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尊宫廷文——荔箫
时间:2022-01-26 07:20:52

  在每个人都在哄她开心的时候,他常会劝她不要疏忽朝政。她因为卫玖器重卫家,他也总让她提防外戚。
  圣贤书告诉她“忠言逆耳”,可逆耳之言终究是不好听的。
  那时只有十四五岁的她,也并未觉得那些话恰是“忠言”。
  虞谣在晨光熹微之时醒来,睁开眼睛望向幔帐上金线织就的凤纹,心中对现下的自己有了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她翻过身,静静地凝视席初。他仍发着烧,睡容沉静,她攥住他的手他也没什么反应。
  她于是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沉默须臾,又吻了一下。
  前些日子,她总是不敢多想先前三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现下一切都记起来,她却不想也能知道,她究竟带给了他多少无法言述的痛苦。
  他将一颗心都给了她,可她将那颗心剐得鲜血淋漓,还觉得是他罪有应得。
  心绪复杂之间,她忽地想起了他昨天的话。
  这两日他烧得糊涂,辨不清今夕何夕。只当眼前还是当年事发不久之后,就将什么都跟她说了。
  他见她肯信他的话,他很高兴。可得知这是凤鸣殿,他即刻就要走。
  他说,他不配让她这样。
  只因他在杀卫玖的时候除却为了她还有两分私心。
  他对他自己如此苛刻,可怎么不怪她呢?在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之后,他还是很快就接受了她的好。
  虞谣看着他,越看越觉心如刀绞。
  安静蔓延了一刻,素冠入了殿,隔着幔帐唤她:“陛下,该起了。”
  她蓦然回神,坐起身,压音:“传旨,这几日免朝了。如有要事,让她们直接禀到凤鸣殿来。”
  “……陛下。”素冠颔首轻劝,“昔年之事还未查明。陛下若为了贵君免朝,朝臣们怕是……”
  “和他有什么关系?”虞谣冷笑,“你就告诉她们,是卫珂之事让朕急火攻心,太医说需要静养。她们要骂卫珂,就随她们骂去。”
  素冠怔了一瞬,摒笑:“诺。”
  虞谣待他退出去传旨后也没再多睡,起床梳洗后先用了膳,然后就等着席初醒来。
  席初伤得重,这几日觉都很多,脾气却很好。昏睡时若到了喂药的时间,半梦半醒也会乖乖把药喝下去。若醒来用膳,也是虞谣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如此吃好睡好,这一整日里他虽仍烧得昏昏,次日再醒来时却已不太烧了,身上清爽许多,连带着神思都清明起来。
  彼时虞谣恰在内殿中与朝臣中议事,席初伏在床上醒神,依稀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当年,不顾身上杖责后的重伤,拼力拉着她说明了隐情。
  可不同于当年的是,她信了。她跟他说会查卫家,让他放心。
  再细想下去,席初忽而觉得有些不对。
  一则当年那顿杖责是在启延宫罚下的,他也没在凤鸣殿养过伤,梦中所见却都是在凤鸣殿里;二则那梦境过于清晰,一字一句都太真实……
  会不会不是梦?
  这心念一动他就打了个寒噤,心悸之中,殿门被轻声推开。
  虞谣回到寝殿看向床榻,见他睁着眼,不由衔笑:“今天醒得比昨天早。”
  “……陛下。”席初心弦紧绷。虞谣察觉他称呼的改变,神情微微一滞。
  他紧盯着她走向床榻的脚步,思索再三,小心开口:“白小侍不是臣侍杀的。”
  “我知道。”她点点头,在床边坐下。
  他又说:“和贵君想要臣侍的命。”
  她想了想,告诉他:“没有和贵君了。”
  “什么?”席初神色一栗。
  “我把他废了。”她心平气和地告诉他。
  他复杂的神情在脸上停滞了良久,待回过神,蓦然舒气。接着就又思索起了那场“梦”,迟疑了半晌,视线再度紧盯在她面上:“臣侍早些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
  “早些时候”?
  虞谣一时没get到他所指的时间点,不解道:“比如呢?”
  “比如……”他眼中顿显慌乱,话至嘴边又被油然而生的惧意挡住。
  她见他如此,倒猜到了他指的是什么,不禁失笑:“你这是……前两日发高烧,忘了现下是什么时候;现下退烧了,又把前两天的事忘了啊?”
  席初悚然一惊:“陛下……”
  “没事。”她及时地摇摇头,一派轻松地在他身边躺下,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把那些事告诉我了是真的,但我让你安心养伤也是真的,你别慌。”
  言毕她又想起些什么,心下一算时辰,便坐起身揭他的被子:“你该换药了。”
  席初闻言,手一把将被子拽住。
  她黛眉浅蹙地看过去,他满目惶惑地看过来,他们视线一触。
  虞谣:“干什么?”
  “让宫人来……”他道。
  虞谣反问:“你当前两天是谁给你换的药?”
  他一下子愣住,她笑一声,垂眸忙起来。他没再阻挡什么,原本攥着被子的手垫到下颌处,换药时剧痛袭来,他就俯首咬了下去,竭力地将声音卡在喉咙里。
  “觉得痛就喊,强忍做什么。”虞谣摇摇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快道:“没事。”
  她扫他一眼,值得将清理伤口的动作放得更轻。席初感觉到她的小心,一股情绪在心中涌动,踌躇再三,他咬咬牙:“阿谣?”
  “嗯?”她随口一应,等了一会儿,却没下文。
  “怎么了?”她偏头看他,他眼帘低了低:“没事。”
  她一怔,心觉奇怪,继而发觉他眼中含着笑。仔细一想知道了缘故,也笑起来。
  待得换好药,她给他盖好被子,自去洗了手,重新躺到他身边:“阿初哥哥。”
  他眼底一颤,目光定在她面上。
  她已许久不这样叫他了。差不多是从元君进宫开始,她就已自然而然地把他称作“席贵君”,亦或连名带姓地叫他“席初”。
  他当时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她是皇帝,对旁人称呼亲昵总不免折损几分威严。他便也不曾为此难受过,只是心中也有了数,在外人面前不再唤她的小字,改口叫她陛下。
  至于私下里的称呼也变得恭谨,则是她小产之后的事了,现下算来也已近三年。如此冷不丁地改换回去,他心中五味杂陈。
  虞谣往他面前靠了靠,自顾自说下去:“我这几天在想,怎么才能把卫家办了。”
  他犹自凝视着她,她语中一顿:“卫家势大,我要办他们总得有个能服众的说辞。但当年之事已隔了很久了,证据难寻,白氏这事又……”
  “唉。”她喟叹,“听闻我已废了卫珂,连白家都不怎么指责卫家了。说是人命关天,却动不了卫家的根本。”
  席初略作沉吟:“想将簪缨世家连根拔起从来不是易事。你别急,慢慢来,他们既有野心,总会露出尾巴,不怕没机会。再说……”
  他勾起三分笑,口吻变得促狭:“他们总不能再送一个儿子进来。”
  虞谣听出他在笑她先前被美色蛊惑,明眸一瞪:“谁说不能?我看上次那个卫珹就很好。”
  话音未落,他眼中就划过一缕慌意:“我说笑的……”
  “我也说笑的。”她忙道。心觉他还是不够放松,就换了个话题,“你先用膳吧。既退了烧,一会儿让席玥来看看你。阿明说她担心得寝食难安,可你之前烧得糊涂,我也不敢让她来见你。”
  席初缓出笑意:“好。”
  虞谣就唤了宫人进来,先服侍他简单盥洗,又去传膳。待用完膳他照例要服汤药,她等他喝完,跑去对面的茶榻上将那方大大的漆木碟端了过来,放到床上:“我刚才问了太医,你想吃个蜜饯解解苦味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多吃……你自己挑一个吧。”
  席初闻言撑起身,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宫中呈果脯蜜饯的碟子是特制的,一个碟子分成数个格,能盛放许多不同的种类。他素日其实不太吃这些东西,看来看去,觉得圆滚滚黄澄澄的金桔蜜饯诱人,就伸手:“这个吧。”
  “好。”虞谣抿着笑,视线一定,脸色骤变,“你等等……”
  他的手迅速藏回了被子里。
  “你拿了两个!”她道。
  席初矢口否认:“没有。”
  “我看见了!”虞谣瞪眼,“别闹!你有内伤,这东西硬,吃多了要伤到的。”
  他便绷不住笑出声,手探出来,一颗蜜饯丢进自己口中,另一颗在指间一转,喂到她嘴边。
  那一瞬里,虞谣心中怦然,连双颊都热了一阵。
  她于是莫名地不敢看他,低头避着他的笑眼,就着他的手将蜜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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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蜜饯含在嘴里是甜的,虞谣心里却酸酸涩涩。想到席玥已候在外面,她就先离了寝殿,以便他们兄妹说话。
  坐在内殿里,虞谣心中仍自复杂了好半晌。
  她原以为席初退了烧恢复清醒,多少是要生她的气的。因为卫珂敢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算计他全是拜她所赐,她还趁他高烧糊涂时套他的话,把当年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
  可他偏偏这样好哄。她说了几句软话,他就已满眼的笑意。
  她现下已全然记起了先前的事,只觉她的残忍与他的笑对比得那般鲜明。
  她沉默地坐了许久,直至席玥从寝殿退出来,在她面前福身:“陛下。”
  虞谣回神,抬眸:“这就出来了?”
  “是。”席玥边应声边扫了眼她的脸色,转而又垂下眼眸,神情小心。
  虞谣见状目光一凝:“怎么了?你哥说什么了?”
  “不……兄长没说什么。”席玥低着头,“只是……臣昨晚回家了一趟,母亲早已听闻了陛下为兄长中断祭礼赶回宫里的事,也知是臣进去禀的话。母亲觉得……觉得……”
  她咬咬牙:“卫家势大,臣如此搅进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想让臣辞官,向卫家示个弱。”
  虞谣睃着她,嫣然一笑:“但你不想听她的?”
  席玥神情一慌:“也没有……”
  “若想,你就不会来跟朕说这些了。”虞谣淡声,席玥顿时闭口,盯着地面:“是……”
  虞谣气定神闲:“说吧,想让朕做什么?”
  席玥深吸气,俯身下拜:“臣只想知道,此事陛下想如何收场。臣早听兄长说过,卫家狼子野心绝非忠臣,若陛下有心根除卫家,纵使……纵使以席家之力难以卫家抗衡,臣也绝不退半步。”
  她这话说得直让虞谣觉得有趣,虞谣端起茶盏,一边睇视着她,一边轻揭盏盖,一下下刮着盏沿:“朕的打算,你没问问你哥哥?”
  席玥仍自低伏在地:“兄长说他不能议政,不肯与臣透露半句。”
  虞谣心下一喟,略作沉吟,抬眸:“今晚也回家一趟,回去告诉广济侯,你明日起就不是朕身边的侍中了,去禁军里当值去。”
  席玥蓦然抬头:“禁军?”
  虞谣点点头,拉开抽屉,取出一方木匣放在案上。席玥见状会意,迟疑着起身上前,将那方木匣接到手里,打开一看,脸色顿时煞白:“陛下?”
  “你先拿着,也未必用得上。”虞谣撇撇嘴,“朕也就是姑且有个打算,还没全然想好。没到调用你的时候,你就先当个寻常禁军,跟着她们操练。若来日时机成熟——”
  她冷笑一声,一股杀意从美眸中一划而过:“你先给朕取了禁军统领的项上人头。”
  席玥深吸气,后脊渗出一层凉汗。
  她在御案前木了良久,虞谣并不催,任由他自己慢慢缓劲儿。待得终于缓过来,她顿时面露欣喜,重重一应:“诺!”
  虞谣闻言展露一笑,她就告了退。待她退远,虞谣长声吁了口气。
  先前在她心中,未来世界普通人的价值观占了大头,杀人这种事对她来说十分艰难。如今一夜过去恢复记忆,可算又找到杀伐果断的女皇的感觉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温柔善良这种人设放在未来叫二十一世纪好少女,放在现在属于找死行为。
  那份温柔善良,她留给席初就是了。
  虞谣一壁想着一壁靠向椅背,抬眸望向殿顶华丽繁复的花纹,满脑子阴谋阳谋。
  说起来,她这个女皇当得十分稳当。比起历史上许多皇帝空有皇位,她是真正的大权在握,重臣、军队大多忠心,所以像卫家这种奸佞也不敢来硬的,只能暗搓搓搞死她,再把她的女儿扶成傀儡皇帝。
  是以她要办了卫家纵使并非易事,也还算有底气。现下最大的难题时,她没有个拿得出手的罪名。
  卫家展现在旁人面前的形象太干净了,素冠昨日将先些日子暗查的结果整理成册交到她面前,她读下来简直想给卫家发个锦旗。
  数算下来,她现下能安给卫家最大的罪名,也就是卫珂前几日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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