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朝花似乎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无奈脑子抓不住火花,只好作罢。
一丝诡异的精光在张大人眼中一晃,他垂下头,“老夫断案从不靠臆断,只不过想查出那日在三驸马书房之人,也许还有别的发现。”
第五十章一起审案
觉得他话中有话,朝花皱起眉头,张三思却不愿意再往下说,请公主帮他另一个忙,“我想请五公主您和我一起,择日去四公主那里拜访一下。“四公主?朝花猜测还是因为第三案的目击者在升平宫后门看见了一名紫衣女子,又想起那块金牌,抿着嘴,点头同意了。
在冷宫里审了快两个时辰,张大人赶着回掌禁司写报告,告辞后匆匆离开了皇宫。
朝花回到栖霞宫的时候,霜叶也刚回来没多久,说卫大人看了信函之后没有多问,直接把尸体送去了杵作那里,她不方便久留,就回来了。
当晚,卫大人又派人给朝花公主送来一个消息。
在栖霞宫服毒自尽的那个人,被证实确是大驸马顾清和的贴身侍卫高曙光。
御守被卫大人问责后不敢怠慢,亲自找到了丞相的管家,去翻阅了府里的文书,寻到了高侍卫在幼时被卖入丞相府的卖身契,上面标明了一处在腋下的胎记,和那人尸首上的胎记正好对的上。
如此看来,之前那个掉入水中淹死的,是个倒霉的替死鬼。
铁证之下,管家只是一味搪塞,说自己和高侍卫日常接触不深,乍一看五官身高接近便错认了。
而从高侍卫家中查出那些古怪的药草香料,管家推辞一概不知,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私下勾当,和大驸马或者丞相府没有半点干系。
卫大人这次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难得头铁起来,求见了圣上,要了一道手谕去丞相府中,要求查顾清和的遗物,却被告知丞相家中意外失火,大驸马的遗物被付之一炬。
这个发现令卫老头激动不已,一份加急奏章送到了皇上的龙案上,辅以张大人当晚出具的调查的报告,说顾清和的贴身侍卫勾结女官,意图谋害天子,顾清和一定脱不开干系,大驸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道奏章引得龙颜大怒,直接封了卫祀礼为司大夫,也就是所谓的专案组组长,彻查顾清和之案。
这个消息一传出,顾丞相门下座客噤若寒蝉,百官都在偷偷嘀咕,本朝最强的老泰山要查死去的女婿谋反,这下大闺女是不是就彻底无缘皇位了。
后面发生这些事,朝花在当时是完全不知道的,只顾着让霜叶去掌禁司抱回了死去的高侍卫当时的供词,仔细看了起来。
“是夜,小的陪驸马从丞相府返回宫中,当时清华宫中并无人当值,更没见到有人迎接,驸马只当是公主不在宫中,便遣退小的回家,自己回寝殿去了。”
这一条的疑点最大,他声称最后见到大驸马的人是自己。如果说假话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就是和大驸马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长公主身边那个叫温晔的侍卫,就有问题了。
朝花放下卷宗,揉了揉太阳穴,喊知春,“那个帮我喊萧……公子来宫里。”
知春不动声色地在擦了把汗,公主对萧质子的称呼一变再变,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日霜叶绘声绘色地告诉她当时在掌禁司衙门前两人发生的纠葛,听得她很纠结,自家主子现在到底是以事业为重,还是像以前一样情根深种?
“现在吗?”知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哦,现在太晚了,让他明天来吧,哦,告诉他别来那么早,早膳的时候到了就行,我请他喝茶。”
朝花想明白了,她还是要找一个会武功的大山靠着,不然案情查的越多,她死的越快。
这两日秦九依旧没有出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眼下宫外那些事,她暂时无力顾及。只是听说丞相府里风雨飘摇,顾丞相已经好几日称病不上朝了。
第二天一大早,朝花早早起身,梳妆打扮,然后想起今日可能要外出,就悄悄在梳妆台上留下一袋金豆子,压了张字条在袋子下面,上书“定金”二字。
这样,秦九就不用在大梁上睡觉等她了。
等到了正殿内,萧琰果然已经到了,还是一袭白袍,白衣黑发,翩若仙子。
只是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点心,仙子扶着额头,似乎有些困扰,“公主不是说请我喝茶?”
“呃,喝茶吃点心啊。”朝花刚咧开嘴,表情忽然僵住。
“你昨天……”噎了一下,自己要怎么问萧琰?问他为何昨日在宫外和四公主见了面?
天眼又开了,十几秒的画面里,四公主朝星换下宫里的装扮,打扮得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两人站在一处小巷里,朝星公主扯着萧琰的衣襟,脸色急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背景是某一个繁华的市井小巷,画面很短,四周嘈杂,听不清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不过萧琰的脸色冷漠,嘴唇纹丝未动,画面就中断了。
朝花真心希望天眼发给她线索卡的方式能够提升一下,可以调整倍速或者选择回放,不然如何能吸收那么多信息。
“唔?”萧琰疑惑,朝花公主迅速用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小笼包塞进他嘴里,“萧大哥多吃点,一会儿你陪我去审案子好不好。”
昨天夜里,她和卫大人打了招呼,说自己想找第一案的几位证人重新质询。
卫祀礼当时正沉浸在压了顾丞相一头的喜悦之中,对五公主复审毫无异议,然后满脸遗憾地表示,因为圣上分配给他的专案组任务让他分身乏术。
似乎完全忘记了是他自己曾经说过,审讯宫里的犯人时掌禁司官员必须在场的规矩。
到了昨日半夜,卫大人起夜如厕,一阵穿堂风刮过,大人一个喷嚏打出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这条老规矩,猛然一惊,眼下正值仕途的高光时刻,万一他掉以轻心,被不怀好意之人指摘呢?
夜里思前想后睡不着,一大早就派人把他在掌禁司的令牌送来了栖霞宫,还带了条口信,“此令牌就代表了老夫,望五公主妥善保管。”
这令牌像是投名状,表达了他对五公主的忠心。掌禁司的三名大员里,只有卫大人最识风向。
不过朝花可不理会那么多官场的潜规则,总之卫祀礼不同她一起审案,她就千恩万谢了。
吃饱喝足,在出门前,她让人把圣旨和令牌塞进一个丝锦包里,斜挎在背后。圣旨卷起来还是有些长,露出一头卷轴,看着像背上一根金箍棒。
见她这副打扮就想出门,萧琰摇头,“公主当真要这样出去?”
“有何不可?”
“公主背着圣旨,见旨如见驾,那萧某不是得一路磕头?”
朝花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就让知春还是把圣旨收了起来。提起裙子正要跨出门槛,又想起长公主专门说过,若是查案便不让她和掌禁司进清华宫,把脚又缩了回来。
萧琰淡定道,“佛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朝花无语,“哪个佛曰的?”
“看来公主没有好好读书。”
朝花被他这么三番两次嘲讽,火气上了头,萧琰私下明明见了四公主,却不和她说,这事让她不太舒服。
四公主本身就有疑点,偏偏还和萧琰走得这么近,很容易让她觉得两人有所勾结。
“萧公子这么说,我倒是要当真了,要不请萧公子把这本书找出来我看看,不然……”
“不然,公主要怎么样?”
“不然……萧公子就把昨天你离开皇宫之后的行程给我交代清楚。”
朝花气鼓鼓的小脸好像是生气的河豚,一捏就能喷出口水来。
听她这么说,萧琰神情微怔,眼眸垂落下来,周身的温度陡降,“公主你派人跟踪我?”
“没有。”朝花打死不承认没发生的事。
“那五公主为何专程提到昨日之事?”
朝花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我就是……”她抿了抿嘴,“你是不是受伤了。”
“?”
“你的右手受伤了,我刚才吃饭就发现了,你很少动筷。”
萧琰眯起了眼睛,危险的气息更浓了,“所以?”
“所以……”朝花的眼珠子转了转,蓦地喊出来,“我担心你啊!”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加上朝花惊出一身汗,眼眶里莹光闪烁,楚楚动人。
萧琰愣住了,“公主,现在旁边没人,你是演给谁看?”
朝花想笑又不敢笑,“好了算了,当我没说。”
萧琰似乎看出刚才那句话纯粹是应付自己,冷笑道,“公主刚才不是和萧某打赌来着?如果我找出了那句话的出处,公主如何认罚?”
“那万一我赢了呢?”朝花不服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会是哪位神仙说的话?
“如果公主赢了,萧某答应公主任何一个请求。”
“任何请求?”
“是。”
“那,要是你赢了……”朝花双手合十,戳了戳指尖,盘算着什么样的赌注既体面又无伤大雅。
“如果有一天,萧公子遇见了什么困难,我一定会放你一马。”
萧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殿中,进了朝花公主的书房。
朝花倒吸一口冷气,看样子,萧琰之前没少来栖霞宫,对她宫里的房间熟悉的很啊。
四分之一炷香的功夫,萧琰手里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递给了她,内页折了一角。
双手接过书,低头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朝花的目光顿时呆滞起来,合上书,封面的书名正是叫做《佛经》。
朝雾国里百姓的信仰很杂,佛也不是朝花熟悉的那位,加上她平日也不看这一类的书籍,没料到萧琰当真不是在诳她。
“萧某记得公主今日所言。”萧琰拱拱手,“不过如果公主能够写个字条,盖上手印,萧某会更加感激。”
怎么和秦九一样是个小心眼。朝花恨恨地,令知春取来笔墨印泥,大笔一挥,用手指在印泥上一压,往纸上一摁。
“唔,给你!”
萧琰微笑着把纸拿起,吹了吹,等墨干了,又小心翼翼地放回衣袋中,“公主到底要不要出宫?”
朝花冷笑着,从袋里摸出卫大人给她的那块令牌,“那就请萧公子随我去掌禁司办案!”
第五十一章再次被救
萧琰居然没有拒绝,不过思前想后,朝花还是打算留在宫里,继续征用西南角那一处偏殿,冒用了掌禁司的名号,让侍卫传来了长公主的侍卫温晔。
既然不进清华宫,长公主也没有阻碍圣旨的理由。
那位面容不出奇的侍卫长,很快就赶来了偏殿,等看清殿上所坐之人是五公主,僵硬着,“小的温晔,见过朝花公主,给公主请安。”
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你叫温晔对吧。”
“禀公主,是小人。”
“你为何做伪证?”
温晔眼下的肌肉跳了一下,“禀五公主,您这话误会小人了,小人绝对不敢说假话。”
“大驸马遇害那日,他回宫的时候并非你轮值。”朝花拍了拍清华宫的日志。
“禀公主,小人是侍卫长,排班自然不必写在日志上。”
哟,朝花笑了,这人真是有备而来,想是上次自己多问了几句,让他留了心。
“所以你是顶了别人的班?”
“正是,那名侍卫当夜临时有事请教,小人准了,只好替了他的班。”
“那你说你是入夜之后,大约在戊时(晚上七点多)见到大驸马的?”
“禀公主,是。”
“大驸马侍卫的供词里,他们主仆二人那天在丞相府里简单用了晚膳就离开了,算路上的时间,大驸马倒是该在那个时间回宫。”
温晔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高侍卫说了假话,结果你照猫画虎,反倒露了马脚。”
温晔骇然,猛然抬起头,只见朝花脸色一肃,眼中光芒大盛。
昨日审问冷宫那几名女官时,意外发现其中有一名女官说她在案发那日曾经见过高侍卫,高侍卫不仅依照老习惯给她准备了礼物,还不小心提到自己刚送完大驸马回清华宫。
依照他和女官二人私会的时间往前倒退,大驸马回到清华宫的时间,比温晔说见到他的时间,要晚了一个时辰。
虽然暂时还没查到顾清和在回清华宫之前还去了哪里,但是起码温晔肯定说的是假话。
温晔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失声叫道,“那是我记错了,是戊时之后,是,是接近亥时(晚上九点多)。”
朝花掩饰不住笑意,“可是你之前说的是,亥时你轮值完,才去二公主的升平宫,向长公主报告了大驸马回来的消息。”
温晔慌乱起来,口中十分坚持,“是我记错了,我见到了大驸马之后并没有耽搁,直接就去禀告长公主了。”
朝花摇头,这人前后证词矛盾,偏偏死不认账,看来也是听说了高侍卫的死讯,死人自然不能和他对质。而且当夜大驸马进宫走的是偏门,观灯节那夜的门卫是名新人,一见高侍卫就放行了,并没有记录入宫时间。
那处偏门离清华宫最近,路上他们也避开了夜间巡逻的路线,巧也是真巧。
这倒是说明大驸马回宫之时,八成心中也有鬼,但人已经变成了鬼,只好还是先审审活人。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哦,是这样的?难怪。”
朝花微微一笑,“二公主宫里有个嬷嬷的证词,说她戊时(晚上七点多)正将清洗的衣物运去浣衣所,她说当时看见你在前殿守着。我还奇怪,你如何能在同一个时间里出现在两处,如今照你所说,戊时你是陪着长公主在二公主宫里咯?”
温晔的眼神纷乱,似乎在思索朝花的话,朝花又问了一次,他嘴唇动了动。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她把手拢在耳边。
“小的是说,小的没见到那个嬷嬷,但那个时辰,小的,小的……”
“你是和长公主在一起,对吧。”
温晔虚弱地点点头,又怕朝花起疑,咬紧牙说道,“公主可以找长公主去问,小的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长公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