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都是男丁在前,女子在后。
庆脆脆同几家相熟人家的妇人点头问礼,寻到位置刚做好,尚未同孔二夫人说是一句话,便听斜后方一道亮气的冷哼声传来。
她脸上笑容不变,假装什么都不知,开口道:“二夫人近日可忙?小春山上有一小居院子,是我头几年随意买的。那里已有难得的北地雪景,后院还有几眼暖和的地底汤泉,可能请您赏光,一并去舒快两日?”
严氏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后瞧一下,正看着一端庄肃穆的鹤皮老太太从眼缝中看人,她身后的空处站着一个泫然欲泣的小妇人。
瞧着穿衣打扮阔气些,偏她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柔媚的妾室做派叫人看不顺眼。
严氏哪能不知这两个是哪家的,但是有什么值得搭理的。
于是接应道:“你先定个日子,若是我空了必然得走上一遭。这不入冬了,家里说忙也就那些事,我是念着家中婆婆嚷着无趣,想带她老人家出去赏玩几日。”
临近几个一听顿时兴起了,追着庆脆脆问地方在哪儿,院子能住几个人,汤水是什么类型的,一时以庆脆脆为中心陷入热闹氛围。
这不过是寻常最正常的后宅夫人交际的场面罢了。
偏朱珍珠恨得咬牙切齿,觉得这是刻意做给她看。
明明庆脆脆这个贱人一进门就同她对视过了,却偏偏装作无视。
她眼神一转,凑到罗老太太跟前道:“夫人,我是个妾的身份,料是这场合我不该来,不然姐姐不会对我视而不见。您今日便不要再为我引见了,省得外人说您的不是。”
罗老太太本就觉得亏待了这修道人,自己那老骨头的男人有脸做出这样的丑事,一直想补偿几分。
一听她这话,再看她眼底蓄起强忍着的泪花,心里更难受了。
于是拍拍她手安抚一下,提高嗓音拦断那一堆人的谈话。
她仗着自己年岁大,儿子又是县里通史,自诩是此处最尊贵的老太太,说话半点客气都不留。
“王二家的那个,你过来跟我身边这小丫头认个亲。”
庆脆脆面上的惊讶恰如其分,疑惑地同身边人耸肩,却不起身,只面带好奇地回头看去,“罗老太太喊的可是我?”
罗老太太并不应声,闭上眼,老神在在地往后靠了靠。
庆脆脆心里好笑,这老太太真是蠢得可爱。
瞧瞧她身后那人脸上有多得意。
她偏不叫这人如意。
于是重新坐正,继续和身旁人说话,“应是叫错人了。老人上了岁都这样。”
恰丫头端了茶水来,她接过呷一口润嗓子,又回头看一眼,“瞧着罗老太太身后那小丫头倒是有些眼熟。”
她纳闷不已,对着众人无辜笑笑,“说来不怕夫人们笑话,那小姑娘倒是长得和我外家舅舅的表妹有几分相像呢。难不成是通史大人的闺女回来看爷奶来了?”
知道内情的人早就憋不住了,借着喝茶,眼风往身后处瞟。
有讥讽、有嘲笑、有蔑视、还有可怜....
花一般年纪的人,却给能当自己爷爷的人做妾室。
能不可怜嘛?
可笑又怜悯罢了。
这当口孔二太太严氏替她开口了
——“罗老太太怕是说错话了,咱们这一屋子都是正头娘子,哪有给您家一个妾室起身的道理?”
庆脆脆适时惊呼,还捂嘴。
“呀!这是罗老爷的妾室?瞧瞧我这眼神,竟是认作了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哎哟哟,老太太宽恕则个吧。”
罗老太太尚未说话,可她身后的人已经再忍不下去了。
一抬手,染得鲜艳凤仙花指甲的手指恨不能戳到庆脆脆的眉头上,“你少装相。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假惺惺给谁看!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是谁!”
庆脆脆彻底冷了脸,抬手一盏茶劈头盖脸掀在朱珍珠头面上。
语气不缓不急,端的是涵养夫人的神色。
她道:“一个妾,轮得到你开口。你以为攀上了罗家,当年恬不知耻偷我丈夫内衫、巴巴想要给王家做小的事情就消了?”
“不说出来,是给罗家老太太脸面,给这打冬祭脸面。凭你也配?”
说罢,像是看了脏东西一般移开视线,手中的帕子在袖子上来回扫一下。
再一抬脸,又是灿烂笑意,“倒叫夫人们看我笑话了。且坐着,咱们续上前遭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