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她，俊美的脸孔上浮了些无奈，“暖暖，我对你余情未了。”
宋小暖心里头一阵抽痛，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好，我知道了。”
……
余情未了。
进去办公室的一路，宋小暖都在琢磨这四个字。
按字面上的意思来讲，余情未了是指两个人因某种原因而表面上分开了，可单方或双方心中却依然念念不忘，始终没有放下，多用于比喻男女之间爱情的情丝难断。同义词是藕断丝连。
这解释听着唯美，但是对于逻辑严谨思维敏锐的理科生宋小暖来讲，却是远远不够。
她吹毛求疵地想，“余情。”指的是余多、剩下的感情，与原本百分百的数量做比较，已经割断了大半，只剩下极小的一丢牵连着。
“未了。”代表的是现在，下一步就是「已了」。譬如摇摇欲坠的大楼，顶梁已断，毫无预兆的一阵狂风就能使其轰然倒塌。
置身于这种不稳定的关系之中，她需要的是冷静和耐心。
第18章 ：天花乱坠是你的本事，干嘛自废武功
微蹙着眉头，宋小暖推开办公室的门。
卢源端正地坐在她的位置上，看到她出现，眼睛明显地亮起来，声音却是埋怨，“怎么才来。”
宋小暖心绪不佳，“不是早到了吗？”
“我让你早到半小时，你看看时间。”卢源很气愤的样子，“华瑞要是被龙薇薇捡去，明年咱们就要屈居第二了。”
“那就第二呗，我可以跳去她们组。”宋小暖不以为然。
卢源气到呕血，手指虚点住她，“枉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背叛我。”
宋小暖对背叛两个字敏感，挑一挑眉，犀利地扫他一眼，“那你拿出本事来，好的领导才配有好的下属。”
卢源噎一记，挑了眼皮看她，“早上吃什么了？气势很足啊。可以，保持住这个气场，今天的问答部分就由你来。”
宋小暖皱眉头，“天花乱坠是你的本事，干嘛自废武功。”
卢源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已经入了钱副总的眼，我再给你个机会表现，如果你能说动太子爷，咱们组稳赢。”
宋小暖意外，“他也来听汇报？”
“嗯，今天有点面试的意思，咱们讲完了，会轮到龙薇薇那组讲。”卢源轻松地说，“不用怕，业务上咱们领先一个身位。”
宋小暖心道，我很怕啊，虽然不是你想的那么怕。
这次去的25楼的会议室，果然是个双边会谈式的面试架式，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了满满一排的人，西装笔挺，面色严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气氛微微紧张。
卢源捧了一叠资料，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
宋小暖有学霸气场，平时软萌萌的好像啥都不在意，但她其实是个遇强则强的性格，眉毛挑一挑，目光落在中间的那个雅致男人身上。
他眸眼深邃，英俊的面上神情平淡，隐隐有些上位者的气势，但他专注看她的时候，莫名又有些温柔的意味。
宋小暖停顿了脚步，悄悄地沉一口气，方才走去他的对面坐下。
汇报的是IPO审计报告的进程，由卢源开讲，之后是问答环节。
一整排的人除了言楚行，几乎每个人都有提问，宋小暖逻辑清晰，每一个点都有答到，语言表达流畅。
卢源看得傻，这女人不喜出风头，比如这样的场合都是静默不语。
刚才他说让她做问答，其实自己也有做好准备，随时把她轮换下来。
没想到，丫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答得比他还要精彩。啧啧，这种人才要藏好了，摆到外面被大家看到了跟他抢可怎么办？
不过他面上还是淡定，好整以暇地观察反应。
姚副总一脸欣赏，果然有抢夺人才的想法。太子爷不好说，他看似温和，实际城府极深，不会把内心的想法表露在脸上。不过，他看向宋小暖的目光似乎带了些……柔润的光泽？
也是欣赏？
从会议室出来，宋小暖迅速地恢复成与世无争的佛系状态，闷搭着脑袋，想自己的心事。
电梯口遇到龙薇薇这组的人，他们像是有备而来，一窝蜂的有近十个人。
梵雅也在其中，今天她穿了一身红装，娇艳妩媚，耀眼无比。
电梯门缓缓合上，卢源颇为感慨，“女人啊，狠下心来都是不可小觑。你看梵雅这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太子爷不跟她搞点绯闻都不行啊。”
宋小暖装没听见，面色自如，心里却是烦得很。
第19章 ：此生能够遇到完美恋人
下午五点半，宋小暖置一整桌的报表不顾，准时走出办公室。
天色还未黑透，楼宇的边角能看到霞光的余晖。她默默地看，又默默地想，这就是太阳的余情吧，看似美丽，却终将消失。
……
回到家里，推开门那一瞬，宋小暖迅速地看一眼玄关的鞋架。
那里摆了一双男式皮鞋，犹豫片刻，她闷声不响回身关门、放包、脱外衣、换鞋。
整一套的动作还未完成，言楚行从厨房探出身来，他脱了外衣，淡灰色的羊绒衣外系了一个蓝色横格的围裙，长身玉立，有一种别样的精致。
别的女人没见过他这种造型，但是宋小暖不陌生。在一起的三年，她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哪怕他因为公事要离开，也会记得帮她点餐，且一天至少三回与她语音聊天。
他原本就心细如发，一颗心全都扑到你身上时，更是面面俱到。
以至于分手后最初的几个月，宋小暖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了重心，也失了方向。
“你过来看看，打算怎么做。”他招呼她。
宋小暖相信自己比很多女人都要幸运，此生能够遇到完美恋人，纵然结局不好，也如宋美娜常说的那个词：此生足矣。
“马上过来。”她应一声。
言楚行果然买好了海鲜，还处理妥当了。宋小暖仔细地看一会儿，侧过头对他说，“你去外面休息吧，做好了我会喊你吃饭。”
言楚行垂下眼看她，“你一个人要做很久，我给你打下手。”
不等宋小暖回答，他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同款的红色横格围裙，“来，我给你系上。”
很自然的动作，手臂圈住她，又绕到后面系带子，这样的过程当然会有身体的触碰，宋小暖低下头，静静地感受他的气息，还有暖暖的温度。
然后，他就势抱了抱她，还吻了她的头发。
“想好了吗？”声音温沉。
宋小暖低头看脚趾，慢吞吞地答，“没，我还要再想想。”
言楚行像是失望，轻轻地「哦」一声。
然后就是做海鲜大餐，宋小暖眉眼专注，认真地操作着。言楚行很会看节奏，每每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合适的东西。
因为有他的帮忙，一个小时后，餐桌上摆了几个大盘子。有蒜蓉开背虾，白灼梭子蟹，香葱泥螺，广式石斑鱼，以及象拔蚌刺身。
还有那张银行卡，摆在宋小暖触手可及的位置，扎眼又引人深思。
言楚行很从容，拿出提前醒好的红酒，以及两个漂亮的红酒杯，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客厅有一个酒柜，里面有红酒和啤酒，是你平时喝的吗？”
宋小暖睁着眼睛说瞎话，“做菜用的。”
言楚行抬起眼皮看她，目光里有些深意，“没想到你真的学会做菜，而且做得……还不赖。”
宋小暖接过他递来的红酒，抿一口，然后轻描淡写，“我高考理综满分，其中包括生物。因而我对动植物的横截剖面了如指掌，同时又有物化实验基础，烧饭做菜哪有可能难得倒我。”
言楚行含笑看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你还是老样子，看着与世无争，其实骨子里是非同凡响的傲慢。”
宋小暖「嗯」一声，“你还不是一样。”
言楚行低低地笑一声，直起腰，优雅地夹一筷菜放到她的碗里，“不要浪费自己的手艺，趁热吃。”
第20章 ：你拜金，而我恰好有金
宋小暖忙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果然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做自我表扬，“不错不错，做得恰到好处，有大厨的潜质。”
言楚行浅浅地勾起唇，像是随意，“偶尔做一次菜就当是陶冶情操，以后我会找专业的厨子来做。”
话题又拉回来了，宋小暖顿住，缓缓消化这句话，她扬起头，声音格外平静，“你不恨我？”
言楚行摇头，“不恨。”
宋小暖皱起眉，认真地看他表情，想从那张俊逸绝伦的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当初她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他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没有恨意？
但他面色如常，找不出丝毫破绽。
凝一凝眉，她又问，“那你恨过我吗？”
“恨过。”
言楚行答得极之干脆，然后语调轻柔，“但是现在不恨了，现在的我只想与你续上前缘。”
他这个回答轮回到了早上的对话，如果她问为什么，答案便是余情未了。
宋小暖觉得不满足，同时又很沮丧，他俩之间有客观存在着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搞事情和他分手。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木然地看他一会儿，情绪低落，“你是好马，不要吃我这口回头草。”
言楚行挑起眉，不紧不慢地说，“你这口草太美味，好马忘不掉。”
宋小暖沉下气，大大地喝一口酒，趁着大脑晕沉，她破釜沉舟一般，“所以你其实是来睡我的。”
言楚行眉心狠狠地抽一记，眯一眯眼，漆黑的双瞳掠起些幽沉的光，语气里有意味不明的兴致，“那你想睡我吗？”
宋小暖舔舔唇，目光也是幽幽，“一夜情？”
言楚行的面孔沉下来，意兴阑阑的样子，“暖暖，你别试探我，我说得很清楚，我要和你再续前缘。”
宋小暖鼻梁微酸，“我不想。”
言楚行叹气，“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现在有啊，你想要别墅跑车钻石宝石名表名包各种各样的奢侈品……我都可以满足你。”
宋小暖发现当年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做了一个套，当时觉得逻辑有多清晰，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傻逼。
“你这么清高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拜金女。”她嘟喃着。
言楚行偏过头，脸上居然有笑容，“你拜金，而我恰好有金，咱俩是绝配。”
宋小暖无言以对，只好举起酒杯，“喝酒。”
然后她就开始瞎扯，讲她工作之后遇到的事情，“刚入职的时候，在啥也不懂的情况下，我就背了一个锅。估计当时没人指望我能扛下来，就是招我这个新人做替死鬼的。
哪里知道我竟然是个有实力的，早出晚归埋头苦干，一边查资料一边钻研，愣是从海量的表单里查出线索。
但是对方的老总是个滑头，死活不认这个账，把我气得要死。
后面的招数是卢源教的，他说我初出茅庐拿出愣头青的态度就可以钉死他。
我想想也对，物证俱在，我还真的不怕他个鸟。然后我就围追堵截，过程有些坎坷，但是结局是好的。就这么，我一战成名，之后就成了香饽饽。”
第21章 ：我怎么听说是你甩的齐家展
她有些小得意，眯起眼睛看他，“跟你的一战成名没法比，但是我单枪匹马，也不赖哦。”
言楚行的笑意很深，“你当然厉害。”
宋小暖听得高兴，继续往下说，“后来每个组都来抢我，卢源帮过我，我当然进他这组。他这人很不错的，业务精，脑子活，最重要的是交友广阔，每年都能拿到业绩第一名，跟着他干不太费脑子。”
“不费脑子？”言楚行慢悠悠地剥一只虾，摆到她的碗里，“最近的这个项目他干了多少？你干了多少？”
“咱们小组有好多人，大家都有做。”宋小暖辩解。
“上午的问答部分显示你统揽全局，又面面俱到，加上前段时间每天加班，我觉得他在压榨你。”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卢源给我发加班费和绩效工资的。”
“多少？”
“跟你这种富豪没法讲，但是我很满意。”
“被人利用，还帮着数钱。”
“话不能这么讲，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不努力，业务能力不可能提高得这么快。”
“这话也对，既然你可以独挡一面，不如出来单干，我给你开个审计公司，项目不用愁，保证一年到头来不及做，收入比你打工强上百倍。”言楚行说得随意。
宋小暖有几分酒意，但是脑子里还挂着根天线，扬起头，瞪他，“你别说着说着，又给我上套。”
言楚行很平静，慢条斯理地抿一口酒，“不喜欢做审计，你也可以做投资，我有些闲钱，但是缺人打理。”
宋小暖撇嘴，“别跟我炫富，我不上当。”
言楚行唇角扬一扬，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还有一个米虫的理想，咱们一起去实现它。”
宋小暖眯起眼，遥远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章节，那时宋美娜刚死，她在酒吧里醉生梦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言楚行坐到了她的边上，他手里也拿着酒，神情淡然。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有抱住他哭一通，后面的聊天，没啥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
比如你长得真好看，比如男人都不可靠，比如我妈妈死了，比如书不想读了。
然后他问了句，不读书以后做什么呢？她木木地看他，突然笑了，“做米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