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昆山逼问她去哪里，菱歌指了指万华殿。
他似是知道她十有九成是为了温泛夜，“你可是为那少年魔头而来？”
菱歌试图解释：“温泛夜不是魔头，他不会入魔的。”
“是他告诉你的？你怎么能信他的鬼话。”宁昆山恨不得拉住她的耳朵，重复上三天三夜宣讲，“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蛊惑你的？”
说到这，菱歌想起他今日误会了温泛夜，说他“热情”、“和善”，这和她的心上人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热情、和善是好事，虽然温泛夜没有。菱歌无法理解宁昆山为何不高兴。
“他没有蛊惑我，师兄，温泛夜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种人？”宁昆山自行脑补了一个堆着看似热情实则邪恶笑容的温泛夜，在牢房里对菱歌招手。
他怒道：“他自然不是那种人！你才认识他多长时间，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是灾星，是祸害，若不是他，黄粱村的村民怎么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呢？！”
“为什么啊，他做了什么才让那些人吃不饱啊。”菱歌好奇。
“他是灾星，所到之处会发生灾难，就像魑魅魍魉里的旱魃。”旱魃所过之处连年大旱。
菱歌挠挠头，“师兄，如果我去了那个地方，刚好那里闹旱灾，那是不是也是我的错？”
宁昆山：“……”
他声音沉下来：“这是天启的旨意。”
菱歌不敢说话了。
宁昆山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不以为然，这小丫头翘翘尾巴他都知道要干嘛。
“你连天启都不信了？”宁昆山忧心忡忡，“菱歌，你若触犯了门规，连我也保不住你，你听话吧，师兄真的是为了你好。”
很多弟子都说宁昆山偏袒菱歌，其实没有。恰恰因为他疼爱菱歌，才更要奉公执法、不偏不倚。
菱歌嘴巴比桂圆还圆，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宁昆山见她小脸一皱，伸手捏了捏，“知道了就说是。”
菱歌：“是。”
宁昆山不放心，他知道菱歌撒谎就磕巴，“你自己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听信少年魔头的话，遵守门规和天启。”
菱歌眼帘上的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
被师兄拿捏了，明明知道她没办法撒谎。
菱歌愁，手指不安地拧着衣角。她若过不了师兄这一关，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温泛夜了？
只是撒谎而已，很简单的……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听……信少、少年魔头的……话，遵守门、门规……和天启。”
宁昆山了然，她果然在撒谎。
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宁昆山直摇头，“菱歌……”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不听信……少年魔头的话，遵守……门规和天启。”
菱歌又说了一遍，不知怎地口齿比方才伶俐了许多。
她悄悄看了宁昆山一眼，飞快低头闭眼，心里想着：只是撒谎而已，要是被师兄看出来就麻烦了，加油！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听信少年魔头的话，遵守门规……和天启。”
虽然有所停顿，却比方才流利多了。
菱歌发现心里想着温泛夜，撒谎就比从前简单了。
“好了好了。”宁昆山制止她，“你以为师兄是傻子吗，看不出你在撒谎啊，别勉强自己。”
菱歌委屈：“我……我真的想保护他嘛……”
眼看孩子要哭了，宁昆山手忙脚乱，“罢罢罢，你不是有令箭吗，师兄听你的。”
他自然不可能放任菱歌和温泛夜交往。
不过宁昆山现在知道，从这傻孩子入手是不可能了。
他转移话题，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你去万华殿只可能是见师尊，为什么要见师尊？”
菱歌揉了揉眼睛，“我想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师尊可能知道。”
“你的生辰八字？”宁昆山摇头，“师尊不知道。你肯定以为醍醐长老知道吧，他也不知道，我当初做弟子令牌时问过他，他说你是从凡间捡的，并不知几时降生。”
所以菱歌的弟子令牌并不是她的，因为没有生辰八字，做不了一块新的，所以用了醍醐当弟子时的令牌抹去了给她。
“好吧……”菱歌很失落。
宁昆山识破她想法，“你别去幻境了，现在幻境里是晚上，没有弟子进去，回去修炼。”
“可是……”
“他不会有事。”他的语气不甚愉快。
“好吧。”菱歌想得是去藏书阁看看，归墟的线索也是在藏书阁找到的，说不定有能算出她生辰八字的书。
菱歌别过宁昆山后，在路上遇见了夏吹雪。
“二师姐。”她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你找大师兄啊，可是有事，问题解决了吗？”夏吹雪眼里有阴沉的夜。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唐寅《海棠美人图》
第17章
菱歌失落道：“没有。二师姐，你知道什么能算出生辰八字的方法吗？”
夏吹雪笑道：“生辰八字啊，办法多了去了，这样吧，你分一缕精魄给我，我有办法。”
“精魄？”
“嗯，就是天府凝聚成的一滴心头血，与魂魄有一点点联系，所以我才能帮你啊。”
菱歌觉着她的笑容有些可怕，平日里还不觉得，今日格外渗人。
她不由得瑟瑟地往后一缩：“二师姐，我还是去拜托五师姐，谢谢你。”
说不定凡间的算命先生能帮上忙，菱歌已见识过他们的本事了。
夏吹雪的鞭子缠绕住菱歌的手臂，将她拢到身前，指尖触碰眉心，不由分说取走她一缕精魄。
菱歌身子颤抖，仿佛被人硬生生扯下一片血肉，小脸煞白。
夏吹雪反倒觉得她这幅样子比平日里伶牙俐齿地为乔歌眉怼人可爱多了。
“别告诉其他人，不然我就不把结果告诉你了。”夏吹雪素手拈花，翠绿精魄掖入怀中。
菱歌抚摸着没有一点痕迹的眉心，诺诺道：“二师姐，取精魄都这么疼的吗？”
“这还叫疼？待以后你被人伤了心，那才叫真的疼。”夏吹雪纤白五指捏住菱歌的下巴，目光审度，“好说歹说你都是我师妹，只是借用一番，不会弄坏你的。”
菱歌一头雾水，听不懂夏吹雪说什么。
既然有夏吹雪帮忙，她就不去藏书阁了。菱歌先回琳琅幻境见温泛夜，一刻见不到他便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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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吴用、赵宏一事后，新来的弟子都不敢欺负温泛夜。
只敢私底下嚼舌根，质疑宗门对待未来魔头是否太温和。
温泛夜依旧被安排和另一个妖奴一起跟着两个弟子，他们说他的坏话，既不避开还很大声，温泛夜听得很清楚。
“听说吴师弟和赵师弟挨了鞭子，就是因为他。”
“嗐，他就是个凡人，下手能有多重，那些伤早就好了。难好的是小师姐的几鞭子。”
“菱歌？我早就打听过了，她虽然是掌门的弟子，却跟个傻子似的，天赋不算高，脑子也不灵光。真不知道她怎么当上掌门弟子。”
小黑：“阿夜，他们在编排那丫头呢。”
温泛夜不发一言。
两个弟子边说边走旁若无人，过一会儿回头一看，温泛夜和妖奴都不见了，霎时慌了神。
“糟、糟了，他们去哪里了啊，没有他们我俩怎么出去啊！”
两人像无头苍蝇乱撞。
温泛夜拉着草木精躲在树后，小妖以为他和自己顽，笑嘻嘻学他比出嘘声的手势。
等他们找累了，温泛夜才出现。
要是普通的妖奴，他们就动手了！可刚刚有两个前车之鉴，俩弟子只好闷声吃亏，顶多吼一声“好好跟着”。
小黑哈哈笑：“你看他们的表情，笑死我了！阿夜，你是在帮那丫头出气吧，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温泛夜步履一顿，“我说过没有，她对我们好，我们回报她是应该的。”
小黑叹了声：“是啊，她对咱们却是挺好的。可是你总要走的，她放你走就一定会受罚。到时候你要坐视不理吗？”
温泛夜鸦黑的睫毛颤了颤。
“到时候再说吧。”他敷衍道。
自岔路出，菱歌的荷叶迎面落下。
俩弟子：“见过小师姐。”
“不必客气。”菱歌视线粘着温泛夜，兴奋地跑向他，取出一个蓝漆食盒，“我给你带吃的来了，陆师兄说这些可是新鲜出炉的，可好吃了。”
两弟子悄声看着，心下腹诽。
温泛夜垂眸看她的发旋，几缕翘起的发呆呆的，“这些东西到树屋再给，还是别让人看见了。”
小黑故意笑了一声。
温泛夜嫩白的脸皮不禁潮红起来，心道：“你笑什么？”
小黑：“我笑他人看不穿啊！是这句话吧？”
温泛夜：“……”
菱歌“哦”了一声，回头看向两弟子，“师弟，你们要吃吗？”
俩弟子：“呃，小师姐……”
“不给你们吃，想吃自己去弄。”菱歌安抚温泛夜道，“你放心，这些都是你的，他们不会抢的，抢我也不给。”
她以为温泛夜是护食。
温泛夜无语凝噎。
再看菱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似乎是他想多了。她这么快乐的人怎么会把别人的恶意放在心里。
温泛夜注意到她的脸色，“你脸有点白，不舒服吗？”
菱歌摸了摸脸颊，摇头道：“也不是，刚刚二师姐——”
她忽然想到夏吹雪的“告诫”，慌忙住了嘴，“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杨照邻那件事若说出去顶多是没吃的，而这事她若是说出去，夏吹雪就不把结果告诉她了。
小黑：“她有事瞒着你。”
温泛夜：“我看出来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他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怅然。
菱歌跟着他们，在俩弟子对敌的时候指点一番。也因着她在，他们不敢背后胡说更不敢给温泛夜使绊子。
菱歌虽然修为低，对敌时却很冷静，思路清晰，她从不贸然上前，若弟子鲁莽还会被她喝住。
“你着什么急啊！你看这只赤鷩，它足下有火，你先用水泼它的脚，趁它低头看脚再打它的头！”
菱歌说到激动处，挥舞起粉拳，“快快快就是现在！”
赤鷩倒下，虚影散作只只粉蝶飞上天空。
两弟子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对菱歌露出孺慕神情：“小师姐真厉害！”
菱歌跟着宁昆山和乔歌眉修习术法，宁昆山的冷静和乔歌眉的机敏都被她学了去，自然比只会横冲直撞的普通弟子强上百倍。
……
菱歌每日晨起查看底下的桃花妖并为其注入灵力，才几日光景它便抽芽似的长起来了，破土而出冒出一个小揪揪。
然后去陆明师兄那拿吃的，他也已习惯这丫头日日来觅食，变着花样搜罗美食。
这之后便是去琳琅幻境了，指导弟子，给温泛夜投食。
如此过了十天，仰慕菱歌的弟子越来越多，连带着对温泛夜的态度也好了些，至少他不用担心有人背后使坏。
“小师姐，明天就是我们这届弟子的择选了，你有什么话要交代吗？”弟子看着菱歌的眼眸发亮。
“择选？”菱歌困惑。
“差点忘了，师姐你是掌门弟子，犯不着为资源发愁。我们普通弟子啊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资源就那么多，大家都想修仙都想飞升，可不得抢嘛。”弟子不禁埋怨起来。
同伴用手肘别他，道：“小师姐你别听他的车轱辘话，我们普通弟子入宗门一年后就要参加择选，地点就在这琳琅幻境，赢的人能拿到提高筑基几率的玉液。”
玉液？菱歌想起来了，她筑基前大师兄给了她一大瓶冰冰凉凉的水，说能宁心静气，筑基更容易，应当就是那水吧。
“我没参加过择选，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去问膳堂的陆明师兄，他肯定知道。”
弟子们有些失落地道了声谢。
眼看黄昏将至，菱歌这几天都是天将黑了就送温泛夜回树屋，她回寝舍修炼。
她最近修炼可快了呢！因为她想快点提高修为，能好好保护温泛夜。
哼，大师兄还瞧不起她的筑基修为，等她升到金丹了吓死他！
“我回去啦。”菱歌对温泛夜招招手。
温泛夜似是有话要说，思前想后还是喊住了她，“等等。”
菱歌：“？”
温泛夜：“你能晚点再走吗，我有东西想让你看。”
小黑又不明意味地笑了声。
他近来很喜欢忽然发笑，弄得温泛夜面红耳赤。他又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小黑喷什么气？
从前他可不会这样，古古怪怪的。
“好啊。”菱歌爽脆应下。
树屋前的空地上，小妖怪们盘坐着吃饭。
魑魅魍魉有的食人血肉，有的食天地灵气。
最低等的小妖都食灵气，问它们为何不食人之血肉，它们会说臭臭，不好吃。
温泛夜把食盒打开，分与众妖食。
“好香！今天是什么？”小曦趴在食盒边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鼻尖耸动，“荷叶鸡，是荷叶鸡！”
“你都已经看到了。”温泛夜揉了揉它的头，“大家过来吃吧。”
小妖怪一哄而上。
“想不到凡间的食物这么好吃，我要是能回凡间，一定不躲在山里了，我要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