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望向妮妮的目光也十分柔和，还记得这帮丫头是他们第一批员工，可算是撑起这个厂子最重要的一批人了。
现在，那帮姑娘嫁人的嫁人，生娃的生娃，留下的倒是不多了，这不多的几个也都任了大大小小的职务。
作为一个领导，他从来对得起下属，必然会给她们对得起付出的回报。
因此，今日这个会议……
牛槽又点了小牟：“小牟，你这六七年有什么想法没？”
林小牟懵逼地左右看看，他完全不明白牛槽今日唱的这是哪一出，硬着头皮站起来，一通胡吹：“这几年多亏了您啊，给乡亲们容脚处，还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往后，咱们就跟着您……”
牛槽皱了皱眉。
小牟赶紧住了嘴。
牛槽从来没有这般郑重地开过这种故弄玄虚的会议，更没有在他说这种话时不悦地皱眉。
牛槽从来海纳百川，对于他得意忘形的口沫横飞，从来都是淡淡看着的。
这一下，整的小牟不会了。
牛槽也不卖官司了，他不同于侄子六子，他更直接点，明白说出这次会议明目的：“我也不绕官司了，跟大家坦白了说罢，我们傲牛准备转型。”
此话一出跟一块石头投入到了平静的水里，惊起一丛丛水花，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开口，留了对方一个个疑惑的眼神。
牛槽朝六子点点头，六子起身，给众人讲了具体的构思。
他们关于转型的打算已经走了一年多，虽然业务推进不少，但距离根本那一步还有不少路要走。
六子思忖良久，终于想明白，万全准备从来不可能万全，凡事都会有意外，合适的机会在有所准备的人面前每一天都合适。
若此，不若就开始吧。
“目前，咱们手上所有的业务都是代加工产业，格局十分单一，且加工的货物广泛，并没有形成自己的特色。因此，出于各方考虑，我们准备转型。”
六子的口才跟措辞能力比牛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牛槽也乐的将那些出面的需要口才的事情交给六子。
久而久之，厂子外头的人多认识六子的，少认识牛槽的。牛槽对此倒是不介意，总归是自家侄子，又是另一个股东，有啥。
“转型？”众人不大明白，做的好好的，为啥子要转型呢？
六子也不欲将这事说的太过详细，只简单举了几个身边的例子：“「顶风雪」跟高山市服装厂两个，大家都晓得，一个转型了，一个依旧是落后的产业格局，现状如何，大家都能看出来。”
在场众位能够有长远格局的，还是少数，大多都是俗人过日子，不欲纠结太多，基本上领导说啥就是啥，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便成了。
只是，牛槽却不欲放过他们，见六子这边点出目的，又开始就着刚才那个问题切入：“这六七年里，不知大家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啊？”妮妮好奇。
“做好一件事，大家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牛槽看似是回答妮妮的话，眼神却是落在了小牟身上。
小牟佝着老鼠眼，瞅着桌面一通晃悠，做啥，看他干啥？
果然，下一刻，牛槽就点了他：“小牟，你说吧。”
得，话题又回来了。
这次他可不敢继续拍马屁了，怕牛槽继续朝着他皱眉，老老实实道：“踏实肯干，吃苦耐劳，诚信稳重……”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这些年来，他眼睁睁看着牛槽从一个乡村野夫到发号施令的商人，确实是一步一个脚印，凭着人品和踏实靠谱走到如今的。
牛槽这下子倒是没皱眉了，赞许地瞧了他一眼：“说的很好。”
小牟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坐下，牛槽又开口了。
“那请问，小牟，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小牟张了张嘴，嗫嚅两句，终是没能出口得了任何话。
他还，真的没做到……
牛槽也没过多为难小牟，招招手，示意他坐下，郑重巡视一圈场内众人：“做事当做人啊，想要做好一件事，必须得做好一个人。”
最后，他将视线落定在凤儿身上，一字一句道：“现在，我给大家定下咱们转型前的企业文化，希望大家以后都能以此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力争做大做强企业。”
那便是——“诚信踏实为事业之本，质量信誉为企业之源！”
第142章 好看也要好记
厂里人多有些奇怪，为什么牛槽要借着开转型会的时候定下什么厂子文化呢？一个厂子还要文化吗？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牛槽又进行了下一步的动作，那便是专门成立了一个羽绒服小组，还将凤儿任命成了小组负责人，带队人则是六子。
厂子里议论纷纷，这个羽绒服一开始的事物都是小牟在负责，包括最初的收购羽绒也是小牟。
虽说后来工作完成是因为凤子，但无论如何这论资排辈的次序不能乱啊！
小牟心中也十分不舒坦，往日里大大咧咧的人，闷闷不乐起来。
他可算是明白了，前些天牛槽开那会其实是有两个意思的，明面上是点出企业文化并说明转型的事情，暗地里是敲打他做的不如凤儿，为着接下来重用凤儿铺路啊！
想到三人曾经在老陈头坟墓前喝酒结拜的事情，小牟自嘲不已，他俩现在如日中天，轻易决定他的死活，而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被丫头片子踩在脚底的笑话。
实在是可悲。
对于自家丈夫的心思，橙子是晓得的。可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同凤儿那些年的经历也让她无法像丈夫一样充满隔阂，她晓得凤儿有能力，且是个好人，不是那种会谋夺她丈夫权力的人。这一切，大约便是真的物竞天择吧。
橙子悟不出这般深厚的道理，但也讲理，知道不该闹凤儿。更何况，凤儿过的已经是够艰难了。
因为，凤儿怀孕了。
她得知牛槽成立羽绒服小组，还将这个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交给她，内心深处是惊大过喜的。
害喜反应并不好受，更何况，也没人照顾她。家中婆婆挂了一块腊肉在房梁上，就任她流口水瞧着，也没说割下一块给她就着茨菇煮个汤。
这孕就跟她一个人的事儿似的。
定子是个不懂事的，年少时不懂事，成日围着姑娘转。成年后依旧不懂事，姑娘到手了，便成日玩乐，围着那群狐朋狗友转。
凤儿这一番终归明了，当年看中的，其实正是他的短处。
奈何年少到底一叶障目，很难透过情情爱爱窥见人生的全貌，现下肚子里揣着个，却是连后悔都不及了。
凤儿是个只往前看的，也没真后悔过，到底就这么走着呗，逼自个儿一把就成了，怨天尤人有什么本事！
浅水中的鱼儿不觉苦，岸上的子非鱼，却是能眼睁睁瞧出浅湾中之鱼之苦的。
众人都心疼凤儿，连带着小牟都不好意思怪罪凤儿，毕竟这姑娘确实是优秀，做人踏实谦卑，做事大气靠谱。
接了这担子后，她抱着个肚子开始忙前忙后，每日披星戴月同利斯曼沟通。
“凤儿，我真是服了你了。”电话那头的利斯曼都被凤儿给整烦了，由一开始的回绝终于松了口，“可以可以，你们做罢……”
“啊？真的！”凤儿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
面前的办公桌角角十分尖锐，凤儿那微微凸起的肚子正好碰到，将将抵着时，凤儿脚一崴，给错开了。她眼疾手快地扶住桌面，抬头一看，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低头细细瞧了眼自己那肚子，只觉得里头的小家伙好像得意地动了动。
凤儿心中直犯嘀咕，这是个什么东西？咋觉得这么精的。
“喂，你还在吗？”利斯曼在电话那头问。
“哎，在。”凤儿不再多想，赶紧答道。
“我同意你，但有个事儿必须给你们提点下。”利斯曼原先不着调的声音忽而变得十分正经。
凤儿于是也下意识直起身子，虽说她跟利斯曼关系不错，可关乎到工作，尤其是合作对象，又是在这种有求于旁人的前提下，她有分寸。
“您说。”
“可以借用我们的款式，但必须略作改变。”利斯曼继续道，“以及，千万千万不能贴着我们的商标，用任何会让旁人误会同我们公司有关的标签。”
凤儿狐疑点点头：“好的。”
心中却有些奇怪，这曼尼制衣并不是很有名的公司啊，他们为什么如此介意这个？
当然，凤儿原本也不会用人家的标签，但宣传售卖的时候打上「深圳大品牌」同款这种标语，她倒是有所考虑的，毕竟确实是同一厂子同一材料同一批人手里出来，如此有助于他们拓展自己的品牌。
利斯曼见凤儿很识趣，放缓声音，柔声道：“我同你说，我知道你意思，想打出品牌。但是，你们这样是不够的。”
窗外正好一群女孩子拿着饭碗笑闹着经过，原来是午饭时间到了，她也想不起来肚子里那张嘴，赶紧关上窗户，认真听利斯曼的话。
果然，利斯曼开口便是珍贵箴言——“蹭旁人始终不是长远之策，你们得有自己的记忆点。”
“记忆点？”凤儿讷讷。
电话那头的利斯曼优雅坐在真皮沙发上，遥遥望着豪华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把玩着手指，似是不经意道：“我记得，你之前店里那些衣裳都是杂牌吧。”
利斯曼指的是先前她逛凤儿门店买的那批衣裳。
凤儿脸憋红了，忽而起了些傲气，小声道：“那是我们自家的牌子，有标注的，傲牛。”
利斯曼笑了，特别开心的样子：“这么土，哈哈哈，我可没注意……”
凤儿被笑的身上起了燥热，这深秋愣是红了脖颈：“我们那店铺也叫傲牛啊，你来了好多回……”
言外之意，都没记得吗？
利斯曼善解人意又十分欠扁道：“我来了那么多遍都不记得，你觉得，你们没有问题吗？”
“那你说该如何？”凤儿有些不服气。
“这样跟你说吧，这次在「黑毛利」的竞争中，「顶风雪」一下子便让人记住了，缘由便是他们那片雪花，十分有记忆点。”
利斯曼起身，站在阔大的落地窗前，瞧着不远处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国家也是，旗帜鲜明。”
“说到中国，中国精神，你会想到什么？”利斯曼慢慢问出这句。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说，每个中国人心中都有鲜明的答案，那便是——五星红旗。
迎风招展，鲜艳夺目，便是中国精神！
第143章 画牛
近来，牛槽、六子同凤儿愈发神秘，不，应该说是神经。
小牟叼着狗尾巴草，抱着胳膊，朝着不远处的牛圈眯眼：“这三人这是……做啥哩？”
阿斌眯着眼，懵懂地摇摇头：“已经好些时候了，一直如此。”
小牟心道，他这大哥一向奇怪，众人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平日里到处晃悠，时而发呆，时而沉思，时而自言自语的，这块木头在商场沉浮中愈发深沉，跟一块百年沉香古木似的，轻易窥不得真章。
说的不好听些，小牟若是哪天撞到牛槽盯着茅坑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这六子是在做啥啊？他平日里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生的又帅气，还有成功打底色，走在牛家村村头都跟走T台似的，此时竟然出现在牛圈边？
还有那个凤儿，揣着个肚子，搞啥子哩。
两人正在好奇，六子拿出纸笔，就站在那儿写了起来，认真的模样跟个艺术家似的。
旁边一群大姑娘脸红心跳地走过，尤其是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姑娘，那水灵灵的眼中汪汪的，跟蓄满春水似的，泛滥且潋滟，将秋意都给衬成了春色。
“这姑娘，生的不错啊……”小牟下意识感慨。
阿斌一巴掌打到他头上：“你小心点，有娃的人了。”
小牟不爽地摸摸头，又得意昂起：“咋了，咋了，我媳妇儿乖巧温顺，还同我一起看邓丽君哩，我不怕，哪像你……”
小花是个母老虎的事儿五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年轻时阿斌爱惜她，事事儿让着，对于「妻管炎」这个称号倒是挺乐意的，现在年龄渐长，小花倒是没那般好看了，阿斌还如此害怕纯粹是因为小花身型同脾性渐长，整个人圆了一圈儿，跟个桶儿似的，相反阿斌却是越来越瘦，看起来好似小花一个指头便能将他弹走。
更何况，小花还是个能闹能掰的，儿子晨晨护妈妈护的要死，他但凡让她受个什么委屈，晨晨分分钟要他好看，还点名晚年「忤逆」他。
才多大一小屁孩，长大点还得了。
阿斌成日唉声叹气，腰背越来越驼，一副被生活压垮了的模样。
“瞧瞧瞧，我不说了，不说了……”小牟一见阿斌垂头丧气的模样，赶紧摆手退让。
正玩闹着，刚才那黄衣服的小姑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抱着两捆香蕉娇羞到了牛槽面前，不远处的小牟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不是吧，她莫不是对牛槽……”
阿斌赶紧捂着小牟眼睛：“别乱说。”
心里却也直犯嘀咕，居然有姑娘见到牛槽害羞？奇了怪了……
这两人看不到，凤儿却是瞧的一清二楚，这黄妞儿哪里是对着牛槽害羞啊，站在牛槽面前，对着牛槽讲话，眼睛却是直往六子勾呐。
“这是俺家那边的香蕉，两位领导尝尝。”黄妞儿娇羞地将香蕉递给牛槽，身边人推了推她，暗示她凤儿也在旁边，黄妞儿还以为她们让她将香蕉给凤儿拿，于是也没客气地将捆儿香蕉塞给了凤儿。
可怜凤儿一个大肚子，还要给她抱着香蕉，都无语死了，气呼呼地将香蕉放在一边的牛圈上。
黄妞儿瞧着可心疼，这是她从老家摘来的呢，竟然被凤儿这般重地摔了，可给她心疼坏了，赶紧够过去拿，哪里晓得这一推一搡之间香蕉给落到了牛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