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长公主殿下”,生生将姑侄二人的关系撕裂拉开。
听得陆暄的质问,长公主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凉,最后归于冷寂,她看陆暄的眼神,终究也不再是单纯的、长辈看晚辈那般。
“你既然明白,就少管闲事,认认真真念你的书,别给我惹麻烦!”
长公主声音冷淡。
过了好半晌,她才气笑出声:“还有,你以为是我逼着那姑娘去那个位置的么?”
陆暄神色一僵。
长公主见他这般,便知后面的话不必再多说。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和而平淡地提醒:“天地君亲师。以后,不许直呼师长的名讳。”
……
夜里又起风。
白日里苏婵忙活了整整一天,到家时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便一头栽进了书房。
还挺匆忙的。
两天前她才送了家书去长公主府上,陛下连她虚实都不知,便匆匆下了圣旨。
那日在长公主府上,苏婵倒是晓得了当年先帝传位时让陛下留的那封诏书,这些年陛下与魏王明面儿上兄友弟恭的原由也不外乎于此。
诏书一日不被销毁,他便一日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魏王。
苏婵一边整理着白日祭酒给的簿册,一边暗暗地想,前世今生,她从未听家中的谁提起过,更没有见过,那么这封诏书,当真是在父亲手上吗?
一阵阵风呼啸而起,骤然生了几分冷意。
“今年的天气真是怪,眼见着都入夏了,怎的一起风,晚上还这样凉。”
青音拿了薄衾替苏婵裹上,见她有些疲累地压着眉心,不禁有些怜惜,“姑娘,你都这样好几夜了,不若还是先去歇息,明日再忙吧。”
“不碍事。”
苏婵温声应道,忍不住掩唇闷闷地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哑,“去让厨房煮碗姜汤吧,想是月事要来了,有些畏冷。”
青音应了声便出去了,走前把屋里的窗都关着了,苏婵紧了紧衣裳,这才觉得暖和些。
屋里一时寂静,只听着了外头阵阵风声,没过一会儿,竟还下起了雨。
苏婵挂念着她院里那些药草,便放下书出去,穿过长廊到了后院,一面咳嗽一面拢着薄衾,正欲去屋里拿个伞,却见院中有一身影撑着把青色的伞,隔着朦胧的烟雨立在那里,周身都镌着凉。
“世子?”
苏婵一愣。
今儿白日里在国子监不见他,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缄默,因为晓得他惯来不喜那种场合,苏婵也就由着他了,不曾想他竟会此时来找她。
这还下着雨,苏婵站在屋檐下,一时也不好叫他上来,便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除了声音有些哑,语气与往常无异,还是那么平和温柔,容易叫人误会。
沉默半晌,陆暄往前走了几步,伞檐抬高了些。
他个子高,几乎能与站在台阶上的苏婵平视,明明离得那样近,可他却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让人去亲近的距离感。
不是她一以贯之的清冷疏离,而是,恰到分寸的距离感。
不躲避也不进攻,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温和从容,却叫人不敢轻易去接近。
陆暄轻抿着唇,就那么看了她许久。
“我今日,和姑母吵架了。”
他眼里不带什么情绪的,语气也极其平淡,“她说,进国子监是你自己的想法。她不过顺手推舟,帮了你一把。”
“……我想知道,真的是这样吗?”
苏婵微怔片刻,有些意外陆暄大半夜冒着雨过来,只是为了问她这件事。
“是。”
苏婵本也没想过骗他,“是我去请长公主帮忙的。……你是为了这事同她吵架的?”
陆暄不语,可苏婵看他的神色,大约也明白了七八分。
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长公主那性子,大约也就陆暄敢让她吃瘪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