿呆被带入地下室,随着「哐当」一声,大铁门发出恐怖刺耳的怪叫,昏暗的灯光下,冷飕飕的阴风,一阵阵地侵袭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走廊深处,两边是黑压压的一个个紧闭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