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养道腆着脸笑笑,“还是意哥儿你聪灵。不愧是在书院行走的人。上月你借我的一百个子儿经不住用,咱奶入了冬咳嗽,我净花了买药了。”
他拽了自己的衣领子,将磨得破损的地方翻出来,“瞧,我这连件暖和的衣裳都没得穿呀。”
他眼神羡慕地看着如意身上的厚棉衣,心里想着要,但是却不开口。
要了衣裳,就不好要钱了。
“你如今跟着三小爷好日子,月月有钱拿,王家还给吃给喝给穿,哪里有花销的地方。奶对不住你,你别理她。可你我是和连着亲的兄弟呢,怎么着也得....”
他挑挑眉头,脸上的意思很直白‘给点钱帮衬下’。
如意一如既往地点头,“我都懂。每回来,我不都借你些嘛。”
他示意对方在此处稍候一会儿,折身回来院中,再出来的时候给了一吊钱,“这是年前夫人给的打赏。我留着无用,予给哥哥,过个暖和年吧。”
施养道数着数,头都不抬,“好意哥儿,你可真是个善心人。咱爷在地下若是有知,必得护你长命百岁哟。”
如意目送他揣了大钱,上了主干道。
嘴里哼着哪里的小曲儿,随着前面那满是补丁的身影半点不歇地到了一处热闹地方。
他认字,门洞上悬着的蓝色底大白字还叫得出口——赌。
花溪镇起得好。
以前为了能赌,施养道须得走上大半天的山路才能到镇上。如今倒是省事了,翻一道石头墙,用不了半刻钟就能进了这妙处。
他连脚步都没顿,一直往前,从书室买了新的墨锭,回了家。
三叶子看他送到案头的墨锭,拿到鼻子下闻香。
“家里又不缺,这大冷天跑出去就为买这个?”
如意点头,并没有提有人盘剥他银钱的事情。
却说另一头
施如意一脸喜色地从四海赌坊出来,身后一迭声招呼他‘四爷再来玩’,他只摆摆手,“今儿不成了,家里等着吃饭呢。明儿,咱们明儿约好了来。”
这一趟手气真是好,四百个铜子转头成了二两银。
他乐呵呵地收起银子,过街市口时割了三两卤猪肉,却不包着,大黑指头不停歇地捻一片,就着冷风酒,吧唧响,一路往家去。
到家门口了,拽袖子口将油汪汪的嘴儿擦干净。这才推门进院子。
院子里他亲妹子正拿笤帚在院子里扫鸡屎,抬头见是他回来了,拉长脸,“出去干什么了?奶将才找你呢。”
施养道随口嗯吱一声,手指头从鼻孔边拿开,搓搓了,对着他妹一弹,恶趣味地笑,“赏你的神仙丸子。”
施清偏开头躲,“作死呀你,你不嫌脏我还嫌呢。恶心死了....”
兄妹两个闹腾,北屋的施老太太听了孙儿的动静,一迭声叫人。
施养道还知道孝顺,不管身后张牙舞爪的妹子,进屋就先磕头,“奶,您寻孙孙呢?”
“大冷天儿的,出去作甚。奶给你做了件暖和衣裳,你快来试试。”
施养道心里欢喜,乐呵呵地往身上套,心说:下回见了如意那小崽子,且是个见证呢。
新衣裳难得寻了棉料子,里边续上又厚又匀的棉花,上身虽然大些,但是暖和。
“奶,好穿。怎舍得用这么好的布料给孙孙呢?有了应该先给您做一身的。”
说着这话,新衣裳上了身就跟黏住了,半点也别想让他脱下来。
偏老人家喜欢这说辞,“奶不用,先给我金孙穿好,这样也好叫那些做大事的人眼里不小看你。”
说到这里,施养道倒是一顿,他犹豫一下,借着让他奶看身后合适不合适的动作,伸手摸进了里衣。
点了点,最后拿了一小角银子来。
“奶,你看这是什么?”
施老太太老眼闪过精光,一拍手,“呀!孙儿,这就有银子挣上了?”
外边的人听了这声喊,大跨步冲进来,“说什么呢?挣钱了?什么钱?多少?拿来我看看...”
老太太从床上蹒跚下来,枯爪似的手掌十分有力,三巴掌将孙女扇得嗷嗷叫,“离你哥哥远着些!”
她示意施清去关门,“这等大事快捂在心里,别叫恶婆娘听着了。要不然又要上门来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