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病了,额头烫得跟火炉一样,都能烤鸡蛋了。秦四海说他昨儿浑身湿透地在外头坐了一宿,天刚亮就倒下了。”
说到这里,肖唯唯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表哥不会是……跟你也吵架了吧?”
“没,”苏婵面儿上还算冷静,“我跟你去看看吧。”
……
陆暄人在秦家的一处宅子里,烧得不省人事。
但也没完全昏迷,迷迷糊糊间,嘴里还呢喃着不要告诉他父王和母妃,也不知是怕他们担心他生病,还是怕王爷又晓得他逃学的事情。
苏婵问一旁的大夫,“要紧吗?”
“只是受了凉着了风寒,吃一帖药、发发汗就好了,不碍事。”
大夫说着便起了身,顺手将陆暄的手塞回被子,又叫裴逸抱了一床新的被子过来。
这五月的大白天已有些热了,苏婵本还担心两床被子会不会把人闷着,结果陆暄额头冒着虚汗,人还止不住地往被子里瑟缩,像是冷得厉害,看得苏婵眉心微微拢在一起,似是心疼。
便也顾不得旁人在,伸手压下了他的被角,而后手掌轻覆在陆暄的额上,指腹温柔地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她掌心微凉,他额头滚烫,陆暄轻轻颤了一下之后,竟渐渐安稳下来。
大夫是个识趣的,看到这样,便也不多加打扰,默不作声地退出去了,顺带拎走了傻站在一边的裴逸。
苏婵浑然不觉,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片刻后才收回,拎了条帕子放上去。
而后便将他方才挣扎时露出来的手放回被子。
松开的那一瞬,少年反手勾住了她衣袖,没让她把手收回。
苏婵顺势望过去,却见陆暄仍旧没醒,大约是难受得厉害,紧皱着眉头喃喃低语着什么,她听不大清,只见到那指骨分明的手勾着她衣裳,像是用尽全力般。
但事实上,苏婵轻易便可抽回。
可她并没有,反将另一只手重新覆在他额顶,耐心轻抚着他眉心,一点一点化开他的愁容。
“温昀,”在没有旁人的地方,苏婵才敢喊这两个字,声音极轻的,“我在。”
陆暄也不知听见了没有,闷闷呢喃了两句什么,头无意识地往她的方向去找,轻轻地蹭了蹭她掌心。
如孩童般,叫人的心化作了一滩水。
苏婵想着今儿陆暄当十六岁了,他是正午时落地的,算一算时辰,也快到了。
于是苏婵看向睡梦中全然不知的少年郎,嘴角微微弯起,如从前般轻唤着他的表字——
“温昀,生辰快乐。”
“礼物以后补给你。”
……
半晌不见人出来,肖唯唯盯着屋门,有些忐忑,“我是不是不该叫先生过来啊?”
听了这话,一贯吊儿郎当的秦四海竟沉默下来。
昨儿夜里他并不在拂音阁,今天一大早才听到拂烟差了人过来,说世子淋着雨在后门台阶那儿坐了一宿,天快亮才叫人发现,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问他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秦四海认识陆暄这么多年,还真从没见过他把自个儿搞成这副鬼样子。
“看你怎么看这事儿吧。”
秦四海抱着双臂,语气淡淡,“若是出于伦理纲常,的确不当。但是……”
他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事儿,毕竟陆暄和苏婵现在的关系,也挺尴尬的,秦四海也不太能琢磨陆暄的想法。
虽然陆暄面儿上看起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儿,但对旁人还是很尊重的,他若真是为苏婵好,如今便更应当趁早掐灭掉那份刚刚萌生出来的感情。
没等秦四海回答完,苏婵便已经出来了,肖唯唯赶紧站直了身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喊了她一声,“你要走了吗?”
苏婵“嗯”了声,“他烧退了些,再过会儿该叫他起来吃药了。”
说着,苏婵忽然想起一事,“晚上世子是不是得进宫?”
“啊对,每年表哥生日,皇帝舅舅都会在宫里举办家宴为他庆生的。”
苏婵陷入沉思。
以往还能说是出自长辈的关怀,可今年的光景大不同了,今儿这家宴,怕是场鸿门宴。
苏婵走之后,肖唯唯才些微松了一口气,进到屋里。
却见那个本应昏睡着的少年睁着眼,黢黑的眸子还有些迷朦,但不像是刚刚才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