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没料到他还记得和自己的CP之约,还能随时随地进入角色,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萧,你……”
“萧某听说昨晚公主遇见点不开心的事,寝食难安,想着早些来探望公主,看看是否一切安好。”
胃里忽然蹿出了股酸气,朝花觉得早膳可以不用了。
把萧琰叫进了书房,嘱咐宫女送来一壶热茶,顺手把门一关。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萧某刚才不是说……”
“哎呀,没人了,别演了。”
“皇上昨日下了禁令。”
“什么?”
“严禁外人持腰牌入宫,包括后宫的亲属家眷,六公主的课暂时也停了。”
朝花眯起眼睛,那又如何?
“萧某想进宫,只好借公主的名号了。”
“你干嘛要入宫?”
“这不是公主说了……”
“我没说之前,萧公子好像也挺喜欢进宫的。”
萧琰合上了折扇,翩然一笑,宛如春水入江,“不入宫,萧某如何寻得离开这里的法子?”
“你都在朝雾国待了十年,为何急在这一时?”
朝花很清楚,萧琰答应自己的提议,不过是为了利用五公主的身份。但被人利用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她想当个明白人。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温度顿时冷了下来,对面的君子雅士不见了,萧琰眼中似乎有凶兽伺机而动,只等着找到机会,冲出来,把她撕成碎片。
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十年了,已经够久了。”
这变脸变得太快了,快到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朝花看向他,“质子之身,难道不能返回自己的国家吗?”
质子是被祖国抛弃的棋子,还不能言行有失,若是让有心人找到由头,可能会燃起两国战火。世人在乎的,不过是这个身份,而不是身份之下的这个人。
萧琰垂下眼眸,兴趣缺缺,“看人。”
看他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朝花不再追问了,这是人家的隐私,既然不是案情相关,没必要这么深挖。
“你能不能和我保证,你在宫里所行之事,不会危害我国?”
萧琰似笑非笑,“不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会不会伤害我家人?”
“伤害要如何界定?”
紧紧盯着萧琰,她坚定地说道,“伤及性命。”
萧琰沉默了一会儿,“我只能说我不会害你。”
听见他这么答,朝花沉默了。
霜叶托着茶盘,敲门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纠葛,她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朝花打起精神来,摆了摆手,“之前我嘱咐的事都办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去找卫大人。”
霜叶放下茶壶茶杯,连忙说道,“长公主那边,说是……请您和卫大人暂时不要再进清华宫调查,说,怕惊吓到郡主郡王,如果要找什么人问话,让卫大人直接唤去掌禁司。”
这?朝花咬住嘴唇,第一案发现场里还有些疑点,她本想借着卫大人的名号进去看一看。
瞄了一眼紧闭的衣橱,里面还收着那条从大梁上取下的腰带。
秦九既然离开了皇宫,估计她屋里的东西也不会再长翅膀飞了吧。
打发走了霜叶,听见萧琰问道,“你上次说大驸马写的那张字条有问题?”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刚抿下一口,噗地喷了出来,一脸的怀疑,“这是什么?”
朝花白了他一眼,“我做的奶茶,萧公子要是喝不习惯可以加点糖。“萧琰脸色发青,“你瞎鼓捣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怕再被人说你下毒。”
这是明着讽刺她。
想着一会儿还得去赴卫大人的约,朝花浑身就不爽,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奶茶,端起来一饮而尽,啪地拍在桌上,“要是我说长公主不太对劲,你会去御前参我一本吗?”
萧琰倏地勾起嘴角,“哪能呢,萧某愿闻其详。”
“第一,她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留着孩子在宫里,却能夜不归宿。”
萧琰垂下眼,“孩子有宫女照顾,长公主和妹妹聊天,不归宿,也不稀奇。”
帝王之家,到底和寻常百姓不同。
“那她自己宫里又没旁人,干吗不把二公主叫去她宫里?”
朝花撅起嘴,驸马不在,姐妹私下里要说体己话,十分符合逻辑。但二驸马当时人在升平宫里,放着自己宫里空无一人的机会,难道是心疼妹夫独守空房?
萧琰皱了皱眉,女子的心思,他是不明白,但是朝花说得在情理之中。
“仅凭这条,似乎站不住脚。”萧琰用扇柄敲了敲桌角。
“当时此案发生的时候,卫大人找二公主问过,证实长公主当晚确实去了升平宫,但……”朝花提起一口气,“卫大人为了省事,没去问二驸马!”
“所以?”
“亲姐妹可以串通做假口供的!”
萧琰忍住用扇柄敲一敲朝花小脑袋的冲动,“你就这么信不过你亲姐妹?”
她小脸一僵,不知道萧琰这话是不是故意讽刺,破案讲求的是寻找证据,案发中的疑点只能作为突破口,却不能一叶障目。
“上次我问那个侍卫长,叫温晔的,那人的证词有前后矛盾之处,可是长公主护短,偏偏不许我继续问下去。”小脸垮了下来,看着楚楚可怜。
“公主难道没有想过,这样查下去,万一牵扯到长公主,岂不是害了她?”萧琰蓦然收起笑脸,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幽光。
“我说过,杀人偿命,不管是谁。”朝花抬起头,毫无惧色,“就算是我姐妹,是我父母,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萧琰忽然间开怀大笑,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失态到连声咳嗽,实在止不住,只得端起桌上的杯子,喝光了杯里余下的大半杯茶。
朝花啧了一声,他刚才吐到杯子里的那口奶茶,又被他给喝回去了。
抹去唇角的茶渍,萧琰摇头道,“朝花,今天你说的这番话,希望你能记住。”
她立刻警惕起来,“我说的是直接杀人,你别和我说什么两国交战,朝堂争斗什么的。
萧琰不置可否,“公主您还没说字条的事,还有,关于长公主的疑点,你只说了第一条。“朝花简直要为他的表现鼓掌,萧琰这个人不仅思维缜密,心思细腻,记性还特别好。有卫老头那样的破瓦在前,这样的队友实在可遇不可求。
正要张口,朝花又咽下一口口水,顿了顿,“不能都是我说,萧公子也得分享一些线索。”
萧琰愕然,“我又没参与调查,哪里来的线索?”
她抿嘴一笑,“你不是告诉卫大人那字条上确实是大驸马的笔迹吗?”
“你想诈我?我可没这么说。”萧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小狐狸的技俩。
那天他拿着大驸马给他写的几封信函,交予卫大人,卫大人从袖中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问他是否认得这字迹。
“萧某只是说,确实和顾清和的字体有几分神似。”
“卫大人说找过专门做字迹鉴定的书法家,确实是大驸马亲笔。”
萧琰点点头,又从茶壶里倒了一杯奶茶喝了,多喝几口下肚,茶的苦涩中带着奶香,还挺特别的,和这小丫头片子一样,耐人寻味。
眼看那茶壶空了,朝花乐了,隔着窗子喊寒梅又送过来一份果羹,“你尝尝。”
萧琰居然也没推辞,拿起小勺舀起一勺鲜艳的红色凝胶,皱了皱眉,正要往口中送去,朝花压住他的手,挑眉道,“萧公子不怕有毒?”
“这奶茶我都喝了。”
“那不一样,因为我也喝了。”
萧琰拍开她的小爪子,“公主若是能下毒,我自然可以解毒。”
“哦?我听说只有经常下毒的人,才会在身上备着解药。”
萧琰不理她,吃了两口果羹,悻悻地放下了碗勺,摇头,“此物太甜了。”
朝花抿嘴一笑,故意瞄了一眼墙上的铜镜,唔,镜子里的小美人满头金钗,配得上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走吧,我们去见卫大人。”
“公主当真要让这几案水落石出?”
“那是自然。”
“不会后悔?”
朝花皱起眉,“萧公子如果有话请直说,我不喜欢猜别人的想法。”
萧琰笑了笑,不再言语。
两人故作亲密,并肩从寝殿离开,走出了栖霞宫,就看见霜叶负手站在轿子旁候着。
“霜叶,这次不坐轿子了,我和萧……大哥散步过去。”
霜叶摇头,“公主,这次恐怕不行。”
“为何?”朝花以为霜叶是担心萧琰,特意冲她使了个眼色,却不料这个榆木脑瓜目不斜视。
“卫大人今日回掌禁司衙门了,并没有进宫,所以公主您要是想见卫大人,咱们这次得出宫去。”
朝花激动地瞪大了眼睛,要出宫了吗?
旁边走来一个小宫女,拿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霜叶接过,给她披在身上系好,“公主,出宫的腰牌我申请好了,萧……公子要和您一起同行吗?”
朝花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啦!”
第四十五章调戏民男
在心中乐开了花,穿越到这里这么久了,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耍耍了!
似乎听见身边的萧琰轻叹了口气。
“萧大哥,既然要出宫,咱们在路上就同乘吧。”她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萧琰见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泼了一盆冷水过去,“去往掌禁司的路不太好走,公主确定要出行?”
“去,当然要去,我不是和卫大人说好了吗!”朝花乐滋滋地,扶着霜叶上了轿子。
这是一乘八人抬的大轿子,她和萧琰两人面对面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轿子一路平稳,朝花本想继续之前的话题,萧琰闭上眼睛养神,手指轻轻摆了一下,意思是当下不宜聊天。
虽然不解他在轿子里装假正经是何故,但朝花还是乖乖闭嘴。
到了宫门,霜叶奉上腰牌和令文,看门的护卫毕恭毕敬地冲朝花公主作揖,口中只称主子走好,并不点破她的身份。
几位公主的身份尊贵,出宫也是常有的安排,门卫知道不可多嘴。
两人换上了门外早以备好的马车,身后跟着四名便装的皇家侍卫。朝花满心雀跃,跳上马车,掀开了纱帘,贪婪地看着外面,也顾不上说话了。
身后是渐渐变小的宫城,眼前是人间烟火气。
地上铺着大块的青石板,离皇宫越远,集市传来的呐喊声越响亮。朝花之前看过皇城的地图,整座城区呈长方形,象征天圆地方,南北中轴线的尽头是皇宫,城区内有清晰的居民区和街道,西市有宗庙,南市有戏场和马场,十分繁华。
掌禁司的衙门在东区,离皇宫不过半个时辰的马车距离,但也足够朝花开开眼界了。
养了半天神的萧琰睁开眼,看着朝花晒得红扑扑的小脸,“现在公主可以继续说了。”说着就把帘子拉上了。
听见她嘀咕了一句,“我不是第一次出宫嘛……”
“哦,这是公主成年后第一次出宫。”萧琰居然听见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出过宫?”
萧琰不答,又接上之前的话题,“公主之前说到了那张那字条。”
啧,真是很难套话的家伙。朝花腹诽了几句,便把之前的存疑说了出来。
既然能确定大驸马的死是他杀,字条上的笔迹却又是他本人的,那么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丢下字条的凶手是想故意伪造成大驸马负罪自杀的假象。
所以能接触到大驸马书信公函的人,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那为何要撕碎呢?”萧琰问道,既然已经是大驸马的真迹,撕碎反倒是欲盖弥彰,用了掌禁司那么多时间和人力拼碎纸,万一拼不出那几个字不是白白浪费了凶手的苦心。
朝花露出了八颗白牙,“是因为那人是从不同的纸上凑出来的三个字。”
当时她从桌上拿起那张拼起的碎纸,虽然那几个字下面的纸张都是同样的材质,但那三个字大小略有不同,她当时留了个心眼,等卫大人被她气走了,又仔细地拿起对着阳光看了看。
基本可以确定,那几个字不是在同一张纸上写下的,更加说明了不是大驸马在临终时留下的悔过书。
萧琰了然,眼神中颇为欣赏,他大致扫了一眼,确实没留意到那几个字的大小和间距不同,当初只想着是因为纸撕得太碎,掌禁司拼凑的时候可能有损。
“所以这个凶手要不就是一早有准备,专门赶在大驸马一人在宫里的时候下手,要么就是临时起意,却也知道去哪里找他的书信。”
她抽了抽鼻子,“所以我想先去找大驸马的贴身侍卫问话。”
没记错的话,她在对比证词的时候,那名侍卫的证词和温晔的明显有矛盾之处,两人之中必然有人说了假话。
“吁——”
驾车的侍卫忽然拉住缰绳,将马停下,转身对车内两位身份尊贵的乘客拱手,“禀……小姐,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可能有些颠簸,您……”
这个侍卫摸不准朝花的脾气,不知道该不该把“打道回府”说出口。出宫后的规矩是不能直呼尊号,一概以小姐少爷代之。
身后策马的霜叶从马上跳下来,附在车窗边对朝花说道,“小姐,前面运河改道正在修路,地面上的砖石都翻起来了,马车可能有些难走,您是担待点还是……”
霜叶尴尬地摸了摸脸,也不知道该不该提议打道回府。
看着对面的萧琰笑得春风拂面好不惬意,她咬紧牙,怎么也不能认输,“走,我不怕颠。”
下一秒,马夫一甩鞭,马蹶子一尥,朝花在车里一震,人就被颠起来,头差一点撞上篷顶,小心脏晃晃悠悠爬上了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