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掌柜面色有些复杂，“你的意思是等闲楼生意不好是因为没有好吃的小食？”
矜矜点点头。
“怎么可能！既是来戏园子那就是来看戏的，生意不好那也是戏不好看，怎会因为没有好吃的零嘴便不来？”卢掌柜大声反驳。
“欸——万事皆看两面性嘛，听闻卢掌柜的戏班请的乃是京城最好的戏班之一，这样生意还不好怎能怪在戏班身上，况且若是去看戏之人都只是为了看戏掌柜你设餐台是为了什么？存在即合理，存在即有价值啊！”
卢长林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前街那个戏楼好像戏班子还不如他，上座率倒高得出奇，难道就是因为这？
思考间一个等闲楼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凑到卢长林旁边耳语了几句。
“当真？”
伙计隐藏不住的兴奋，点点头。
掌柜的刚刚叫客人稍安勿躁，说那吃食暂时售罄晚上便有，于是他就说去百味轩了一趟，他刚走柜台处的预约便爆了单，这么算晚上岂不是都能满座？
卢掌柜听到这个消息表面不显情绪，只是沉吟了一会，问道矜矜：“你想怎么合作？”
见此矜矜拍拍手，丁宛心就拿着两张单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里有两张单子，一张是蜜汁肉脯的食谱，一张是买卖契约，卢掌柜不妨看看？”矜矜把合同推到他面前。
卢长林看了矜矜一眼，这小丫头倒是好心机，什么都准备好了。
拿起那张单子他仔细看了看，“三七分成？不买断？”
矜矜点点头：“正是，买断的话我估摸卢掌柜不会同意，毕竟我对自己研究的吃食还是很有自信的，卢掌柜怕是买不起，诶！别生气啊，不如卢掌柜吃点东西考虑考虑如何？”
她示意一眼旁边站着的丁宛心，小宛就出去端了两碟点心进来。
“这一盘点心叫做开口笑，做法用料都很简单，但口感酥脆甜香，至于这一碟嘛，就是之前我派人送到等闲楼的蜜汁肉脯，卢掌柜赏脸尝尝？”
卢长林此刻黑着脸，还在回味这小丫头刚刚的大放厥词，还买不起？难不成你做的吃食是给天王老子吃的吗？！
他愤愤地伸出手向那碟肉脯，他倒要看看这玩意到底有多大魔力才引得这么多人上赶着吃。
拿起小方片他端详了一下，看也看不出个名堂，于是一口放进了嘴里。
卢长林是真的很不想签这个合约，但是居然！居然真他娘的好好吃啊！
片刻后，他忍住再想伸过去的手拿了旁边那个盘里的小球，这玩意看着估摸和普通糕点没啥区别，应该一般吧，想着他丢进嘴里嚼了嚼，嘶——，为啥这个也好吃呐！脆脆的，香香的，噫，让他想起来童年的味道，尤其是外面这个白芝麻，太香了！
卢掌柜眯眯眼：“哼！也就是口感……口感新鲜些，大家都没吃过这种东西罢了，三七分成周掌柜可是胃口不小啊？”
矜矜笑笑，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那如果再加上这个开口笑的食谱呢？买一送一啊卢掌柜。”
……
目送着满意离去的卢长林，站在矜矜身后的丁宛心激动地摇摇她的肩。
“矜矜啊，你刚刚好厉害啊，那气势弄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害！好歹是在京城见过世面的人，主要是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嘛！走吧，去教你做面，现在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学完姜汤面矜矜就送走了丁宛心，然后去窗口盯了一下生意。
齐伍在百味煮窗口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也没注意到矜矜。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齐伍？没想到百味煮生意这么好，要不我再雇一个人帮你吧？”矜矜在后面把食材整了整问道。
“谢掌柜体恤，其实还好，就是饭点人太多了，前边这么多人排队我还挺有压力的。”齐伍擦擦额前汗，算是明白了这活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天天在这台前热得汗流浃背，老寒腿再也不寒了。
下午还没到关门时间百味煮就又卖完了，齐伍举着酸麻的双臂活动了一下。
矜矜看见慰问了几句：“真的不用帮手？”
齐伍傻兮兮地笑笑，“掌柜的你做主就行，我都行，但有件事想跟您交代一下，就这几日卖百味煮前边路边上老有个小男孩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不知道咋回事。”
“哪里？”
齐伍指着百味轩对面的一颗枯木下，一个小男孩的背影渐行渐远。
“就是他！开始我以为他就是想吃没钱买，可是我看他这几日穿的倒像是个有钱的小公子……反正就怪怪的。”齐伍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矜矜点点头说知道了便让他提前回家休息了。
且说丁宛心这边，她兴冲冲地回了府上，只见门口一直张望的丫鬟看见她就扭头走了，她倒是也没觉得被冒犯，这几日习惯了这府里的态度，毕竟都是柳伯母府上的人，她也置喙不了什么。
正准备直接去厨房大展拳脚裴州就跑出来拦住了她。
“婉婉你怎的才回来，走，跟我吃饭去。”
“今日吃食已经做好了？你娘吃了吗？”丁宛心生怕错过了赶紧问道。
“娘？娘倒是还没吃，她说没什么胃口，怎么？”
“那你先去吃，我还有事一会便来！”说罢丁宛心就急急忙忙跑去了厨房，正好柳伯母没吃饭，这不正好嘛！
主屋里，一个年逾四十的妇人盘腿坐在暖炕上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气色不大好但仍旧穿戴着规规整整的，闭目养神。
旁边的王妈妈低着头说着：“……才回来，许是出去玩耍了，还是心性尚小吧。”
柳珍没睁眼，摇摇头：“罢了，我早就看不上这家姑娘，家世不能代表人品，你看她在京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姑娘家家一个人便出去疯耍一下午，我怎可能让这样的丫头嫁给州儿。”
王妈妈将手中的汤药端到桌子上，“夫人莫担心，先把药喝了吧？”
柳珍睁开眼看了眼碗中黑黑的药汁，泛上一股恶心，“端走吧，不想喝，左右是点小风寒罢了，还不至于。”
王妈妈见此只能叹了一口气，把药端走，刚准备出去门外响起敲门声。
“伯母，我是婉婉，听闻您感染风寒儿有些担心，今日我去了城内好友的食肆学了一点药膳，伯母可有胃口尝尝？”丁宛心一手端着刚做好的姜汤面，一手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屋内的柳珍听见挑了挑眉，对王妈妈示意了一下。
王妈妈开门笑了笑，接过丁宛心手中的碗道：“姑娘辛苦了，夫人不方便见人，恐将风寒传给你，这就交给我吧。”
丁宛心哦了一声便撇撇嘴灰溜溜地去找裴州吃饭了。
柳珍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面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几分胃口，“这面看着倒还有几分样子。”
王妈妈点点头，“没想到这丁姑娘在京城居然有认识的人，估计学了一下午才能学成这样吧，一个娇贵的大小姐也算是有几分心意。”
柳珍点点头，拿起筷子小小的尝了一口，之后便是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这几日被那苦药整得茶饭不思，没想到这姜汤面吃起来倒是过瘾。
裴州丁宛心二人也开始吃晚饭。
见心爱的姑娘有点闷闷不乐顿了顿，裴州放下碗筷：“下午去了何处？怎的不开心？”
丁宛心夹过一筷子鱼肉没说话，只是将手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柳伯母可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她说话要是被看见指不定又被人在身后说小话呢。
裴州见品尝笑意盈盈的姑娘脸上没了笑意也有些不爽快了，他知娘亲在这些死板的规矩上有些看重，但也不是半点不通情分的人，想到这里他定了决心：“婉婉是担心我娘的事？你放心，明日我再去劝劝我娘，要是她实在不同意我就——”
话音未落王妈妈突然来了正厅，她委身行了个半礼说道：“少爷，姑娘，夫人说明日即可启程回平水。”
“真的？！”桌边两人同时惊喜道。
王妈妈忍住笑意点点头，“说起来还要多谢婉婉姑娘，怕是忙了一下午吧，夫人吃了那碗姜汤面发了一场大汗，她说现在好多了，明日应该就能走了。”
说完王妈妈就转身离开，留丁裴二人狂喜，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问道对方。
“你做了什么竟让母亲一下改变了心意？”
“你刚刚说要是伯母不同意就怎样？”
丁宛心笑笑，“你先说！”
裴州摇摇头：“你先说！”
“我偏不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成婚之时给我家矜矜多分些花钱就好了！”
裴州疑惑了一下，矜矜，周矜矜？管她什么事？
丁宛心不理裴州开心地吃起饭来，想着还是姐妹靠谱，怪不得矜矜总说让她不急，真是使得好心机呀！我辈楷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新晋了家人们，发文30天了。
文中称呼什么的可能没那么讲究，大家看得懂就好，莫考据～最后求个互动评论呀！
第36章 雪里清芳
没几天就过年了，京城的天气越来越冷，这日更是罕见的飘起了点点雪花。
和等闲楼的生意做成后矜矜轻松了不少，虽说百味轩生意不差但缺少稳定的收入，这份三七分成的合同让她对经营更有了几分底气。
所以这几日她清闲不少，就是要一直在后厨盯着脱不开身。
百味煮的生意热度倒是丝毫不减，天气愈冷百味煮卖的越好，毕竟谁不愿意在这大冬天手里嘴里胃里都暖烘烘的呢？
正在后厨灶台偷闲烤着火呢，齐伍跑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
“他想当伙计？”矜矜有些惊讶。
这几日她也注意到了那个每天都会在远处盯着百味煮窗口的少年，原因无他，就是这么冷的天一个锦衣少年一直杵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着实有些显眼。这么多日一动不动，今天却进来说想进百味轩当伙计。
矜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齐伍出去了一趟。
走到一楼大厅没见人，齐伍正纳闷，刚刚还在这啊？
矜矜拍拍他的手臂指向窗口。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小少年站在百味煮的窗口前，不紧不慢地主持着生意。
看着倒是像模像样有条有理，只不过他的身躯有些矮小，身上的衣袍虽然看着料子不错，但已经有些洗得发白了。
齐伍见那小公子居然在帮他看着窗口有些惊讶，于是他赶紧上前回到工作岗位，然后还把小男孩推到了掌柜面前。
小男孩回头看了眼窗口，眼里居然有一丝不舍。
矜矜用手在他面前晃晃，“小哥！回神！”
小严这才注意到站在她身前的大掌柜，说是掌柜看起来却不大像，明显就是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
于是他腼腆地笑笑，“姐姐，你们店里还缺伙计吗？你看我可以吗？我叫严朗，今年十三岁半，家住旁边东昇巷，家里就我和祖父两口人，我虽然年纪小但……”
矜矜赶紧做了个手势叫他打住，这一会儿功夫怕不是要把全家都交待一遍，不过这么小要是在上一世雇佣童工应该犯法吧？
她想了想先问问那男孩：“小严是吧，怎么想到来百味轩当伙计？你家里人不管你吗？你这个年纪食肆不好收你做事的，况且我们店里伙计都是签了契子的。”
严朗低头抠抠手，“爹娘把家里的钱卷跑了，只剩我和阿翁，阿翁前些日子生病了，我便把学堂退了，给阿翁买药，我想赚钱，姐姐我也可以签契的，我日日在看那百味煮的生意，我已经学会了，真的！”
怪不得矜矜看这男孩一直穿着同一件衣服，估计他家里以前还是有点积蓄，现在突然落魄也是无计可施。
“现在店里人手将将够，你要是想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年纪尚小我们要约法三章，你可愿意？”
小严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矜矜让他每天下午来百味煮帮忙，每日就两个时辰，两日一结薪水，给的也是市场价，毕竟孩子还小不能叫他太辛苦，他们家的事情矜矜想帮自然办法多的是，但她也不是圣母，不愿与这陌生的小孩多管闲事，他能自食其力挺好。
“那姐姐每日卖不完的食材我……我可以自己吃一串吗？”小严双手合十，扑闪着眼睛看着周矜矜。
矜矜一愣，搞半天还是因为美食才选择进了百味轩是吧？她哭笑不得地点点头答应了，现在食材进的多每次倒是都会剩一点。
就这样，严朗就留在了百味轩帮忙。
——
过年那天矜矜是在钟家过的，虽然李婶儿他们不在身边，但好在阿弟和钟家兄妹都很喜欢她，尤其是钟晓涵，虽然和钟珏相识后性子有所收敛，但姐弟两人在的地方还是一言不合就掐起来，连矜矜都拦不住。
她无奈地看了他们吵了一架，然后走到门边看了看，今天这么冷的天气也不见下雪，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看见银装素裹的京城。
和众人包完饺子吃完饭的矜矜也懒得守岁，一个人悄咪咪地回了屋。
她坐在桌前写下了新的一年的计划和心愿，希望能早日把百味轩最后一层开起来，希望能早日回平水，希望……
窗前的月光带着冬日的凛冽，让她不得不攥紧了手中红色的绢帕，某人可是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样了，想着想着便困意上涌，睡着在了桌上。
夜半之时，寒风阵阵，一道白色人影突然闪现在周矜矜的屋子里。
那人看见趴在桌上睡着的女子轻声笑了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一旁的床上俯身看了看，正要摸上她的脸庞却顿了一下，他哈了一口雾气搓搓手，直到双手有些暖意才轻轻抚平了睡梦人紧皱的眉眼。
流连的看了一会儿，最后走到桌前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边，接着便一挥手消失不见了……
年后的早晨矜矜是被冻醒在床上的，爬起来加了衣服才发现居然真的下雪了！
院子里银装素裹，鹅毛大雪飘在她眼前，这景象新奇极了。
她轻轻一口气哈出来都能遮住视线，正欣赏了一会雪景矜矜怔了一下。
嘶——不对啊！昨夜她好像忘记上床来着，怎么一觉醒来竟然在床上？
矜矜回屋看了眼桌子上她写的新年计划，旁边还躺着一只开得灿烂的桂花枝，淡黄的几簇隐在绿叶中，隐约的香气袭人。
……是他来过了？矜矜愣了愣神儿，回忆着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