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菡看来过得很不错,女儿陪伴事业有成。凭想象都是夫妻恩爱,家庭幸福美满。”
但郜铣冰怎么也做不到像书中描绘的那样,看到心爱之人幸福美满夫妻恩爱,自己也感同身受快乐满满。
“是书中描述欺骗了自己,还是作者欺骗生活?尤其是想到她们夫妻恩爱的场景,不但根本没有开心和喜悦,反而增添了没头绪的愁苦。”
这时他才明白,所谓祝愿心爱的人生活幸福,要么是不得不舍弃那份爱,要么就是已经被爱所舍弃,不得不为之的一番慷慨壮举而已。
我敢说,回到无人处等待着他的,要么是男子汉排泄痛苦惊雷大哭,要么是把苦涩流淌进心里。
否则,当徐志摩一缕爱的情丝,被林徽因无情剑斩断的时候,他怎么没用他多情的诗篇祝愿梁思成,而满满的都是痛苦和思念呢?
郜铣冰一时难以平静下来的心,像钻进了无数只蚂蚁搅闹个不停。
他端起了书,想借助书舒缓舒缓情绪,不但做不到往日的一目十行,一个字也无法看下去。看来书此时对他也失去了兴趣。
他又提起了笔,这字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流畅,连手也失去了往日的苍劲之力。
“喝酒?对,喝酒。”
打电话约黎国新和邹圣尚,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起到了缓解一时的作用,可酒醒之后,痛苦再一次袭击而来,却无论如何也轰不走。
这时他再次感受到了,爱情不单单赐予人无穷的力量,还可以把人烧毁,可以让人疯狂,爱是可以杀人的。
第58章 上帝的承诺
郜铣冰在爱的煎熬中,苦熬了一周。二十八号下午,他在监理总监、工程部经理的陪同下,到工地查看形象进度。
「十送红军」动情的歌声,通过电话铃声传了出来,郜铣冰掏出电话,是茹菡打过来的:“铣冰呀?我是茹菡。”电话里传来他盼望着的声音。
“是我,茹菡。”郜铣冰依然有些动情。
“铣冰,你们工地的手续都弄好了,你安排人过来取吧。”
“我过去取吧,你在单位吗?”郜铣冰毫不犹豫地说道。
“嘿嘿,那这样吧,下班后你在单位等我,我把批件给你送过去,顺便接你出去一起吃饭,今天带你吃特色。”茹菡在电话里会心地笑着。
“好,我等你。”
“好的。”说完,茹菡挂断了电话。
当听筒里发出两声盲音后,郜铣冰有些恋恋不舍地合上了「掌中宝」手机。
检查完工地,监理公司和施工单位,热情地留他吃饭,被他婉言谢绝。
他急匆匆地回到单位办公室。去洗手间时,迎面碰上了手拿批件走进来的黎国新。
“高局长给你送批件,在楼下正好碰到我,让我捎给你。”黎国新笑呵呵地说道。
“她人呢?”
黎国新故意沉默了一会,看郜铣冰瞪着两眼要冒火,“扑哧。”一笑说道:“在楼下和赵总说话呢,让你快点下去。”
郜铣冰收起批件,摘掉安全帽,脱下工服,洗过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急匆匆走下楼去。
“郜总,过来,过来,高局长等了有一会儿了。”
站在车边,陪着高茹菡聊天的赵少平,朝他招着手。
“赵总,一起去吧?”
高茹菡边帮郜铣冰拉车门,边和赵少平寒暄。
“今天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改天,改天领导有时间了我请客。”
赵少平微笑着挥挥手走开了。
高茹菡上了车,温情地看了看郜铣冰,回转身从后座拿过一个衣袋儿,亲昵地说道:“秋天了,早晚凉。给你买了一件夹克外套,过几天再买几件绒衣。”
郜铣冰扯过衣袋子,也不客气拉出衣服提领伸袖穿上了。
茹菡帮他系好扣子,拉了拉衣领,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微笑着说:“挺帅气,英俊不减当年。”
说着话,脸微微泛红,轻轻咬了咬下唇转身手握方向盘,掉转车头朝着预定好的饭店开去。
来到了钟楼西安饭庄,二人靠窗坐下。
“看来今天请我吃的所谓特色,是在文化引领下的美食呀?”
“这怎么说?”高茹菡边翻看着菜单边问。
“老西安饭庄和西京齐名,文化和美食相得益彰。难道这里不是老西安人一直难以割舍的情怀吗?”
“这样理解倒也没错,十三朝古都,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别说是吃,恐怕眼前飞过的苍蝇和蚊子都有汉唐的血统。
这里哪一样特色能离开文化呢?我请你到这里边吃边回顾以往,应该不失情调吧?”
“那就点几样特色文化让我尝一尝。”
站在桌边的服务员,实在不忍心为了推销本店招牌菜,打断他们的幽默对话。
直至听到这句,才指点着菜单向茹菡推荐起来。很快饭菜上齐,两个人边吃边聊着。
郜铣冰不想触碰高茹菡的「家庭幸福」,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胸怀还不足以宽广到,可以跟随她的快乐而快乐。
他尽可能用直接叙述,取代她的插叙。这恰恰是高茹菡想迫切知道的,他十几年的神秘经历。
当听到郜铣冰在学校时,用打油诗抨击学校高考奖励不公平,称赞干的精彩;
得知在检察院因办案,受到小晶表婶指责,选择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称赞做得漂亮。
难怪郜铣冰爱的空间,完全被高茹菡所占据,这就好比一部好的文学作品。
欣赏和不欣赏在两可之间,读懂和读不懂,效果大不一样。
读懂了的,心灵那扇门将自动为你打开,没读懂的,就会经常触碰心里的那道红线。
高茹菡欣慰地看着郜铣冰津津有味地吃完,结了账拎起包,一前一后走出了饭店。
深秋的夜晚暖中带寒,两个人开着车沿着沿江路,缓缓行驶似走似停,终于来到一个僻静所在,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茹菡拉过郜铣冰的手,温情抚摸着。回忆起读书时,在教室里借书言志,林荫道上借景抒情,槐荫树下浓情蜜意,幸福的脸上时不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当想起妈妈给她订的三大纪律(不准影响学习;不准伤风败俗;一个月只能约会一次)不禁偷偷发笑。这个至今钟爱着的人,连初吻都没能顺理成章得到。
两个人唯一的「越轨」,也只是每次约会时,心惊肉跳地拉拉手。
想到这里,茹菡抬起他的胳膊将身体靠在他宽广胸前,甜蜜地回味着过去,弥补特殊年代留下的历史性情感缺憾。
郜铣冰被动把她揽在怀里,心里忐忑不安,脸一阵紧似一阵灼热。
柔软的秀发滑润的肌肤,透过薄缎内衣向他传递出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霎时间,狂野的原始属性诱惑着欲望,向理智发起了挑战。
环抱细腰勾拢酥肩,剑眉下微明的二目,喷射着吞噬欲望的火焰。
茹菡接收到心爱人发出爱的指令,微微闭上美丽双眼,传递出无限期待。
郜铣冰初谙世事一般,临阵怯懦浑身抖动。茹菡轻咬下唇,露出一丝微笑,搂着他的脖颈慢慢拉向自己。
当那温润细腻的双唇,触碰到略带坚硬的胡须,一股电流迅速席卷她的全身。
先是敏感的双唇,后又直冲头顶。在智慧和自然身高的制高点稍做停留,蜿蜒而下延伸到脖颈,顺着脊背神经把舒畅扩展到全身。
郜铣冰被这奇妙电流袭击,身体为之一震,茹菡微微贴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铣冰,该是你的,都给你。”
正当这初夏的金风银露,把沁心润脾话语送到郜铣冰心里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松缓了,身子径直地坐了起来。
此时促使他重新恢复内心庄重的,竟是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先生。
尽管他并不缺少于连・索莱尔扛着梯子,登上德莱纳夫人二楼房间的力气,但他缺少让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尝试背负精神枷锁的勇气。
也许,只需知道,她还是肯把一切都交给他的那个高茹菡,他的心就足够宽慰了的。
他扶着她坐起来,坚定地说:“茹菡,我,我感觉,我们不应该把无尚的幸福,变成简单的快乐,从而让你背上沉重的道德和精神枷锁。”
他放弃感官刺激需求,朝着感情抒发阶段的高尚转变。这一举动是突如其来的,高茹菡始料不及。懊恼、羞愧一起潮涌上心来。
“你,你简直患了司汤达综合症,是世界上少有的,既可爱又可恨的傻瓜。历史上林徽因、陆小曼不多,倒是出来了金岳霖第二个。”她忍住即将滴落下来的泪水,恨恨地说。
当她想起,他并不知道她的家,只有她和萱萱在的时候。不但被这个凛然纯正的真男人所感动,也为他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丈夫情结所懊恼。
她坐起身,整理好头发回到驾驶位置,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平缓地说道:“有的事以后再和你详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对郜铣冰来说,这无疑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他回想着和茹菡在车里那温馨的一刻,心既像大海那翻滚着的浪潮,又像被海风掀起的巨浪拍打的礁石。
他不知道该顺应着风浪而翻滚,还是顺应礁石的阻挡而停止。
“即便我是徐志摩,你也不是陆小曼。何况还有林徽因斩断情丝的那把无情剑呢?我不做金岳霖,还能做谁呢?”
经过一番内心世界独白,和激烈的思想斗争,觉得自己没错,真男人理应如此。
“可十一年前,似乎做的也没错,也是这真男人之举,改写了自己的人生,失去很多,却一无所获。
难道今天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不同自信,会把自己的人生再改写一回?我到底该选择坚持,还是适当放一放,选择顺其自然呢?”
这让他想起了一段故事:一个靠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帝的人,终于得到上帝一个许诺,在他最危险的时刻,上帝会去救他。
然而这位虔诚的人,最终在一场大水中遇难了。
他气愤地去找上帝。“上帝你骗了我,当初不是你说最危险时刻去救我,两个渔民搭救我的时候上了船还可以活,可为了不让你空跑一趟,没上他们的船,结果到你这里来了。”
上帝遗憾地说:“那两个渔民都是我派过去的。”
难道郜铣冰今天错过了的,同样是上帝派过来的船么?
第59章 冰消雪化时
时间流逝,犹如鼓楼上大挂钟拨盘上的指针,被时空中无形的手操控着从陈旧中推离。
二零零一年,在人们辞旧的鞭炮中过去,二零零二年的春天,迎着丰年瑞雪向秦汉大地悄悄走来。
郜铣冰拉开窗帘,望着窗外满天飘零的雪花,有着诗人情怀的他,想起了一首台湾校园歌曲——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这小路上,脚印留下一串串。
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深,有的浅。
朋友呀,想想看,道路该怎样走?
洁白如雪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留下你的脚印一串串?
是呀,在这洁白如银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人生足迹呀?
就在前不久,曾和他们谈合作,在合作会议上发表讲话的那位赵副行长出事了。因为受贿,被市检察院反贪局带走了。
赵副行长为人世故,借开发之机从赵少平手里互利互惠弄了两套房子。
不过对抚远集团一行人在合作方面给予的支持不少。无论是安排办公地址员工食宿,招聘用人和选择施工单位等等,都得到过他相应的帮助。
听说赵副行长出事了,赵少平出于平日里的交情,让郜铣冰到行里打听一下具体消息。
看一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算是朋友一场的感情回馈。
郜铣冰开车来到分行财务办公室,人们正在议论此事,平时斯斯文文的财务主任李大姐,大骂赵不是东西。
“看来群众不但嫉恶如仇,而且心明眼亮。”为避免尴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郜铣冰准备离开。
“哪怕再坚持一个月,等「双平」奖金发下来再出事,也算你为行里做了一件好事,没准我们还能去监狱看看你。”
发出这一歇斯底里声音的,是行里一个会计,人们习惯称呼她小汪。
开发公司和分行的业务往来,大多通过她们办理,郜铣冰和她们很熟悉。
两个月前,郜铣冰请赵副行长和财务处的人一起吃饭时,一口一个赵行长长,一口一个赵行长短,称赞赵行长业务精能力强,频频帮赵副行长倒酒夹菜的就是她。
怎么赵副行长刚刚出事,吃饭时的情景言犹在耳,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样呢?
当时这个财务主任李大姐不也在场吗?怎么现在……
郜铣冰感觉有些滑稽,不知道赵副行长听到这些话会做何感想。
因为郜铣冰错误地把她们骂赵的原因,归结为大家对社会腐败现象不满,是嫉恶如仇的表现,而实际是赵副行长被抓,导致关乎个人利益的「双评」(行业纪律、行业作风双向评比的简称。)奖金发不下来了。
他来到三楼王行长办公室,看来还是王行长觉悟高,看问题的角度和认识问题的深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赵副行长出事很可惜,全行「双平」奖金弄没了不说,害得我在系统廉洁行风会议上做检讨。”
“不过也好,免得都认为自己贡献大,少拿一点都狗咬吵吵。”王行长向郜铣冰发起了牢骚。
“看来平时称兄道弟都他妈是假的,什么金钱如粪土,友谊值千金?统统是假的。这些人的嘴脸分明在告诉人们:千金必定是千金,友谊不值一文。”
郜铣冰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王行长办公室出来。他掏出刚更新换代的三星「牛二」手机,打通张家明电话,故意戏弄他说道:“张兄,听说赵副行长出事了?”
“是呀,你也知道了。”
“刚刚听说,平时赵副行长对你我都不错,要不要找人到看守所看看他呀?”郜铣冰故意戏谑地说道。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总行正在考察我接替副行长的职位,选择这个时间去不太合适,等法院判完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