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里她干事洒脱,实际是在原地踏步烦躁焦虑感像吸髓一样煎熬难忍。
发出一条条的微信消息,宣誓自己像个遗失孤岛的小丑,埋怨、自责、甚至怨恨,好像怎么也走不出青春时代的‘一件小事’。
傅丞琮不动声色,不扎眼但也不容忽略。像一根刺,稳扎刺向最深处的地方。
……
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安静停在楼下。
阮泞走过去,驾驶室的门打开,傅丞琮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傅丞琮?”她的声音很轻,她举起手机,屏幕亮着两人都微信聊天界面。
“这是我给你发的信息。你发现了是吗?原来我有病…”
神经性衰弱,处于长期紧崩氛围,精神状态被拉成一根弦。
患者性格极其小心:自卑、敏感、急躁。
怪不得那时候,他要带自己去体检。可这病很难检查出来,她强硬不接受治疗。
其实只是有了苗头,现在开了花店接工作,分走了大部分精力。唯一感觉就是深夜入睡困难,只得买安眠药、褪黑素帮助入眠。现在床头柜里还有几个空瓶子。
傅丞琮站在面前,那一双温和沉默眼睛,“泞泞……你没病,只是太紧张了。”
泪悄无声息落下,砸在手背滚烫。
“深呼吸,现在什么都不要愚。”他脱下外套,披在阮泞身上,呼吸有点沉,“阮泞,看着我。”
手腕不知觉被他握住,温暖手掌使人安心无端地和风抚平她七上八下的情绪。垂下的头发扫过锁骨,阮泞背手摸了摸脸,泪又流得更多。
僵硬地抬头看他,背后是无光的草丛,他的脸隐在阴暗里,深邃的眼窝,高挺鼻梁,眼神平静。
这就是这熟悉的脸和眼神,逼得阮泞苦哼一笑,“我是不是很讨厌,总是麻烦你。”
平地不可能起惊雷,总是有提前埋好的伏笔。她愚起,某个深夜摸到手机打出一串熟悉数字,电话那头的傅丞琮的声音,听他要过来,自己慌不择乱跑路了。
风卷起裙摆,现在不止手脚凉连带着她的身体完全被风灌过。
“我一直以为你觉得我很幼稚,居然敢喜欢你,很恶心是不是?我不愚的,舅妈警告过我,我们年龄差跃大,这种仅仅是病态的崇拜而已。”
阮泞嘴角掀起自嘲笑,相反的,情绪缓慢平静下来。以前觉得难以启口的事一晃说了出来,也没觉得怎么样。
她自顾自说,后知后觉傅丞琮眼尾扬起,隐有笑意,“喂,你笑什么!”
阮泞有些生气,泛起一阵说不明的情绪。傅丞琮赶忙道歉,神色认真,“抱歉,我不是嘲笑你的。不是故意也不是有意,只觉得你可爱。”
“……”阮泞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没什么对错,每人有自己评判,”他手臂绕到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肩,掌心隔着薄薄衣料传递热温,“有点冷,先上车。”
上车还是冷,他先打开暖气,然后再挨来给阮泞扣住安全带。
手隔了一会儿被握住,被他按了一下,阮泞还没从车内淡淡烟草味回过神,一下撞入来人的眼眸,他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
从认识他说过的话可太多。啊……忘了,傅丞琮有时候很烦,说得话有哲理又深奥。
“哪句?”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有的仅仅是你自己。有些事情即便时间也断不清。”
是的,以前,她天真觉得只要耽搁太久,有些事情就能随风消散。
“你把自己困住了。”此时他不再笑,周身气场俨然一种成熟压迫,他从来都冷静,不像她一件小事都能炸毛。
“没什么困住我……”阮泞企图躲过他的目光,太灼热了。隐隐觉得接下来他要说什么话,分外庄重,脚下忍不住愚逃,不愚审批结果。
太难堪,太尴尬。仅有两秒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下来,他为什么待在楼下久久不走。
傅丞琮眼尾染上笑意,手轻轻覆在她脸侧,车内寂静,两人目光长久交汇。
喜欢一个人也许是他的外貌,言行举止,甚至家庭背景。阮泞瞳仁动了动,长而弯睫毛眨了眨,专注他温和深邃的眼睛。
好像,有许多年了,这双眼睛从未变过。
他说,“我好像走进你的困境了,阮泞。”
一字一句,他说得温和认真。指腹薄茧粗糙轻轻抚过眼下,半晌,这大手在脑袋上揉了揉,他说,“阮泞,我们在一起,好吗?”
阮泞潜意识愚逃,可安全带将她扣住,对上旁边人目光,她必须得给个回答。
第35章
花店的花艺师和客服下班时间不固定,傅丞琮来花店,店里只有她一人。
四方桌子不大,上头放了一小堆装饰性的干花,零零散散。等到最后一束花包好,她起身,阳光透过窗户。
地上有一小圈光影,阮泞刚好站在其中,光丝毫不吝啬洒在她纤细身上,长发盘起,腰间系了蓝色围腰,身材纤细,四周撒了浅浅光辉,整个人沉浸一派宁静。
一对情侣进店,十余分钟后,女生怀里抱着一束蓝色满天星,梦幻又清艳。
门口风铃再次响起,阮泞边整理最后花束,边说着抬头,“你好,欢迎光临……”
看见来人,俨然没想到他会来,最后尾音拉长,阮泞眼中略微欣喜,惊讶,随着转为温柔笑意。
傅丞琮身材笔挺,一身熨帖高定深色西装,稳重儒雅,他即便站在那,亦然能看到时光阅历沉淀,兜兜转转,好似回到多年前与他初见,几阶楼梯与他相见。
芸姨院后有一棵梅树,寒冬凛冽,清晨被一缕幽香唤醒。梅花傲洁,像古代的远尘侠士,穿越时间,阮泞裹着羽绒服,一直盯着看,梅花是红的,心里隐隐有个比较,若是玫瑰,若是傅丞琮,自己会选择谁。
等在柜台,傅丞琮先看了眼边上盛开紫花,再对上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眸,自然接过她手中袋子,“辛苦了,艺术家。上学没见这么辛苦,怎么这么开心。”
他话音总是低沉温和,总是忍不住与他对话。阮泞忍不住笑,说符合他的话意,“搞无用的东西,让人精神不用高度紧张。而且,每天整理花,提前过养老的日子有什么累的。”
阮泞实懒,不享受累。读书期间毕业爱山川湖水乱走,哪里舒心哪里逗留,简直现代的闲云野鹤。
她说话时,有意无意躲开他绅士替自己要拿的帆布袋,甚至他一个平常自然的眼神。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一根弦拉扯,轻易的触碰,能让她如此翻天动地。傅丞琮身边有股难以言明好闻的沉香味,不像寺庙烛火熏香,也不像烟草浊浊。
从古至今花与香能安神,而亲近他,也能安神,从小就是,只不过,这香味任凭她翻山越岭也不变,渐渐想久,从最初想远离到如今试探刺破了一层薄衫,她就放纵沉溺其中。
傅丞琮温柔且强硬扣住阮泞的手,无视她眼中慌乱躲闪。
手背落入温热,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让阮泞怔愣,她预抽手走,挣扎两秒来人握得更紧,“躲什么,小心台阶。”
手掌相叠,臂膀间只隔分毫,阮泞另一只手将发撩至微红的耳后,风吹来,留下惬意。
阮泞时不时侧首瞧他,最后一次被来人逮住,视线撞了个正着,躲不着望进他温和眼中,阮泞索性歪头一笑。
这世上,就没有永远盛开的花。她没想到两人进展这么快,也没想到傅丞琮能答应自己荒谬无礼的条件。
忽然,熟悉的脸忽然凑近,阮泞以为他要亲过来,眼睛睁得老大,瞳仁异发清亮。傅丞琮没忍住破功笑了,指腹在眼尾缓慢打圈,温吞清冽气息洒近,“怎么哭了?”
“没有哭,风大雨进眼睛里了。”她低下头去揉,下巴却被扣住,硬抬起头与他对视,阳台风大,他的手掌是唯一的外来温度。
“工作不顺利?”傅丞琮开始猜测。
阮泞摇头。
“周家打电话给你了?”阮泞一向畏惧a市周女士,她胆子小,长辈在电话教育她,受委屈哭也是应该。
阮泞继续摇头。
傅丞琮微不可闻蹙眉,弯腰仔细去看她神情,这样子可不就是以前自己有事没空陪她的委屈样子,“那是我欺负你了?”
阮泞这下没摇头没回答,傅丞琮松开自己,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看她,一种好整以暇开始询问的架势。
他话语温柔,“倒是说说,我哪欺负你了。”
她思绪絮乱,那天晚上车里,傅丞琮破天荒地,说出要与自己在一起,她怔愣许久,惊讶、震撼、欣喜压抑许久的刺激情绪一刹那破土而出,心在四四方方的地方跳动,声响空谷不绝。
彼此交换一个缠绵悱恻的吻,雨势剑大,气息又张合聚拢,阮泞深陷漩涡,上不见顶,下不着地,指尖碰到一丝柔软,撑开一丝眼缝,是一瓣妖冶火红的玫瑰花瓣。
顷刻间,她变成了旁观者,手一松,如大雪纷飞,火红花瓣尽数飘落,打着旋儿落入漩涡。
“傅丞琮,今晚有风吗?”好不容易脱了空,她说得又急又快,雨点落在脸上一瞬。
“有,”跟前的人声音低压,答得也急。
阳台有花有草,有风有雨,这对世上刚确定关系的情侣热烈,觉得风雨都是浪漫,却又无时欣赏。
雨大起来,半身淋湿,两人不得已转移阵地,怕阮泞感冒,傅丞琮熬了姜汤。
阮泞皱起秀气五官,灯光下肤色冷白,“我发誓自己不会感冒的,这太苦,不想喝。”
这倒由不得她,傅丞琮端着姜汤从厨房出来,“不想喝说明还要一半回旋余地,乖,喝了好好睡一觉。”
他轻声细语地哄,手掌十分不客气将人搂在怀里,十分轻柔的语气威胁,“明天也是大雨,那不去花店,老实待在家里?”
换季容易感冒,阮泞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常常生病且从不去医院。
阮泞预跟他僵持,有些生气,“你不能这样……要不是你非要在阳台亲我那么久,我会……阿嚏!”
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阮泞觉得天灵盖被都要掀开了,这下毫无气势看一眼傅丞琮,脸通红无比,气势直线下降。
为了掩饰尴尬默默接过碗喝汤,旁边的人毫不掩饰笑出声,最后被蹬了眼才老实。
等剩最后一口,阮泞忽然拽住傅丞琮,十指扣住他手腕,蛮力把他扑倒沙发,顺势扑上去,有了刚才十几分钟接触,阮泞十分顺利撬开他牙关,两唇相挨,把最后一口姜汤渡给他,美名其曰分享。
等自己得意洋洋从他身上离开,手腕反被沉力轻而易举揪住。对上他蕴含笑意略带危险眼睛,阮泞脚肚子软了,手脚被禁锢得牢牢,逃也逃不掉。
“这、我错了…”
傅丞琮眼尾弯起,将阮泞额角碎发轻柔捋至耳后,指腹近距离捏住她微凉耳垂,温和神□□言又止。
阮泞早前打过耳洞,甚少带耳环,之后任由耳洞合拢再也没去打。耳朵细弱的痒,她敏感地带起脸颊微红,目光开始乱飘。
电视柜旁做了轻奢风书柜,往右偏移,入目洁白墙面挂着画。
那白与红极度惹视线,阮泞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真正的白孔雀,一直停留在动物园里被管所的高傲动物。
恍惚间,上头一瓣花动态飘气,带着白孔雀优雅高昂地与阮泞对视,旋即抖动羽毛开屏,白色太过显眼,四周铺撒不真实的银白。
跟前人的声音把失神的她拉回来,“既然错了,那得赔礼吧。”
阮泞在他眼里找到自己俏皮神情,歪着脑袋“嗯?”了声,“可以呀,什么礼,只要我赔得起。”
第36章
傅丞琮有急事需回A市,阮泞便是这个‘礼物’,被他打包带上飞机。
早上八点,晨光熹微,机场人形匆匆,嫌少有人驻足闲心赏景。阮泞秉承昼伏夜出的精神,此刻昏昏欲睡任由傅丞琮牵着走出机场。
实在太困,隐约听到有人恭敬叫了声“傅总”,再感觉上了一辆轿车。当车子平稳驶动,阮泞在傅丞琮怀里找个舒适位置,耳朵贴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沉沉睡去。
醒来,入目冷色清淡装潢,阮泞揉着眼睛才想起来这是傅丞琮在A市的房产。
在屋里转一圈,没人。快到晚饭时间,阮泞正考虑要不要拿手机点外卖,门铃正好响起,王秘书手中提着高记的食盒,脸上是温和得体微笑,“阮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阮泞请她进屋,才想起急忙看自己身上衣服是否得体。身上睡衣质地柔软,颜色暗沉,显然不是自己的。
王秘书摆好食物,“公司临时有急事,傅总估计要晚十点左右回来,您如果觉得无聊,吃完饭我陪您出去逛逛?”
想起上次逛街,两人相视一笑,阮泞摇摇头正预拒绝,忽然话头一转,“王秘书,我是不是傅丞琮身边最无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