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虽然热情,但并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卡珊德拉迅速转过身去,提着行李箱往路口的方向快步走了几步。在一辆弗雷特伍德车前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金发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风纪扣大开,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茶色的墨镜。
尽管如此,卡珊德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叔叔杰弗里·沃尔夫林,一位风头正盛的麻瓜服装设计师。
“天哪,你不会以为加比在开玩笑吧,”杰弗里大笑着说, “我要把你这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信誉了。”
他不仅接过了她手里沉重的行李箱,还极为体贴的替她打开了车门,自己一矮身,钻进了驾驶位。
“下午好,爷爷。”卡珊德拉看着后座上头发银白、笑眯眯的老人,拥抱了他一下。
“下午好,小甜饼。”加比从前座扭过头来,从同款茶色墨镜后面打量着卡珊德拉,看见她一头鲜艳的红发,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终于愿意染头发了?”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亚尔曼爷爷,他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显然对一个日耳曼人来说,金发要比红发“正经”得多。
“我必须得说,卡莎,虽然我对红发没有什么偏见——”他说,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对凯尔特标志的瞧不上。
“——然而,你就是有偏见,”加比在墨镜后面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就是个玩木棍儿的巫师呢,亲爱的老头子。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轿车在他们的拌嘴中启动了,杰弗里和卡珊德拉都没有插话,包容地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反驳对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他们表现恩爱的方式。
“等等,我们先去六区再回家,”卡珊德拉提醒道,“必须先去魔法部报备一遍。”
“喔——确实,你不说我都忘了。”亚尔曼摸了摸后脑勺,“上了年纪之后,记性确实会变坏。唉,好吧,其实我确实不太想和那帮蠢货们打交道,等会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卡珊德拉回答道。
似乎每个国度的人,都对其政府部门存在怀疑心理,就连在霍格沃茨,从前也能听见一大批点评福吉是个蠢货的言论。
轿车迅速转向了前往卢森堡区的方向,他们在弗斯滕伯格广场停下,这里正是法国魔法部总部所在位置。
卡珊德拉在下车之前,把头发恢复成了金色,在脑后高高地扎起了一个马尾辫,没忘记用上一个强力混淆咒——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是来法国避难的,能尽量减少被巫师看见,就绝不暴露。
在弗斯滕伯格广场正中央的位置,四棵古树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青铜雕像。似乎法国人对于雕像的迷恋体现在方方面面,从枫叶步行街入口处的女神雕像,再到他们捐给美国巫师国会的自由女神像——扯远了,总之,法国魔法部的入口正是这里。
她盯着雕像时间过长,这不寻常的注视引起了一个黑发的矮个儿中年男子的注意,他朝她走了过来,同时嘴里热情地用法语问:“你好,需要向导吗?”
卡珊德拉沉默了一下。因为身上穿着的白色纱裙,似乎她被认作是误入这里的麻瓜游客了。
然而这沉默使矮胖中年男子产生了更深的误会,他换成了英文,说话的声音同样低沉,继续热情地给“外国游客”卡珊德拉做介绍。
“……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卢森堡区’,啊哈,这里算是全巴黎房价最贵的区域了……你知道吗,那个有名的卢森堡公园就在不远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带你去转转——”
卡珊德拉不得不打断这位热情的巫师先生(他想让这个“不受麻瓜驱逐咒影响的特例”离开此地的目的昭然若揭),用熟练的法语说:“谢谢你,但是实际上,我是个想要来魔法部登记注册的英国巫师。”
他吃惊极了,瞪大眼睛,掏出一小块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少女,喃喃说:“哎呀,你早说嘛……现在这年头,愿意穿麻瓜服饰的英国巫师真是少见……”
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并自我介绍为多米尼克·德拉库尔,正是负责法国魔法部接待外宾的巫师,并且极为热心地带着卡珊德拉进入了魔法部的正厅。
按照德拉库尔先生的提示,卡珊德拉和他一起站在了雕像旁边。
四棵古树裸露的气根一下子活动了起来,朝她包围而来,相互纠结缠绕,形成了一座藤蔓鸟笼状的电梯。卡珊德拉觉得脚下微微震动,电梯快速下行。不过片刻,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建筑。
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卡珊德拉心想,法国的魔法部要比英国的更接近地面,但同时也要更美丽堂皇。她带着善意的兴趣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法国魔法部拱形天花板上布满了星座的壁绘和历史事件的壁画,而且穹顶下还倒挂着一个银白色的球体吊灯。入口位置挂着代表他们的徽章,里面包含了法兰西三色、帽徽和弗里吉亚帽的标志性元素,下方写着格言:“Incanté,Envouté,Conjuré(施法、施咒、召唤)”。
德拉库尔先生似乎对她英国人的身份很感兴趣,一路上都在跟她闲聊:“……既然你是英国人,想必是在霍格沃茨上学了?霍格沃茨是很不错,不过我们一家人都是布斯巴顿的。去年我的两个女儿还去了霍格沃茨参加三强争霸赛,可惜那时候部里忙得厉害,我没法一下子请上一个月的假期——唉,罢工的人太多,干活儿的人又太少!”
从他热情洋溢的话里能感觉到他对于女儿们深切的爱,卡珊德拉点了点头,礼貌地说:“我知道,芙蓉·德拉库尔。她在三强争霸赛中的表现很精彩。”
德拉库尔先生一听,更是来了兴致。
在他们一路去往二楼圆形办公大厅的路上,他不住打听着自己女儿们的表现和霍格沃茨的情况,无论是长明的大礼堂,还是能看见黑湖的寝室,他一概表示“太可爱了!”。
卡珊德拉显然挽回了一部分英国人在他心里的印象分,要知道今天之前,他还在为了女儿写信说爱上了一个英国的红毛小子而伤心呢!
他们踏上了二楼廊柱支撑的走廊和带有栏杆的过道,然后走出了门厅,沿着一条开阔的走廊行进了大概几百步,尽头是一个办公室。卡珊德拉看到,烫金门牌上写着“1号外来巫师登记点”。
“幸好是我带你进来的,这样比较快。”德拉库尔先生笑呵呵地说,捋了一把尖尖的小黑胡子,对着一脸烦躁的接待员说:“路易,下午好,我带这位可爱的小姐来登记。她是从英国来的,需要办理一张半永久登记证明。”
名叫路易的接待员懒散地抬了抬眼皮,“真会给我找麻烦……马上就要下班了,你不知道吗?”他没等回话,转头冲着卡珊德拉说:“把这张登记表填了。名字、亲缘关系、财务证明、职业……我们会在七个工作日内给你答复。”
卡珊德拉从魔杖袋里抽出冬青木魔杖交给路易,不去理会德拉库尔先生兴奋地叫嚷“媚娃头发杖芯?太可爱了!我夫人阿波琳就是一位混血媚娃,我猜这根就是格里戈维奇从我岳母那里要走的……太可爱了!”
她捏着羽毛笔,在表格上迅速填满了基础信息,但是对于“职业”上犹豫了一会,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卡珊德拉斟酌了一番,填上了“服装设计师”。
当她把表格递还给接待员的时候,他看都没看,用魔杖轻轻点了一下,羊皮纸钻进传真机不见了。然后路易动作飞快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这可真是富有法兰西精神,卡珊德拉心想。
他们离开了登记点办公室,卡珊德拉胸口别着一枚法国梧桐叶形状的徽章,德拉库尔解释说这是临时居留许可,看见这枚徽章的傲罗不会盘查你的来意和身份。
“我明白的,德拉库尔先生。”卡珊德拉有些无奈地说。实际上,她对于这玩意儿很熟悉了,此前亚尔曼会提前发邮件找魔法部领取徽章给她。
“卡珊德拉——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德拉库尔先生一直把她送到了魔法部的入口,塞给了她一张小纸条。卡珊德拉猜测,如果不是公务在身,这位格外热心善良的巫师会拉着她再多聊一会。
“这是我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来坐坐。我保证,我夫人做的红酒炖牛肉是你平生未见的美味,英国人嘛……”
卡珊德拉微微感到好笑。
在美食方面,法国人的嘲笑她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她和德拉库尔先生挥手告别,迎着夕阳走向了那辆在广场出口等着她的凯迪拉克。
作者有话要说:
*弗雷特伍德是凯迪拉克93年出产的车型,风格是设计夸张的美式豪车,符合杰弗里乐观散漫的性格;
*西方人普遍认为红发人比较愚蠢、放浪,猎巫行动中也杀害了大量红发女性,实际上这算是日耳曼-盎格鲁人对于凯尔特侵略者的历史性偏见遗留;
*霍格沃茨放暑假的时间是六月第三周,也就是1996年6月17-23日,暂且估算文中此时为23日吧,周末放假比较爽;
*多米尼克·德拉库尔先生在魔法部工作是私设。
【明天不更,我出去玩。特此标注,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1-12-30 21:32:03~2021-12-31 20: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звезд、猫珊、吃土的貓、山海观雾、梅林的牙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珊、茶茶茶茶茶ca 50瓶;南一一 30瓶;Ocean 10瓶;别打我卡姐 6瓶;小小小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炼金术
杰弗里沿着巴黎顺时针蜗牛壳状分布的区划行驶,最终在塞纳-马恩省河北岸的一处别墅区停下了。一家人说笑着穿过了前庭的小花园,那里和卡珊德拉记忆中一样,极有规划地栽种着各种珍奇灌木和花朵,她能闻到衣袂擦过月光花时轻微的香气。
亚尔曼爷爷差不多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花园里,并且热衷于对路过的每个发问的人解释“这是他自己培育的稀有品种”“世界上真的有黑色睡莲”……
厨房里传来了烤鸡油脂和肉排的鲜美香气,加比指挥着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后带着女王般高傲的神气给每个人餐盘里盛上秘制香烤牛肩肉(这是她最拿手的菜)。在大家揶揄的目光中,卡珊德拉无奈地发现,加比给她的是最鲜美的部分——而且比爷爷和叔叔的分量加起来都要多。
她刚拿起餐刀,门厅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响动。
卡珊德拉不安地看了一眼亲人们,快步走向门口。
按理说,这里覆盖了足够强大的忽略咒和防御咒,除了熟人,根本不会有人能看见这栋繁华之地的别墅。
“是谁,”卡珊德拉抽出魔杖,谨慎地问,“提前预约过吗?”
“尼可·勒梅……没有预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说话呼哧带喘,“受邓布利多所托,来找‘家住在巴黎第一区Rue De Rivoli别墅区18号一楼餐桌旁’的卡珊德拉·沃尔夫林小姐。”
卡珊德拉尚且有些怀疑,但是匆匆跟来的亚尔曼听见“勒梅”这个姓氏之后,立刻兴奋地打开了门。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小老头,有着极致苍白的脸色和同样灰白的头发。如果不是能看见勒梅深色的瞳孔,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个被石化了的幽灵呢!
“我的天哪……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亚尔曼惊叹地说,“大家都说你死了,毕竟自1962年在巴黎歌剧院被偶遇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你们夫妇……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哎呀,总之快请进!”
他带着见到传说的激动表情握了握勒梅的手,但是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咔嚓”声,老人发出了骨裂的痛呼。
“……对不起?”亚尔曼和卡珊德拉同时惴惴不安地道歉说。
“唉……”勒梅左手扶着右手,苦笑着说:“人上了年纪,就是骨质不太好……要不是目的地就在巴黎,我也不会来这么一趟。”
于是在沃尔夫林一家人呵护易碎古董的方式下,这位活了六百余岁的传奇炼金术师被迎到了餐桌旁坐下。幸好他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性格古怪而刁钻,环顾了一下周围坐着的麻瓜和巫师,以及餐桌上丰盛的晚餐,露出了和蔼的笑意。
他真的能吃得下任何非流质食物吗?
餐桌边的一家人在内心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在从门厅到餐厅的短短一段路程中,尼可·勒梅浑身发出了三次“咔嚓”的脆响,让人胆战心惊他纸糊的身体会不会就此散架。
“谢谢……不过我闻闻味道就好了。”惨白面容的老人感慨地看着面前餐盘中鲜美的浇汁牛肉,陶醉地嗅了嗅食物香气,不过丝毫没有进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