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尊宫廷文——荔箫
时间:2022-01-26 07:20:52

  她于是盯着两托盘牌子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头:“算了,退下吧。”
  尚寝局的人见她没心思,安安静静地躬身告退。
  虞谣揉了揉后颈,伸着懒腰往寝殿走,不多时,素冠入了殿,边帮她卸去珠钗边道:“昨日和贵君中毒一事,奴查完了。”
  “谁干的?”虞谣心不在焉。
  素冠低着眼睛:“奴斗胆一问,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虞谣听出这话别有意味,视线稍抬,从镜中看着他:“实话实说就是了,何必吞吞吐吐?”
  “诺。”素冠定了心,手上继续忙着,慢条斯理地禀话,“席贵君身边的那名宫侍……就是郑御子指认出来的那一位,招供说在他被调去席贵君身边后不久,和贵君就收买了他,静等时机栽赃席贵君。”
  “是这样?”虞谣锁眉,想了想,不大信,“不对吧……如此一问就招,未免也太简单,恐怕别有隐情。”
  “陛下说的是。”素冠无声地沉息,“也说不准是不是席贵君与他串了供,反手栽赃给和贵君。”
  语毕,他不再多言。
  虞谣因这些纷争心生暴躁,大呼还是一夫一妻好。忽而间心念一动,她猛地抬头:“不对。”
  素冠神情不动。
  她皱皱眉:“席贵君原就有罪,此番又是他身边的宫人动的手脚。若非阿明一力袒护……”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没有虞明,她多半会觉得这事就是席初干的,而原本的“她”心中恨意凛然,恐怕更没多少理智。
  这么一想,大有可能是卫珂拿准了她的心思,赌她不会追查到底。
  虞谣心里有了猜测,却拿不准,抑制着心惊望着素冠:“你怎么看?”
  “奴不知道。”素冠恭顺的低着头,“奴只能禀奏自己查到的。余下的……许多时候只看陛下如何想。”
  虞谣心下一阵轻颤。
  因觉得卫珂大有可能是那位“债主”,她心底存着些许期盼,盼素冠能帮卫珂说几句话,她或许就能继续信任卫珂。
  可素冠并不站队,理智就瞬间占了上风,懊恼顿时被激发出来。
  身边总共两个贵君,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嫉妒到发疯,另一个心机深沉,拿捏着她的心思对她加以利用。
  上辈子的她眼光可真是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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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初哥哥!!!”
  红墙绿瓦的院子里,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子一路飞奔,蹲在泥土地上的男孩不及回身就被一把扑住,整个身子扑得往前一倾,手却顾不上撑地,反倒慌忙往后一拢,将扑过来的人揽住。
  好在他倒也未摔倒,便含笑扭过脸,问:“殿下怎的这时候来了?”
  “我想跟你一起用午膳,还……还有……”女孩子露出了点愧疚之色,低着头又说,“我和二妹打赌,把你做给我的小兔子输掉了,你再帮我做一个好不好?”
  “行啊,好说。”男孩满口答应,边说边拍拍她,“你下来,我去采些草来。”
  “好!”女孩立刻松了手。虞谣原立在门外,听得新奇,就走上前去查看。
  绕到他们身前,她看清了两个小孩的脸,恍然发觉原来一个是儿时的席初,一个是儿时的她。
  席初说完就起身走到了一旁,在墙根下寻寻觅觅,挑拣了几棵合适的狗尾草拔下来。
  “她”始终凑在一旁乖乖地看,等他挑完,她好奇地问:“方才你蹲在那里,是干什么呢?”
  “哦。”席初一哂,与她手拉手站起身,往房中走,“殿下昨日从外面挖回来的那棵花苗,我拿去问了花房的人,他们说是君子兰,能活很多年。我便种下看看,或许能开花呢?”
  “她”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养!”
  语毕扫见他手中的狗尾草,又着急起来,晃着他的胳膊催促:“快帮我做小兔子!”
  “别急。”他笑笑,几根草顺手衔到唇间,双手将她一抱,放到茶榻上去,“你等我一会儿。等午膳呈来,小兔子也做好了。”
  “好。”她乖乖点头,伏在榻桌上望着他,一双明眸水汪汪的。
  席初颔首认真编起来,一只小兔子渐渐成型,狗尾草毛茸茸的质感看起来正合适,连兔子身上不该有的绿色也显得不那么怪异了。
  虞谣立在几尺外怔怔地望着,心下因这样的岁月静好而生出一阵奇妙的感触。
  曾经这样的温馨,后来怎就变得那般狰狞?
  虞谣一阵唏嘘,背后忽有虚弱的声音唤她:“阿谣……”
  她蓦然回身,周遭景象骤转,已是启延宫寝殿之中。
  席初好似刚受了什么重刑,伏在床上,面色惨白,衾被之上隐有血色。他竭力地向她伸出手,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阿谣你……你信我一次,去查上一查,我不会骗你……卫家……”
  “你不会骗我?”冷笑声从身后咫尺之处响起,虞谣回眸,看见一个与现下的自己已很相似的“她”,神情冷淡到极致,“你说你不会嫉妒元君,你说你折回去只是想请他出来陪我同行。你还说……”她眼眶一红,“你还说那碗药是给我安胎的药。席初……狠事恶事都让你做尽了,如今你来说你不会骗我?”
  “不是的……”席初无力摇头,可她已无心再听,疾步上前,一把拽起他原已有些松散的发髻。
  他身上有伤,顿时吃痛,冷汗涟涟而下,手慌乱地攥住她的手腕,想令她松手。
  她却不理,眸光比寒潭更冷:“从前是朕看错了你。但朕以为你再如何虚伪,也该知道适可而止。看在过去七载的情分上,朕告诫你一句,把那些对元君大不敬的话咽回去,不然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语毕她狠狠松手,转身便欲离开。席初的身子往下一坠,却仍执拗地扯住了她的衣袖,不甘地喊道:“卫玖入宫才一年!你了解他多少?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皆是亲耳所闻,你便是不信……”
  “来人。”她声音骤然狠厉,盖过他的争辩,一字字传入众人耳中,“押出去,再杖二十。不许伤他性命,这笔账朕还要与他慢慢算。”
  “阿谣!”席初满目惊惧,抓在她衣袖上的手却仍不肯松。两旁的宫人们急忙上前,御前的人要奉旨办差,启延宫的宫人几是哭着求他:“贵君……贵君别说了!”
  “阿谣你信我!”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但终是留不住她。在他的手被拽开的一刹,她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阿谣——”他声音骤然一噎,一声闷哼,一口鲜血猛呛出来。
  “贵君!”虞谣尖叫出声,下一瞬,周遭一切消失无踪。
  “贵君……”她喘着粗气呢喃着又喊了一次,终于慢慢静下神,慢慢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周遭只有黑夜的安寂。
  待得气息平复,恐慌与无助汹涌而至,虞谣回想梦境,愈发觉得不对,一个让人心惊的猜想在她心底漫开——她的债主,不会是席初吧?
  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因为席初不仅杀了元君,还杀了她的孩子。哪怕元君真不是好人,她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在杀了元君后还要让她失子。
  可适才梦中所见,直让她心疼席初。或许是因为现下的她对故去的元君卫玖并无什么印象,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只觉席初有苦说不出,而“她”是一个冥顽不灵地昏君,一朝间心中有了恨意,就再不肯听他说一个字。
  虞谣心绪复杂,无意再睡,怔怔地倚向墙壁。
  她从未想过要把席初列为“债主候选人”,而若真的是他,这债欠得可就大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是否币”被她栓了根红绳挂在颈间,她心底有股迫切地冲动,让她想掷币一试。
  ……不,不行。
  哪怕将他列为“候选人”之一,她的候选人也还多着呢。他近来在她梦中出现过几回,和旁人出现的次数也不少。
  在那些梦里,他们与她的相处都很好。相比之下,与他有关的梦境惨烈狰狞,不免扰乱她的心智,可她还是该稳住,不能乱了阵脚。
  只能用三次的“是否币”,她必须用在刀刃上。
  但……也或许现下就是“刀刃”呢?
  他在她的后宫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若他真是债主,便一步到位;若不是,她也可借助这次排除将他直接列为大boss,与他对立的人则多半是好人,债主也十之八九就在那些人里了。
  ……可是整个后宫好像也没几个人站他。
  虞谣举棋不定,暴躁地躺回去,越想越烦。
  妈的,管他呢!
  虞谣突然一咬牙,再度坐起来。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在赌嘛!她先试一次,万一赌错了……后两次她加倍谨慎便是了!
  虞谣深呼吸两次,将心一横,揭开幔帐光脚下床,在黑灯瞎火中摸到窗边的茶榻。
  她睡觉时喜欢将灯火尽数熄掉,现下懒得燃灯,唯窗边可见些许月色。
  她在榻桌边坐下,将硬币解下来扣在两掌之间。一时心念仍动摇了一下,纠结是问“席初是不是债主”还是“卫珂是不是债主”,终究还是觉得席初身上的故事更多。
  “席初是债主吗?”虞谣低语呢喃着,将硬币在榻桌上立起来,两个拇指一拨,硬币就迅速打起了转。
  金属与木质桌面摩擦发出低低嗡鸣,虞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两息之后,她猛然伸手一拍。“啪”地一声,硬币应声而停,她盯着自己拍在桌面上的手背,犹自鼓了半天勇气,才敢缓缓将手拿开。
  拿开的时候,她满心都在想——可千万别是。
  然而待得手掌完全移开,借着月光倾泻下来的浅白,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字:是。
  虞谣窒息,脑中一片空白。
  她在阴曹地府中听说自己欠了笔情债的时候就觉得这债恐怕不好还,但穿越过来一看自己才十七岁,又觉得或许这个时间点上或许债尚未欠下,只要她找到债主,一切都可从头开始,她别再辜负他就行了。
  可是偏偏是席初。往事那样不堪,倘使他真是冤的,她不知已欠了他多少了,他被折磨她成那个样子,一颗死灰般的心只怕更难复燃。
  这可怎么办啊……
  虞谣心慌意乱,捏着是否币呆坐在那里,不知不觉竟就呆坐到了天明。
  卯时,素冠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领着宫人入殿服侍她起床。冷不丁地见她坐在那里已不免一怔,再看她面色憔悴,神色间更多了三分小心,轻手轻脚地上前:“陛下?”
  虞谣蓦然回神,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然转亮,素冠担忧地打量着她:“陛下这是没睡好?”
  “嗯……是。”她勉强定住神,缓了一缓,“近来也没什么急事,你差人出去传个话,今日免朝吧,就说朕身体不适。”
  “诺。”素冠颔首,递了个眼色,身边便有宫人领命告退。
  虞谣忽而站起身:“朕去启延宫一趟……”说着就往外走去。走到殿门处,她却又定住了脚。
  去启延宫,她跟席初说点什么呢?
  那些过往早已将她与席初间的情分消磨殆尽,他现下见了她连头都不敢抬,哪怕是误以为她要杀他的时候,他也不敢争辩一个字。
  如此,她若贸然地想去与他重修旧好,他必是不能接受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再急着还债,冷了的心也得慢慢暖。
  虞谣沉吟良久,再度望向素冠:“桓王前几日献了一副品相上佳的白玉冠进来,你给席贵君送去。就跟他说……朕做了噩梦,梦见他哮症复发丢了性命。这玉冠只当是朕为那道羊肉的事赔不是了,让他好好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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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枯坐大半夜到底不是白坐的。虞谣虽仍觉得事情棘手,也还是大致理出了两个思路。
  首先,席初这边她要小心行事,万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只怕适得其反。其次,故去的元君卫玖到底有什么问题,她也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好好查查。
  启延宫中,席初如常起得很早。
  他儿时很淘,不肯像寻常男子一样安坐在房里读书作画,偏偏喜欢练剑。母亲惯着他,不仅不管,还为他请了老师,每日晨起带他练剑。
  后来他被先帝指进东宫,若按宫规,男子根本不该碰那些东西,虞谣听闻后却觉得新奇,要他舞剑给她看。
  他给她看了一次,她惊喜不已,不仅不许宫人管他练剑的事,还让人专程寻了一把上好的佩剑给他。
  他得以继续练剑,便仍旧日日早起。一连数载,他就彻底没了睡懒觉的毛病,如今虽不能再练剑了,却也总是醒得很早。
  素冠步入启延宫的时候,席初已读了半晌的书了。素冠转达了虞谣的意思,席初眼眸稍抬,落在已交到阿晋手中的那副白玉冠上。
  成色这样好的玉冠他已三年不曾见过了,他看了看,疲惫地笑笑:“这么怕我死么?你去告诉陛下,她不点头我不敢咽气,她放心便是了。”
  “……贵君。”素冠锁眉,席初摇摇头:“怕什么,她心里有火自会冲我来。”
  素冠叹息:“贵君何必这样火上浇油。”
  “不是火上浇油。”席初声线平淡,“她想要什么,你我都知道,让她出了那口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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