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听懂了一句，凡间有可以帮忙的人。
但她现在还不能离岛，菱歌忽地想到乔歌眉，她恰好去人间了啊！
菱歌从储物镯里摸出纸鹤，“五师姐去凡间了，我可以拜托她帮我找推衍的人！”
“甚好，你记得告诉她，那些人在凡间大多自称‘算命先生’亦或‘术士’，有不少是骗子，小心甄别。”
菱歌仔细地将诉求写在纸鹤上，朝纸鹤吹了一口灵力，纸鹤仿佛活了过来，振翅高飞，不一会儿便没入晴空。
“对了长老，我上次给您留了一块红玉髓，您喜欢吗？”
醍醐咧嘴大笑：“很喜欢，多亏了你……你可知那里面在念些什么？”
“知道啊，说的是文殊师利去见维摩诘。维摩诘把房间里的用具和侍者都变空了，只剩一张床。”②醍醐道：“噢，原来如此啊。”
菱歌还以为他没听懂，深吸一口气要给他细细讲。
醍醐笑了笑：“我又有些犯困了，趁还没睡着前帮你炼器。下次再听你说，可好？”
“嗯。”菱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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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拍打沙滩，港口停泊着一艘艘凭灵力驾驭的仙舟。
温泛夜踉跄几步走到沙子上，扭头看向宁昆山，“这里不是什么所谓的幻境吧。”
“那船便是离开九洲台的唯一方法。”宁昆山指着满载起航的仙舟，“九洲台方圆千里的海域都有禁制，元婴期以上才能御空飞行。”
温泛夜立刻明白了：“你让我走。”
“不，我是九洲台的大师兄，我不会做这种事。”宁昆山重重一哼，“我只是让你看看，你想要的自由有多么触手可及，如果你懂得和菱歌保持距离。”
“我半年后就会死，何来自由。”
“这次醍醐长老出面保下了你，说不定下次也是。菱歌是我带大的，我断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被欺骗。纵你如何巧言令色我都能识破！好自为之。”
宁昆山警告道。
温泛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明明是那傻丫头先黏上来的，还怪我们！”
一个大浪扑上沙滩，冰凉的海水卷着温泛夜赤裸在外的脚趾。
温泛夜淡淡开口：
“你这种烂摊子一堆还假装看不见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如果她真的遇到麻烦，肯定不是因为我，而是你。那个女人喜欢你，你不喜欢她明说便是了。菱歌是我的看守，她便是那般负责的人。究竟是谁让她陷入危险，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看也不看宁昆山有些铁青的脸色，转头望向仙舟。
“你把我带到这里，如果我跑了那就是你的错。”温泛夜挑衅地勾了勾唇，忽然向仙舟的方向疯跑。
宁昆山大惊失色，唤出飞剑拦住他去路。
吹毛立断的剑在太阳底下泛着惨白的光，温泛夜止住脚步。
宁昆山：“那日你为何不跑？”
他问的是抓温泛夜那天。
当时他明明可以跑却没有跑，今日却展现出求生意志。
温泛夜：“那天不值得，今天值得。”
宁昆山语塞。
他抓起温泛夜，将他带到一条小径尽头。
“好自为之。”
温泛夜仿佛穿过一面看不见的镜子。
他脚下趔趄。
险些被他压到的小家伙大喊一声跑开了，躲在树后探头探脑。
它认出了温泛夜，主动走出来，“是你啊。”
是菱歌救下的桃花妖。
另外两只也在，在伙伴的呼唤下跑出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们让我当妖奴。”温泛夜道。
“可你是人，不是妖。”
“世道如此，魑魅魍魉和人没什么两样。”
……
菱歌拿到全新的荷叶飞行器，在醍醐寝殿外转了一圈。
速度比从前快了，上面的灵力也浓郁了很多。
醍醐：“之前那个最多只能承受四下重击，这个可以承受九下。”
菱歌高兴没一会儿，又垮起个小脸，“长老，若你不在，师兄又不肯让我见温泛夜可怎么办？”
她从没见过师兄那么死硬那么不可理喻。
醍醐眯起眼思索片刻，从绿叶飞行器上扯下一角。
本是叶子，放到菱歌手里却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碧色琉璃。
“凡间有句话，‘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这没有鸡毛，就给你一片琉璃吧。见琉璃如见人。”
菱歌听着这话哪里不对劲，“长老，鸡毛应该不比令箭好吧。”
“嗯，好像是……”
两人相视，同时笑出声。
醍醐目光慈蔼，由衷道：“菱歌，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
菱歌：“我一直很开心啊。”
醍醐的笑染上几分心酸与愧疚，“做人呐，自然不可能一直都开心，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菱歌迷茫地看着他，“长老，您怎么了？”
“菱歌，你再给红玉髓注入灵力吧。”醍醐说着慢慢阖上了眸。
菱歌连唤数声长老，醍醐已然睡着了。
他手里攥着红玉髓，菱歌依他所说注入灵力。
菱歌盘腿坐在崭新的荷叶飞行器上，有了新的飞行器，她忍不住飞得高一点，还想带温泛夜一起体验。
不料与逮她的宁昆山撞了个正着。
宁昆山去执事堂为她挑了一件趁手的法器，是一杆菩提木所制的长棍。
“你要去找那魔头？”宁昆山果真揪她的衣领，像老猫叼住小猫的后颈肉，“不许去。”
“我有令箭！”菱歌捏着琉璃，“醍醐长老和师尊都同意我跟着他，师兄你要是拦着我，我就去、去告状！”
宁昆山额角青筋暴起，“菱歌！我可是你师兄！”
菱歌在师兄和喜欢的人之间衡量了数秒，坚定地选后者：“师兄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是温泛夜需要我保护他！”
宁昆山：“……”
宁昆山：“你才筑基修为，就你这样能保护谁？”
“我可以保护他啊，而且我已经做到了。”菱歌意识到她说的太多了，千万不能忘了长老的嘱咐，要把大师兄蒙在鼓里。
宁昆山觉得他忽略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菱歌鼓起腮帮子捂住嘴。
宁昆山心累。这就是凡人说的叛逆期？他早就过了这年纪了。十六岁的他也是这么让师长头疼的孩子吗？
对这种孩子要言传身教，重点是“身教”。据说叛逆期的小姑娘，你越是说她越是逆着来。
唯有让她吃吃苦头，看清人世真相方知爹爹说的永远是对的。
“好。”宁昆山松开她，“我已将他送入琳琅幻境，恰好你的师弟师妹们也要进行试炼了，你身为师姐带一带他们可以吧。”
那不就是能见到温泛夜了。菱歌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宁昆山将新长棍给她，“取个名字吧。”
菱歌不擅长取名字，她上一杆长棍就叫“长棍”，随心念呼出收起。
一道灵光跃入她脑海，菱歌手指灵活地转动长棍，“那便叫它问疾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出自《周易系辞上传》；“五十者，谓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也，合五十。”源自西汉易学家京房；“卦各有六爻，六八四十八，加乾坤二用爻，合五十。”出自东汉易学家荀爽。
②出自《维摩诘经》
第13章
桃花妖将温泛夜带到一个树屋。
最低等的小妖怪们挤在树屋里，见温泛夜进来便跑到角落。
它们大多没犯过错，仅因适合当“引路灯”就被抓到这。
来这里最久的树妖给温泛夜解释“琳琅幻境”。
九洲台筑基修为以下的弟子平常在琳琅幻境练习，这里错综复杂，到处都是三岔小路和参天大树，弟子很容易就走丢了，所以宗门给每个进来的弟子配一只识路的魑魅魍魉。
魑魅魍魉的手上戴着灵环，会有它们才能看到的灵线，灵线指向出口。
温泛夜不是妖，他戴不了灵环。
“他们怎么会让你来当妖奴呢，真奇怪。”树妖不解。
至少有一定活动范围，比被关在锁灵塔里好多了。
温泛夜道：“我可以记住这里的地图。”
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树妖把琳琅幻境的地图画在地上。
幻境的路错综复杂，有的空地甚至通向五条路。弟子会在空地遇到难题，大多是幻化的魑魅魍魉，与它们战斗以熟练仙法。
树妖：“他们来了。”
五个弟子才学会御剑不久，在空中飞得歪歪扭扭，其中一个落地前差点撞到树上。
带领他们的是一个筑基期弟子，“从这些魑魅魍魉里选出一只来当‘引路灯’。”
小妖怪们乖乖走出树屋站成一排。
温泛夜是被它们“簇拥”着推出来的，恰好站在中间。
人形的他特别扎眼。
此时的温泛夜和刚来九洲台时相比变化很大，筑基弟子端详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你不是魔……你为何在此？”
没认出他的弟子一脸好奇。
筑基弟子询问过执事堂，得到答复后才平静下来，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温泛夜一眼，“好了，你们选吧。”
“师兄，那个人不能选吗？”弟子吴用指着温泛夜。
“他？他当然可以，但是我不推荐……”
“那我就选他。”
筑基弟子讲解灵环时，众人发现温泛夜没有灵环。
“我记得地图。”温泛夜淡淡道。
“真的假的？”吴用一脸不信。
筑基弟子担心温泛夜把他带迷路了，就让另一个弟子赵宏和他一起行动。
跟着赵宏的是一只桃花妖，小曦。
赵宏和吴用走在最前面，边看风景边说笑。
他们的步伐太快了，小曦跟不上，路上还因为绊到石子摔了一跤。
温泛夜回头看它，不知怎么想到了菱歌护着那只小妖的场景。
小曦擦了擦眼泪爬起来，眼前出现一只手。
温泛夜凝视着它。他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和手指一样冰凉。
小曦抱住他的手指，“谢谢。”
走到一片空地，两只低等草木精朝他们冲过去。
吴用和赵宏立刻举剑抵挡，与妖怪缠斗。
温泛夜拉着小曦退到树下以免被误伤。
吴用和赵宏很快解决了草木精，吴用抬袖擦了擦下颌，不以为然地说：“就这？我还以为幻境有多厉害呢。”
“师兄说到后面就变难了。”赵宏看了温泛夜一眼，“我刚才问了师兄为什么凡人会出现在这，他说这个人就是被大师兄抓回来的未来魔头。”
吴用：“真的假的？那我们没必要给他好脸色。他不是说自己记得地图吗，肯定是吹牛。”
小曦才刚到温泛夜膝盖，小小的矮矮的，它误将虚幻当真，草木精出现时它害怕地贴着温泛夜的腿，把脸对着他，瑟瑟发抖。
温泛夜想到菱歌了。他没在她脸上见过害怕，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小黑：“阿夜，你小心一点，我觉得那两个人没憋好事。”
温泛夜闻言看向吴用和赵宏。
他们已经打败了草木精却不挪步，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么，偶尔投来不善的目光。
小黑感慨：“也许整个九洲台，只有那丫头对咱们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还会不会来找你。”
“哥哥，结束了吗？”小曦弱弱地问。
温泛夜乍听还以为她在找别人。
他听过很多称呼，“野种”、“贱奴”、“废物”……“哥哥”是第一次听见。
他该怎么回应？
温泛夜学菱歌的动作，略僵硬地摸了摸小曦的头，“嗯。”
小黑莫名地发出“哈哈”的笑声。
“喂妖奴，走了。”吴用催促道。
温泛夜牵着小曦跟在后面。
快抵达下一片空地时，赵宏忽然大叫出声，着急地在身上摸来摸去。
吴用：“怎么了？”
赵宏：“我的储物袋不见了！可能是刚刚对付草木精时掉了。”
吴用：“那怎么办，也不知我们能不能折回去。”
两人干着急了一会儿，吴用忽然对温泛夜说：“妖奴，你回去帮我们找储物袋。”
温泛夜浅浅皱眉。
吴用环胸，语气高高在上，“你是妖奴，就该供我们差遣。莫非你有意见？”
又来了。温泛夜仿佛看到那些欺负他的人，他们把他好不容易找到能挡风遮雨的木板扔了，颐指气使地让他去捡。
他忍。只有忍了才不会第二天面对一个更七零八落的家。
小黑感知到了他的情绪，那一幕幕他也在场却无能为力：“阿夜……”
如果有菱歌在就好了，那个丫头一定不会看着他被人这么欺负的。
“是。”温泛夜低头，如他一贯那般。
小曦不肯撒开他的手指，它鼓起勇气说：“我，我去帮你们找吧。”
“不，就他去。还不快去？”
温泛夜摸了摸小曦的头。一回生二回熟，这个动作给他的感觉没那么奇怪了，反而有一种让别人心安、自己也心安的感觉。
温泛夜沿着回去的路找，他记得地图，即便中途有其他岔路，他也不会走偏。
小黑气结：“我就说他们是故意的，你看这地上哪有什么储物袋！”
话音方落，温泛夜在一棵树下捡到了一个储物袋。
小黑：“……”
难道他误会那两个人了？
温泛夜折回去，只见小曦和吴用站在树下，赵宏不知道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