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好换了睡衣，看卧室的门是开的，心里竟然有点小紧张。
想想，这是我第一次在陈志国家的卧室过夜。这是一个干净、整洁、强迫症气息浓厚的男人的卧房，里面所有的家具一尘不染、笔记本电脑永远只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书本全部按照字母的顺序分类排列、不睡觉的时候床单被整理的一个褶皱都没有、床头有一副向日葵的风景画、四面墙都是浅绿色的……
房间除去灰色的窗帘就像置身春天绿色的原野一样，闭上眼睛隐隐都能闻到青草的香味，唯一奇怪和遗憾的是，无论是书桌还是床头柜都没有一张家人的合影。连陈志国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我用力咬住嘴唇，双手握在一起，慢慢走近。
灯光下，陈志国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冲着我笑。他不会又在装吧？
这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外表越无害，内心越邪恶。这么一想心里恐惧，走路的速度又缓慢了许多。
“你怕我？”他笑着说。
“其实我有一个关于我们……公司发展的……重大秘密……”
因为不自信，提前想好的台词，被我念起来糟的一塌糊涂。
“一个关于东华集团年后重组改革的重大秘密！”
“这么说……你都知道！”
我被一把拖住，他翻身把我摁在床上。
“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什么怕我……”
第三章 那个曾小可——
——3那个曾小可——
“妈！”
我冲出出站口大喊，人群中我一眼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冲着我笑。
妈妈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现在家里存的她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我小时候常常以为是中国某个80年代的电影明星。
那时候的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眼里闪着灵动的光，五官小巧精致，脸上有青涩灿烂的笑容……
我一直很好奇妈妈的恋爱史，我曾以为它会是一段复杂的、缠绵悱恻的虐恋故事。没想到故事简单到让人心碎。
妈妈因为外婆家女儿太多，负担太重。18岁成年那年，和外公交好的朋友直接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提亲。
妈妈不同意，因为妈妈和那人（也就是我爸爸）从小就认识，那人从小就是村里的小霸王，打架闹事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
外公好面子，他没想到妈妈会当面反对，气的当场就应下这门婚事，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下。妈妈想过要逃跑，被外公用棍子打断了右手……
这个故事，小的时候听妈妈讲过一次。时间太久，她早已经释怀，每次逢年过节她都会回老家农村看外公外婆，帮两个老人操持家务，当年发生的事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但是这个故事却像一道裂缝一样钉在我心里了，每每看到她和爸爸在家里争吵、她被爸爸双脚踩在地上，我都会感到心口撕裂的痛！我恨外公！我恨我爷爷！我恨爸爸！
“累吗？在火车上睡了吗？”
妈妈笑着接过我手里的箱子，一手圈过来搭在我的肩膀上，她想和我亲近，说话刻意把脸靠在我的耳朵边。我伸出左手圈住她的腰，她笑的更开心了。
“小可，皮肤变好了，脸上的雀斑不见了。”
“没有呢，妈，我用了点遮瑕霜。我给你也买了，回去我教你用！”
“这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开始盯着我脸仔细看，我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赶紧推她往前走。
“不用看，我只是继承了你70%的优良基因。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无人能超越的女神。”
“嘴真甜！这次能在家待多长时间？”
“按照国家法定节假日，我能待到正月初八，不过我又向吴总请了两天假，可以正月初十再走。”
“太好了！”
回到家里，我主动收拾东西。因为是出租房，家里的家具都十分简陋，我的衣服没地方放。
妈妈从别处找来两个大包装纸盒，特意给我装衣服。她看我自己收拾，转身出门去厨房做饭。
家里说是有个简陋的厨房，但没有抽烟机、排风扇，她为了散味直接把液化气罐和灶放在楼梯过道里做饭。
外面没有操作台，切菜洗菜不方便，她便把一切准备工作放到屋里的厨房完成，再一样一样搬出去。
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冬天的晚上，她在过道给我煮夜宵，灶台的火常常被风直接吹灭。
这个时候她就会用身体挡住风口，一遍一遍的用开关打火。
等我收拾好东西出门，香喷喷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我打开手机放在桌上，不时往手机上瞟两眼。
我在等陈志国的信息和电话，按道理他中午的高铁此刻也到家了。
“怎么啦？吃个饭还要看手机。”
我脸一红，赶紧端起饭扒两口。
“我吃完饭，下午休息一下，4点半要去宾馆接晚班，明天早上8点我再回来给你做早饭，刚才我特意多做了点饭菜，你晚上热着吃。”
“嗯！”
我一边答应一边瞟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小可！”
我抬头，妈妈正看着我笑。
“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我想否认，但是看妈妈的样子我不忍心撒谎。
“是的！”
“他是那里的人？脾气好吗？人长的怎么样？家庭条件好吗？几岁？”
一连串的问题，我头大了，吃到口里饭菜味道都变了。
“妈，能让我先把饭吃完，然后安安静静睡个好觉吗？明天你上班回来，我随便你怎么拷问。”
“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是那句话，你谈男朋友可以，但是女孩子要自重……妈妈是过来人，如果意外有了孩子，吃苦的是你自己！”
听到这里，我把碗筷一放，起身回房间，把门锁了。我把房间的窗帘拉好，开始脱衣服上床睡觉。刚躺下，就听见敲门声。
“小可！饭菜我收好了。晚上记得检查房间的门，一定要从里面反锁好。谁喊都不要开门！”
“我知道了！”
“还有……妈妈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怀你……好了，不说了……”
我犹豫了一秒。
“妈！你不用担心，我毕竟是大学生，还读的是华大的研究生。这点生理常识还是有的……我……不会让自己意外怀孕的。而且……我会注意卫生的……”
我的脸通红跟火烧一样，刚才说了这么多已经够直白了，妈妈应该不会再刨根问底了。
“那就好！”
我听到门外她走开的声音，一把抓过被子盖过头顶，眼泪忍不住直流，有一刻我开始小声抽泣，为了不让妈妈听到，我用力捂住胸口压抑自己。
我蜷缩在被子里，感到浑身肌肉紧张、酸痛。电话响了，我看都没看赶紧接起。
“曾小可！你到家了吗？”
是梁秋……
“到了！”
我想掩饰自己声音，但是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又沙哑又难听。
“曾可！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在睡觉……”
“啊！你和陈志国在一起！你们……居然还接电话？！”
我笑了，心里突然放轻松，还是梁秋对我好，转念一想。
“是的！你那么重要……任何时候，只要是你的电话都要接的。”
“曾可！你太污了！你师傅还好吧？他没被你吓的缩回去？”
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何止是少儿不宜。
“不是！我骗你的，不信，你自己给陈志国打电话。”
“哈哈！你放心。我会打的。但是曾可，看不出来，你心里住了一个小色魔……哈哈……”
“没有的事！真的！”
“别解释！解释等于掩饰。”
我还想说话，妈妈在敲门，我赶紧捂住手机话筒。
“小可！记住妈妈的话。天如宾馆打来电话，我要提前过去有事。”
“妈！放心，你走吧！我一定乖乖的。”
第四章 父女冲突——
——4父女冲突——
和梁秋通完电话我蒙头睡觉，因为在火车上太吵一夜未睡，此刻我睡的天昏地暗，妈妈交代的话早就被我忘到一边。
中间我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眼一看天已经黑了。我打开手机看时间，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信息。
我划开屏幕，陈志国有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个是周枝梅的。
周枝梅是我的表妹，和我同岁，在阳川市人民医院做儿科医生，她本科毕业已经在本市工作两年了。我点开短信，吓得差点叫出声。
“我前姨夫，你爸爸过来找你了！今天有人来医院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我吓得不敢出声。声音突然停了，我听到有用工具撬锁的声音，难怪妈妈一再提醒我一定要从门里面用钥匙反锁。
但是现在来不及了，我轻轻打开卧室门，快速溜到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做完这一切，我来到门口用力往外面顶住门。
“小可！爸爸知道你在家里。你不要堵门了，我一推你会受伤的。”
“你走！走！我要报警！”
“爸爸来看自己的女儿，你报警？！”
一个大力，我没站稳身体往前冲了两步，扑倒在地上，一回头我爸爸带着一个男生已经挤进房间了。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客厅的灯开了，灯光下我看到爸爸虽然年近50，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他肤色发红，眉毛很粗。
一生气常常眉毛竖起，俩眼瞪得又圆又红，手捞住人就打，有时候打我屁股、有时候打我的后背、有时候顺势就是一耳光。
他因为在外面和人合伙做工程，自己有时候也做一点体力活，身体一直很强壮，手掌又粗又厚，一巴掌下来我常常耳朵好几天都听不清楚。
小时候，我很惧怕他，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浑身发抖，有一次还小便失禁尿了裤子，那次妈妈生气和他争辩。
他说他是老子，女儿怕他正常。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爸爸为什么会看不惯我，喜欢打我，打我妈妈。
有一次暑假去爷爷家玩，一个人好奇趴在老房子的窗户上，听他和爷爷的谈话。
“春竹，什么生第二个娃？现在小可都已经快9岁了。我们家到你这里已经是单传了……你的两个妹妹都已经生了三个了，老三都生到第三个儿子了。”
“春竹不肯，犟的很。去年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医院还流了一个。我气的，拉回来一顿打。”
“为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当年跟你结婚，还被她阿爸打断了一只手。”
“她说我们不喜欢小可，如果再生一个是男孩的话。小可的日子更不好过……”
当时候我听到这里哇哇大哭，当然免不了一顿好打。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我大喊。
“你报啊！你以为警察每天闲的管这些家长里短。”
一双手伸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我以为爸爸又要打我，赶紧双手握刀，后退。
“爸爸！我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小女孩了！无论你们今天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我都不欢迎。出去！滚！”我拿刀指着爸爸，一边退后，一边大喊。
“秦远！这就是我的女儿！有我的血性。哈哈！”
我看到爸爸轻松的笑着，指着我对旁边的男孩说话，就好像我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我在他眼里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他随时可以把我踩在脚下。
“秦远，你曾叔这辈子只有小可这么一个女儿。她上学的时候考试一直是我们县里的前十名，高考的时候更是全县的榜眼，第一志愿录取了北京华M大学建筑系。
明年春天研究生就是要毕业了。我的女儿，人聪明又漂亮，配你是不是绰绰有余！”
原来他今天晚上来找我竟然是说媒，他害我妈妈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
“我爸刚刚叫你秦远！无论你和我爸爸什么关系。我不可能跟你好的！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兴父母之命那一套了。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我看着一旁的秦远说，他年龄和我差不多，瘦瘦高高的，皮肤白净，人看起来很斯文。
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扭头看我的眼睛，有疑惑有不解。我以为他听不懂我的话。
“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和我男朋友同居了！我不可能跟你的！”
我急的大喊。
“什么？！”
下一刻我感到手腕刺痛，手里的刀被爸爸夺了。
“小可！是谁？！”他抓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说。
“爸爸，我太懂你了。你最喜欢控制别人，我现在成年了，我除了身上流淌的基因，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谈恋爱，和谁谈恋爱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看他双眼通红，眉毛竖起来了，心里恐惧，身体开始发抖，我的手臂被他紧紧的抓住，人动弹不得，想逃逃不掉。他扬起手臂，我认命的闭上眼睛。
“曾叔！你听我说。小可她肯定是在气你的。”
我睁眼，看到秦远抓住爸爸的右手，用身体挡在我前面。我的手臂还是很痛，我开始挣扎，越挣扎，爸爸抓的越紧，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