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人谁会住竹子盖成的屋子,一来漏风不保暖,二是容易招来飞蚊虫子。
上一世进了县太爷后院,家里的大公子好文人风雅,总是住在竹舍草庐中,她遭了厌弃,闲着无聊逛后院的时候,见过几次。
当时伺候她的婢子有个哥哥是做泥瓦的,懂得些盖房子的技法,正好说来给她解闷,谁曾想今日倒是用上了。
新屋子没起,旧的茅草屋自然不能拆,昨天定好新房子的样子,今天用黄泥围出了痕迹,庆脆脆正用麻绳将第一面竹墙穿孔连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外边有孩子的哭声。
王二哥上山去割艾草和黄麻,院子里三叶子不在,庆脆脆越听越觉得是三叶子的声音,奔出门去看。
过了野树林,正好瞧着四五个小孩子堵着三叶子在扔石头。
哭的人可不就是三叶子嘛。
“干什么呢?”庆脆脆吼了一声,那几个小孩子被吓一跳以为是三叶子那可怕的哥哥赶来了,下意识往后跑。
跑一半才发现是一个比他们高不了多少的妇人,瞧着瘦伶伶的,一看就好欺负。
他们捡了石子,一边往回走,一边往人身上砸,其中一颗大的正好打在庆脆脆的头上,她把三叶子护在身后,跨步拽了几个人当中最嚣张的那个。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看他还抬腿踢人,抓了他胳膊转身,随手拿了一只树条,呼呼地就抽。
树条细长,她力气不小,没几下就打地这孩子哇哇直哭。
庆脆脆只是教训他,并不过分收拾,将树条扔开,指着剩下几个躲得远远的孩子,警告道:“下次再看见你们欺负三叶子,小心我抓着你打地你爹娘都认不出。”
小孩子不敢多嘴,害怕地转身往村里跑。
其中一个一边跑一边喊:“王豆豆被人打了,王豆豆被人打了。”
庆脆脆将手里这个放开,“你叫王豆豆?你爹娘是谁?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欺负一个生病的小娃娃?”
一想到方才三叶子哭得喘不上气的样子,她就窝火,索性又抽了三下。
听着厉害,其实都在肉多的屁股上。
而且小孩穿的不少,真落到实处没几下,吓唬吓唬他罢了。
“以后还欺负三叶子嘛?”她问。
看他满脸鼻涕眼泪,却听懂了她的话,乖乖地揉着眼睛点头,这才放他离开。
三叶子跟在她身后回来,脸上已经没泪珠,还是抽抽搭搭,“二嫂子,王豆豆是大嫂子的娃娃,他肯定要回去告状。”
庆脆脆动作一滞,大嫂子?那不就是她妯娌。
她皱皱眉头,“他是不是老来欺负你?”
三叶子点点头,“他老来家里,见哥哥不在,就扯我衣服,还拿石头砸我。”
“你哥哥知道嘛?”
三叶子再次点头,“可是哥哥告诉王豆豆不许打我后,王豆豆回家就要告状,然后大嫂子就要来家里骂二哥哥。”
所以后来即使被欺负了,他也不再和二哥哥说,二哥哥养他很辛苦,每天砍柴打猎,还得养他吃药,就不用添麻烦了。
庆脆脆才不怕所谓的王大嫂,“没事,有了二嫂嫂,她再敢上门必定大棍子赶出去。”
王二麻子回来听了前后,忙活着将艾草捣成泥,“大嫂是长辈,每次都拿身份压人,我嘴笨说不过她。”
“有理不在辈分,我倒要看她有多厉害。”庆脆脆摩肩擦掌,只等着人上门。
果不然,后半晌太阳斜挂着,有一道妇人骂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庆脆脆听她嘴里都是‘克死人’、‘天煞孤星’、‘遭瘟’、‘八字硬’之类的字眼,起身将瓢递给三叶子,“嫂嫂给你出气,你用这艾草水好好冲着竹子。”
三叶子老老实实地接过,同他二哥对视一眼,看二嫂子发挥。
听着声音更近了,庆脆脆端起一盆脏水,照着门外一泼,下一瞬一道尖利的喊声响彻四周。
“哪个作死的贱货不长眼,敢往老娘身上泼脏水。我这新做的衣裳,花了二十个铜板,谁泼的,给老娘滚出来。”
见没人应声,又喊道:“三叶子,三叶子,死东西,小畜生敢不张嘴,信不信扯烂你...”
——“你要扯烂什么?”
只听一道黄莺般好听的声音响在身前,王大娘子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从院子里绕出一个清瘦的娇小姑娘。
手里正端着一个木盆,有水滴一颗颗地往下,落在她脚边的泥土地上。
还能不知道是谁泼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