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在前面勾肩搭背，明辰跟在后面微笑不语。
转眼又到年末。元旦前天，安然参加完学校的文艺汇演就兴致极好地给明辰打电话。明辰骑摩托车去学校接安然，安然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梳着两个麻花辫。清新脱俗的妆容，外面裹着一件黑色中长款羽绒服，成熟之中透着淡淡的稚气。
“你来啦？”安然看着半坐在摩托上的明辰，他正在抽一根烟。
“哦，这么快就出来了？”明辰有些局促，连忙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黏灭。
“给你打电话那会就在路上走着。”安然道。
“你想去哪里玩？”明辰问道。
“我们学校晚上有假面舞会，你要不要一起参加？”安然饶有兴趣地问明辰。
“我，可以吗？”明辰有些错愕。
“滥竽充数，你带着面具。没有人认识你，我带你进去。”安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趣味。
“那，行。”
“那我们赶紧去吃饭，面具我都准备好了，在包包里。”安然拍拍自己的双肩包说道。
一路上，明辰带着头盔。安然搂着明辰，侧着脸，她的五官因为化妆而清晰明丽。羽绒服的白色毛领衬得整张脸越发干净美好。
明辰许久未抽烟，安然上次见他抽是他弟弟离世那次。这一次不知道又是因为怎样的心事？她无从知道他的世界沿着怎么的轨迹行进，他们本就生活在不一样的环境下，只是思想有许多交集。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暂，他们还未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对方的脸，便在半明半暗的夜幕下渐渐模糊了视线。
饭后，安然带着明辰混进学校，来到学校的演艺大厅。里面的人很多，大家互不相识，却很有礼貌。女生大都穿着连衣裙，千姿百态各有千秋。男生则穿着自己最酷帅的衣服，也很夺目。大家都妆容整洁，意气风发。
安然拉着明辰去到人群中间，大家一起拉着手跳舞。随后到了自由结伴自由跳舞的时间。灯光变成旋转的彩灯，音乐骤起，整个大厅仿佛变成摇摆的舞池。男男女女搭伴跳起交谊舞。
安然对舞蹈一窍不通，在明辰的带领下只能勉强稳住。随着舞步的熟练，安然和明辰也增加默契，竟觉得彼此是在云端跳舞。
因为戴着面具，彼此的眼睛格外灵敏。
安然的眼睛里有明辰，明辰的眼睛里有安然。
第三十七章
舞会还未结束，安然和明辰偷偷从侧门溜出来，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幽蓝深邃的夜空中悬着皎洁的月亮和几颗闪烁的星星，安然抬头仰望星空，心中不由生起浓郁的情愫。
“明，我想通了。”安然停下脚步，松开拉着明辰的手看向他。
“嗯？想通什么了？”明辰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安然。
“想好，把自己给你。”安然踮起脚尖把脑袋凑到明辰的耳边，呢喃道。
“傻丫头，想什么呢？”明辰摸摸安然的头发，心无旁骛。
“我爱你，爱就应该勇敢。不是吗？”安然深情地说道。
“安，你是一个好女孩。你会有一个灿烂的未来，你不应该，把自己交给我这个居无定所的人。”明辰说得很轻，心头仿佛压着沉重的晦涩。
“我们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放弃我吗？你不是说过，我们会有属于我们一起的未来吗？我相信你。”说完，安然主动去拥抱明辰，紧紧地不愿松开。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在这座城市依然一无所有，我对未来很迷茫。”明辰的语气淡漠。
“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安然哽咽着说道。
“安然，你明年会离开这里，对吗？”明辰神色凝重。
“我可以为你留下来。”
“安然，我们不要期骗自己了，你的心其实早就交给了远方。”明辰把安然从自己的怀抱中抽离，目光凛然地看着他。
“那你呢？你的心，又交给了谁？”安然冷若冰霜，对眼前的明辰感到陌生。
“对不起。我该回家了。”明辰转移话题，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我们分手吧！”安然冷冷地叫道。
“……”明辰停顿一下，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眼眶中涌上泪水。
安然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她仿佛再次被全世界抛弃，所有的悲伤和无助涌上心头。她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她是一个倔强的人。既然对方选择冷淡，她还有什么可挽留？她不是不爱，但她不要委曲求全的爱。
明辰的背影在昏暗的月色中渐渐隐去，安然冻得手指冰冷，像被酷刑夹过的疼痛。
这时，一个人影向安然模糊的泪眼靠近，是梁老师。他拿出一张手纸为安然擦去眼泪。
“我送你回宿舍吧。”梁老师温和地说道。
“不想回去。”安然倔强地说。
“睡一觉就会好一点。”
“谢谢老师。”安然努力不让眼泪继续掉落，悻悻然抽身离开。
“安然！明天太阳依旧升起！”梁老师冲她叫道，面带微笑。
安然转身点头清浅一笑，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原来，梁老师开车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看到安然和明辰。于是停下车观察他们许久，直到明辰离开。他才从车上下来，安慰伤心的安然。
第二天，天朗气清。
离家近的同学纷纷回了家，离家远的同学有的结伴去旅行，有的在学校休息放松。安然坐车准备去林淑芬的家，为王皓辅导功课。
辅导结束以后，林淑芬请安然留下一起吃午饭。安然应允，饭桌上两人聊起各自对未来的打算。
“安然，你明年准备去哪实习啊？”林淑芬问安然。
“我还没定下来，到时候看哪里合适去哪？”
“找工作准备找哪个方向的呢？”
“就学校吧。”
“哦，就想当老师啊？”
“嗯。”
“女生家，将来能当个老师挺好，现在教育事业很吃香。”
“我也是觉得老师挺好。”安然微笑。
“以后毕了业，有时间也来家里玩，我们这也是缘分。”林淑芬为安然夹上一根排骨。
“哦哦，好。谢谢。”安然恭恭敬敬地点头，心中万分感激。
经过白露的事件，林淑芬似乎变了心境，和王斌和平离婚，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她把之前的直发烫成卷发，还染了色，给人的感觉干练而活力满满。
下午帮王皓辅导完功课，安然只能回学校。在公交车上，安然路过明辰住处的那条巷子，恍如隔世的错落。
她期待明辰还会如往常一样和她联系，可是没有。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她对他的爱，渐渐转化成落寞的失望。
每次路过明辰住的那个巷子，安然都会盯着看上几分钟，她多么希望他能从那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他告诉她，他不会离开她。
可是，一切只是她的想象。
放寒假临走的那天，安然梳妆打扮一番，鼓起勇气去明辰的出租屋，想见他一面。那天刮着很大的风，她拖着旅行箱，在巷子口踌躇不前。等到她鼓起勇气向里前进的时候，明辰从巷子里走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疏冷的外观下藏着一颗炙热的心。
他看见拖着箱子，冻得面颊微红的安然。安然带着一副皮手套，却还蜷曲着手掌，十指的冰冷藏不住。
安然也看见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心头油然升起失而复得的喜悦，暗自发笑。
明辰向她走近，拉起她的手，向巷子外走去。
安然有些错愕，但是看到他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心中踏实而温暖。走到路边的时候，他叫了一辆出租。
他把她的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和她一起上了车。
在车上，他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司机小哥问道：“二位去哪里？”
安然才说上一句：“火车站。”
到达火车站，安然和明辰下车。明辰依然牵着安然向前走，不说一句话。
安然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说道：“帅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火车站啊。”明辰说。
“我改变主意了，明天再走。”安然调皮道。
“你这丫头，到底想干嘛？”明辰故作一脸嫌弃样。
“那我走了啊。Bye-bye。”安然一脸失望地拖起旅行箱向前走。
经过一阵离别的犹豫不舍，明辰还是放安然离开。安然也未能鼓起勇气，自己选择留下。就这样，各自不得不说再见。
火车启动的时候，明辰依然站在原地，他望着那节安然乘坐的车厢。安然也眼巴巴地望着车窗外，希望能看到明辰。可是坐的位置不在明辰所在的方向。就这样，告别。
青春面临的所有不期而遇，在时间的洪流中不断沉淀，化作心底挥之不去的记忆。
安然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周一，父亲还没下班，母亲不在家。安然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到六楼的家。茶几上摆着一盘苹果，和纯奶零食。显然是安国生知道她要回家，提前准备好的。不知从何时，安然对于家的所有期盼都归结于父亲身上。
寒假的日子冷冷清清，安然常去的地方还是书店。她的母亲刘彩兰又了换一份工作，离家比较远，索性就住员工宿舍平时不回家。
除夕夜那天中午，刘彩兰回到家。安国生和安然在厨房捏饺子，两人聊一些安然学校的情况。刘彩兰上完卫生间，直接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看电视。
不一会儿，安国生端出热腾腾的饺子，叫刘吃饭。安然也洗了手出来，叫一声“妈”。
三个人边吃边聊，很有家的氛围。餐后，安然主动去洗碗。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卧室里，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她轻声移步过去偷听。
“安国生我跟你说，咱这日子没法过。你执意要把你妈接到城里住，我不拦你。你请人照顾你妈，行不？”
“彩兰，你说我家现在就我妈一个老人家，她现在腿有毛病，我能不管她吗？”
“你是你妈的好儿子，你哥你妹，他们管不管？”
“他们这不是过得都很困难，你也知道农村条件差，没暖气，不利于养病不是？”
“咱条件好嘛？咱房贷刚还完，咱家比人家村里的房子都破，你天天骑个破电动。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你不嫌丢人啊！”
“就正月行吧？天暖和一点我妈回去好吧？”
“你随便吧！爱咋咋地！”刘彩兰从卧室气冲冲地出来。
安然就在门口，直噔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厌恶。
今天是除夕夜，他们吵架才不管什么日子。全都是率性而为。安然回去厨房继续洗碗，心中的怒气如火苗迅速蔓延。锅碗瓢盆被折磨的叮叮当当，水花四溅，把安然的衣服和脸上都弄湿。憋闷的眼泪迸发出来，让不安的气氛再次升温。
“让你洗个碗，你使什么厉害劲！”刘彩兰进去一句怒骂。
“我好好地洗碗，你们吵什么吵！”安然一边洗一边嘀咕，怕把刘彩兰惹毛了，不敢明目张胆的反驳。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洗了碗去休息就行！”
“谁叫我长着耳朵，我真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安然暗自生气，这是安然自懂事起每当听到他们吵架，心里最灰暗的念头。
大年初一依然是冷冷清清。安国生找哥们去喝酒，刘彩兰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安然约了李蔓一起看电影。
电影散场以后，安然不想回家，于是和李蔓一起去吃火锅。李蔓叫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这让吃饭的气氛变得温暖而热闹。几个年轻人聊啊聊。安然还是最不会聊天的那个，看见李蔓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关系甚好，她从心底里羡慕。
不知不觉，太空中又飘来几朵雪花。安然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世界，依然克制不了对明辰的思念。
第三十八章
初二，明辰借毕树的车来到安然的城市。旅途的劳累完全被忽略，他只是想见到她，告诉她，他不会放弃她。
当岁月的洪流让我们遇见对的人，所有的奔赴才有意义。
明辰在下午四点打通安然的电话，询问她的家庭住址后驱车来到安然家的小区。安然惊喜而感动，她把自己打扮的妥帖美好，奔赴一场率性而为的青春之约。
就这样明辰载着安然，在她从小生活的城市中徜徉。霓虹灯仿佛变成会发光的宝石，街角的树木变成守护他们爱情的禁卫军，参差不齐的建筑构造为他们的王国，车水马龙为这唯美的爱情渲染情调。
车子最终停靠在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明辰和安然共进晚餐以后，定了一间房。
安然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说是在李蔓家留宿。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想把时间都留给明辰。明辰也把手机调成静音。
明辰跳到雪白的大床上，身心愉悦而放松。“安然过来，你也跳上来，真舒服！”
安然把包包放在电视柜上面，走近床边，扑通一声跳上去。两人被回弹一下，有种儿时在蹦蹦床上被弹起的快感。
两人望着干净的天花板，心中那些尘埃繁琐都被抛之脑后，就这样简单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纯粹而美好。
明辰侧过脸看向安然，想要亲吻她。安然无意识中注意到窗帘没有合上，于是用手指挡住明辰的嘴巴，道一声：“窗帘没拉，会不会有人偷窥？”
明辰点点脑袋，起身去关窗户，拉窗帘。
安然也起身走过去，依偎在明辰身边说道：“先不用关，想和你一起看夜景。”
明辰和安然一起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明辰靠着窗边的墙壁，安然靠在他的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灯火璀璨的城市。
明辰的手机播放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