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池——也沅
时间:2022-01-24 14:56:52

  少年眼中仍有一丝不可磨灭的傲气,他冷冷地路过柳素崎,也路过了池屿,没有看任何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池屿看着少年的背影,夕阳印在他有稍许乱的头发上,在整个人的轮廓边镶嵌了绒绒的光。
  他的灵魂,混着光,混着游不出的傲气。
  傍晚的风夹杂着寒意,纪校辞把外套套上,手上的伤一下子被遮盖。他一瘸一拐,沉默着上了救护车。
  “等一下!”
  池屿抢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那个……我手受伤了,能不能带我一起?”
  池屿伸出受伤的左手,鲜血在虎口蔓延至手背、手心。
  风扫过伤口,隐隐作痛。
  车里的护士姐姐招呼了一下:“进来。”
  池屿顺势坐到纪校辞旁边,她没去看他。
  “我有医药包,可以帮你先包扎一下。”
  池屿乖乖的点了点头,车如期开动,纪校辞垂着头没有精神气的坐在车上,气压很低。
  护士姐姐开始给池屿上药,池屿很怕疼,几乎不敢看。
  “嘶……”
  池屿眼圈微微发红,许是刚刚被吓到,或被风吹红,再者,心疼他。
  纪校辞伸出靠近池屿的右手:“疼就抓我手。”
  池屿顿了顿,扯着纪校辞的袖子处,把头别了过去,眉头紧锁。纪校辞笑了笑低声道:“怕疼还想着救我。”
  “那……不一样。”
  护士姐姐用不可名状的眼神看了一眼两人。
  而后伤口处传来碘伏的冰凉,她拽紧了纪校辞的衣袖。
  护士姐姐包扎的很利索,三下两下就好了。
  “那个…姐姐,可以借个电话吗?”
  护士掏了掏兜,递给池屿。池屿是去给父母报平安。
  “喂~我和纪校辞哥哥在一起呢,我手刮伤了去处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
  冠冕堂皇地说着假话。
  电话那头的池母嘱咐了一大堆,实在没耐心听完。
  挂了电话后一路上都是沉默,过了很久纪校辞从医院处理好伤口出来,还要去警局做笔录。
  池屿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累的睡着,医院浓厚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不安。
  “起来了,小金鱼。”
  纪校辞捏了捏池屿的脸。
  “嗯?”池屿有些迷糊,眼前的光刺眼。
  纪校辞鼻梁上和脸左下侧贴了两个创可贴,左手打了石膏,身上衣服的血迹、泥泞、灰尘依旧,外套套在肩上,有丝痞气。
  而池屿干干净净,眉眼娇柔。有些擦伤早已处理好,衣服没什么污渍。
  两个人像极了在演绎不良少年勾搭清纯少女的戏码。
  “哥哥等会儿去做笔录,让警局的人送你回家。”纪父纪母已经到了警局。
  “知道了。”
  池屿低着头。
  纪校辞把池屿送上警车,池屿一直注视着纪校辞,他依旧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把车窗摇下来,朝纪校辞晖了挥手道别。晚风抚平一切似的,随着车辆逐渐加速越吹越猛,池屿被眼前霓虹的城市灯光吸引。
  纪校辞哥哥,安好。
  池屿在心中默念。
  警局里几人对峙着,带头打架的少年出了名的混混,叫梁枘,他顽固不化,坐几个月牢也不是没做坐。
  “哟,私生子来了?”
  见纪校辞进来,脸色霎时间惨白。
  自己的父亲在场,面对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如鲠在喉。
  时间还要回到纪校辞13岁时,当时纪校辞还在成泽市念初一。
  纪校辞是纪父和一名叫徐舒媛的女子生下的,因纪父当时已经订婚,便抛下了两母子。
  而后徐舒媛投河自尽,所有人都在传,开始传纪父害死了女人,后来传着传着变成女人是第三者插足纪家。
  纪父人好,强行收留了年幼的纪校辞,让他在成泽读书。
  县城消息灵通,加上初中的学生都八卦,纪校辞是所谓的私生子的事情就这样传开了。
  “哎!我听我奶奶说!纪校辞是私生子!没妈!他亲妈是小三!”
  甚至有人走到他跟前问:“纪校辞你真的没有妈妈啊?你是小三的儿子,你真恶心。”
  初二有段时期,几乎整个年级都在传,传他的身世,和莫须有的家事。
  渐渐的,纪校辞仅有的一两个朋友也渐渐疏远了他。
  记得有次纪校辞在路过学校篮球场回家,一个球狠狠地朝他的脸上砸来,嗙的一声。他整个人倒在地上,周围都是围观群众,却没有一个人去扶他,他无助的试图起身。
  周围是居高临下的人,眼神像把刀,狠狠的在心底刻下莫须有的罪名。
  “扶他这样的杂种干什么?别脏了手!”
  纪校辞头上已经淤青了一块,后来老师到场才解决。
  但是老师也并非大公无私,纪校辞忘不了为人师表的那句:“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别有事没事惹是生非。清者自清。”
  当脏水泼过来时,清者自清是最没用的话。
  其实坏话听多了,纪校辞都开始默认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而他就默默的承受着,承受着不属于他的暴力。
  这个世界本就是昏暗的,在光普照不到的角落里,有腐烂发臭的玫瑰和墙角下恶心至极的蛆虫。他们没有阳光,只能腐烂,永远的腐烂。
  纪校辞几乎整个人生是暗淡了,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深渊。
  记得一本书上说过一句话:“舌头没有骨,却可以杀人。”
  千言万语筑起了吹不散的恶意。
  初三的时候,纪校辞一家子都办到了岭南,他到了锦阳一中读初中。岭南这个没有雪的南方,比北方的瓢泼大雪要舒爽。
  纪校辞原以为逃离了魔爪,如今,他再次面临深渊。
  “校辞。”
  纪父亲切的称呼了一声顿在原地的纪校辞。
  “爸。”
  有警方在案子一直弄到晚上九点多,梁枘和其他几位男高中生依法拘留了几个月,其中有一位还是父母出钱保释了他。
  纪校辞始终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们,细数自己的过往。他从来没有哭过,现在也不会。
  “纪校辞。”
  柳素崎出现在纪校辞和纪父面前,纪校辞上一秒悬着的一颗心好不容易放下,看见柳素崎的时候好像又被揪起。
  柳素崎盯着纪父,眼神不是丧父之恨,而是轻蔑感。
  “纪叔叔好!”
  纪父脸色有些难看,想必也是想起来些什么。
  “纪叔叔,我是纪校辞同学,有事情找纪校辞”
  “啊,好,你们先聊,我在车库等你。”纪父匆忙离开,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很眼熟。
  等纪父走远了后,纪校辞缓缓开口:“想干嘛?”
  “考虑好了吗?”
  “好了。”
  “嗯?”
  纪校辞笑了笑,回头望向警局门口:“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素崎没听懂,却顺着纪校辞的视线回头望,她亲眼看见纪父进了警局自首了。
  她跑进警局里,纪父在一五一十道出真相。纪校辞没有进去,他不太想面对,但此刻是解脱的。
  “我们现在要联系一下当事人的亲人。”
  “我是。”柳素崎站过去:“我是当事人,王先生的女儿,他已经去世。”
  警方调查了一下尸检鉴定报告,柳父死因是心脏衰竭骤停。他本身心脏就不太好,虽然车祸是间接死因,但是纪父还是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纪父做完笔录,警方对比了车祸监控,还好柳素崎在,立案的过程加快了不少。
  纪校辞依旧安静地在警局门口等着。
  直到纪言祠和纪母到达现场,纪母哭的梨花带雨,成了纪校辞唯一觉得吵闹的声音。
  “你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你让我们三怎么办!”纪母哭的撕心裂肺,今天一是纪校辞,二是纪父,纪母也承担了很多。
  其实纪家也不缺钱,房地产生意已经成熟,纪父缺席五年不会出事。
  柳素崎从警局里出来:“纪校辞,你就真的这么狠?”
  她环着手臂。
  纪校辞没看她,哼笑一声。
  “纪校辞,我们是一种人。”
  “抱歉,我不认为。”
  纪校辞径直往前走,柳素崎在后面追。
  “我是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私生女!你是私生子!怎么不是一类人?”
  纪校辞忽然停住脚步:“你是孤儿,我还有家人。”
  他还有家人,还有一个小妹妹。
  “纪校辞!你就是个杂种!”
  原来那年校园欺凌,柳素崎也参与了,她是那个又怂又爱玩的一方。在背后人云亦云地传播者莫须有的谣言,唇齿似一把恶毒的枪。
  纪校辞走得很快,柳素崎有点跟不上。渐渐少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那些话逐渐模糊。
  那些职高的人和纪校辞八杆子打不着,为什么找上纪校辞原因很简单——柳素崎。
  柳素崎前男友是职高的,他叫做梁枘。柳素崎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初二,是还没回到池家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当时处于异地网恋。柳素崎在成泽,梁枘在岭南。
  梁枘爱惨了柳素崎,柳素崎倒是玩玩,转头就缠着纪校辞,她自从来了华中就一直缠着纪校辞,在学校里有人传他们俩肯定有什么,纪校辞也解释不清。
  纪校辞没有一天是安宁的,柳素崎拿私生子和纪父的事情来压他,让纪校辞不敢反抗。
  结果被梁枘发现,梁枘也是小混混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柳素崎又不想失去这个靠山,只好和梁枘说是纪校辞缠着她。
  说纪校辞是个杂种私生子,不配和她在一起。
  可柳素崎也没想到,梁枘居然会去打纪校辞。
  柳素崎追了一条路,最后纪校辞终于慢下脚步,兴许是腿伤。他没让纪母开车送他是因为他想散散心,反正警局离家也不算远,但忘记考虑自己的腿伤。
  见柳素崎还在跟着他,少年终于开口:“动我可以,别连累别人。”
  “我!”
  柳素崎突然想起了什么,出事的时候池屿也在。
  “呵,我知道了,你们男的不就是喜欢小清纯吗?池屿是吧?我说我还是她姐姐你信吗?”
  “姐姐?”
  “那不然?”
  纪校辞回忆了一下池屿说送她大表姐上学,柳素崎当时就在。但左思右想他还是没理清楚关系。
  “有你这样的姐姐,我替她不值。”
  纪校辞说话向来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我的晋江好像改不了章节内容了,所以前面几章目录就显示不出来真的很抱歉,但是还是可以看哒!将就一下啰~
 
 
第7章 
  两人不欢而散,纪校辞吃完晚饭,冲了个小心翼翼的澡就整个人瘫在床上,这一天下来他真的很累很累。
  纪校辞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凌晨一点多。
  他不是那种喜欢多想的人,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昨日悲情,好像被大自然吞噬了,被历史打包带走了。
  还有五天期末考,纪校辞起床就是做卷子。所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的就是他。
  池屿这个点还在赖床,最近心事很多,嗜睡很严重。迷迷糊糊爬起来摁掉闹铃又继续睡,终究还是被单秋锦拽起床。
  “什么时候小金鱼变咸鱼了?”单秋锦忍不住感叹。
  “哎呀,我这不是熬夜学习累的。”
  池屿向楼上看了看:“柳素崎不也没起床,昨天大半夜也不知道去哪混了。”
  单秋锦使了个眼色,池慷咏还在家,池屿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
  池屿切了一声,低头吃着面。
  “你这手,还好不是右手”
  池屿看了一眼缠满绷带的手:“没事,我大提琴我都能拉。”
  “你就吹吧你,怎么这么巧就摔手了?”
  “巧了!我也不知道。”
  “抓紧了时间,下周一生地会考。”单秋锦语重心长。
  “岭南的题不难。”池屿嗦了口面。
  单秋锦摇了摇头:“骄兵必败。”
  说是这么说,池屿吃完饭就趴书桌上写起了文科作业,池屿文科很好,但是再好也顶不住历史三套卷子,语文两套卷子的双休日假期压力。
  好在她进入学习状态很快,到了下午三四点给自己放了个假玩了一会儿手机。
  晚上摸了一会数学,还是给陆泽衍打了电话。
  “陆少爷?”池屿古灵精怪的叫唤。
  “哪道题?”陆泽衍单刀直入。
  “我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嘛?”
  “说。”陆泽衍真的寡言。
  “你打过架吗?”
  陆泽衍有些迷惑,姓池的这么老问他一些有的没的。单算是听出了池屿想要表达什么。
  “没有一个男人不打架。”
  稚气未脱的少年总爱男人这个感性且成熟的词语。
  “我的意思是,是个男的,很难不用暴力解决问题。”陆泽衍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那头同样沉默的池屿说:“小女生不懂。”
  池屿应了一声“哦”。
  吞吞吐吐间池屿说:“那你能不打架吗?”
  这句话池屿不知道对谁说,对手机那头,还是对纪校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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