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照得她从头到脚白花花的,刺眼。店员说,三杯奶茶好了。
我拿了茶,说,墙上能写字?
店员说,便利贴和笔在抽屉里。
我想起坐在长椅上的吴润其,不是滋味,写了一行字,撕下来,贴在墙上。
今天天气很好,不热,也不凉。黄槐花金灿灿,一路盛开到江边,江水青蓝。汽渡轮船靠岸了。船上的车上岸,岸上的车上船。
我上了船,沿着船舷走,找我堂哥的车。手机又响了。是郑警官的电话,说,你走了?
我说,在渡口,刚上船。DNA比对出来了?
郑警官说,是李桥的尸骨。
我站在原地,脑子嗡嗡响,像过了一阵大风。
郑警官说,喂?秦之扬?喂?信号不好吗?喂?
我说,啊?谁?
郑警官说,是李桥,死了十年了。
我说,是不是搞错了?
郑警官说,错不了。
我说,不可能。夏青跟他有联系。她没跟你说,但她告诉我了,李桥去找过她!
郑警官说,夏青脑筋不正常,是幻觉。
我说不出话来,手脚发凉,是江风吹的。
郑警官说,我们推测,最大的可能是李桥和夏青一直像流浪汉一样夜里住在船上。
李康仁发现后,殴打夏青。父子起了争执。李桥把李康仁推落江里,看他快淹死,又跳下去想救他,结果自己也被江水卷起走了。
夏青看见李桥跳江,晕倒了。这只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推测。
也可能李桥和他父亲一起掉进江里,不过那个流浪汉没有听到呼救,所以我倾向前一种。说来说去,都是猜想。
我说,哦。
郑警官说,案子暂时这样了。你节哀……
我说,我没事。
他说,一路顺风。
我喉咙里苦,说,等一下,那串数字什么意思?
郑警官说,什么数字?
我说,什么一七什么。
郑警官说,170504啊,我算了蛮久,李桥死的那天,17岁5个月零4天。
一切存在过的物质都可以用数字衡量。李桥落进长江的时候,17岁5个月零4天。这个数字永恒不变。
轮船鸣笛,甲板上车停得满满当当,要开船了。我手脚打抖,呆站了一会儿。堂哥的电话来了,说,你上船没有。
我说,上了,马上过来。
我找到堂哥的车,上车,把奶茶给他们。堂嫂说想下车走走。
我留守车上,看着他们两个走去船舷边。二楼的驾驶室里,一个穿制服的中年驾驶员正开船,玻璃窗旁红旗飘飘。突然,吴润其从挡风玻璃前走过去。我吓了一跳。
的确是吴润其,穿了件白色外套,还是留短发,比高中时候高了一点点。她在车辆间穿梭,最后上了一辆开往省城的大巴。
轮船在江上行驶,我内心翻江倒海。最后,我没有去找她。
船笛轰鸣,笃——笃笃——
汽渡靠岸,小型车辆先启动。我从大巴车的窗户上看到了她的侧脸。轿车上岸,加速,很快,大巴车甩去树荫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