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把漆盒放进储物镯，长棍抵在身前，“不走！”
杨照邻：“……”
菱歌：“我答应了，要保护他！”
杨照邻在“我答应了”四个字后面脑补出“五师姐”三个字。
他知道以菱歌这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的脾气，认定的事绝不更改。
杨照邻对韦庄道：“五师妹真是好手段，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诓得她来保护那个凡人。”
韦庄：“现在怎么办？”
“反正他肯定被折磨过了，我们对二师姐也算有交代，就让小师妹带他出去吧。”
杨照邻转向菱歌，说了句“我看看他在哪里”，再用灵力催动护符。展示各牢房位置的画幅跃出，温泛夜的牢房与第二层对接。
那牢房里关着只暴躁的石精，因自山上滚下砸伤路人被抓。固然它自己说是滚着好玩，九洲台弟子也不能放走它。被抓进来后它整日在牢房里滚来滚去，见人就骂。
除了看温泛夜在哪里，杨照邻还确认了一下十三层以上的大妖位置。
它们的牢房不会移动，时辰到了便会归位。
都很安分。除了第十三层，有一间第五层的牢房主动对接了。杨照邻皱眉，他记得这第五层的牢房关着一只三尾狰，它去送死？
“师兄，你找到了吗？”菱歌催促道。
“找到了。”杨照邻将三尾狰抛在脑后，滑动牢房位置。
菱歌脚下晃了晃，等不及地跑进温泛夜的牢房，却没看见他。
“你别过来！”
旁边发出一道惨叫声。
菱歌心都提起来了，跨过白线，只见石精蹲地抱头：“你走吧你走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一旁温泛夜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一只手被撞断了，隐约可见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再来啊。”
小黑跟着叫嚣道：“来啊！他晕了还有我，看爷不把你撞散了！”
“温泛夜！”菱歌奔向他，差点没刹住车撞进他怀里。
温泛夜的伤口被她碰到了，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很平静地看向菱歌，“你来了。”
他还有一句话憋着没问、没说。
菱歌倒出一粒丹药，因为太着急险些全撒到地上。
她把丹药塞到温泛夜嘴边，温泛夜微微张唇吞下了。
小黑：“我就说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吧。”
温泛夜没有反驳小黑，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不觉他开始改变想法了。
从牢房开始动，对接到另一间牢房，到面对铆着劲要把他撞到墙上去的石精，温泛夜不再像从前那样丧气、悲观，他隐约知道菱歌一定会来找他。
就像前两次毫不犹豫地拦在他面前时。
他对这个小姑娘萌生出了信任，这信任像一束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一束光。温泛夜恍然大悟。
菱歌检查温泛夜的伤情，幸好都是丹药和药膏能治好的伤。
那只石精受的“伤”似乎比他严重，它一个劲地求饶，求这位大爷快走。
“你做了什么啊？”菱歌诧异道，“它好像很怕你。”
温泛夜提起锁链，“转它。”
一开始温泛夜不知道石精的攻击手段，一味躲藏，因此受了些伤。
后来他发现这只笨蛋妖怪只会冲锋和滚动，他便看准时机用锁链套住他，借力旋转再把石精摔到角落里。
石精撞上看不见的空气墙，虽不疼却晕头转向。多来几次甚至想把肚子里的石头吐出来。
“如果没有你……”温泛夜欲言又止。
没有她给的药和食物，他的体力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至于反击，那也是从前的温泛夜不会去想的。他习惯了挨打，以为挨过去就好了。但这次他要等菱歌来，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杨照邻和韦庄走进牢房，韦庄踹了不争气的石精一脚，“你可是只魑魅魍魉！真丢脸。”
菱歌看向石精，它面对修为高的韦庄一声也不敢吭，竭力想把身体缩到最小。
菱歌想到那些桃花妖，它们都不坏，为什么要被抓到这里来？
杨照邻：“师妹，出去吧。”
温泛夜认出杨韦二人，眼中写满警惕。
小黑：“看来这次又是他们俩干的了。我实在不懂，你又没碍着他们，本来就要死了还要来折腾你，图什么啊。”
温泛夜：“应该和那个女人有关。”
小黑：“你是说那个鞭打你的？确实，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却被处处针对。真是无妄之灾。”
温泛夜：“她和那些人很像。”
小黑：“哪些人？”
温泛夜：“那些心里有怨又不能对那个人发泄，于是找借口欺辱无辜的人。”
他是黄粱村最不受欢迎的人，谁都能欺负他。有的人他根本没见过，对方却故意耍酒疯，以喝醉酒的名义将对他人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若温泛夜戳破他们的心思，他们更恼羞成怒，会找各种理由加倍羞辱他。
所以他一点也不怕夏吹雪，反而觉得她可笑。再有一次被吊在水牢，他还是会嘲弄她，“你不过是来泄愤的。”
至于杨照邻和韦庄这种为了一己私欲，甘作工具的人，他更瞧不起。
温泛夜看杨照邻的眼神像看一坨垃圾。
三人离开第二层的牢房，杨照邻喊了声师弟却不见韦庄踪影。过一会儿韦庄屁滚尿流地从另一边跑过来，“不好了师兄，十三层那个来了！”
“胡说什么，十三层以上的牢房都被锁死了。”
“真的，它来了！”
杨照邻方知大事不妙，连忙操纵护符。忽地一条雪白尖上带点红的长尾从黑暗里伸出，将护符抽到地上。
杨照邻的手背被抽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方才打不过菱歌跑掉的三尾狰洋洋得意地露出脑袋，“这次看你还能不能打我，嘻嘻。”
一只猿臂啪地打在三尾狰脸上，把它丢开。
第十三层关的是一只上古凶兽，朱厌。它身形酷似猿猴，却是白头赤足。
浓浓白雾从朱厌鼻腔中喷出，洒在三尾狰脸上，“这些修士是我的。”
三尾狰弱弱道：“您不是答应了把那个小丫头给我吃嘛……”
“那里有几只桃花妖，给你了。”朱厌不耐烦。
“可是……”
“住嘴！缺尾的畸形。”
三尾狰的尾巴耷拉下来。狰也是上古凶兽，一般有五尾。而它出生时只有三尾，因此被族群排斥流浪在外，不能长成强大的魑魅魍魉，甚至连抓它的修士都觉得它只配待在第五层。
它连一个筑基小修士都打不过。
杨照邻趁它们说话，拾回护符，唤来另一间牢房。
“走！”
菱歌还惦念着留在另一边的小妖怪，召唤荷叶飞行器将它们捞了出来。
一二三……还缺一只！
小妖哭着说：“它被抓住了！”
三尾狰的一条尾巴卷住了那只桃花妖，它凑上前嗅了嗅，嫌弃地说：“生了病的，不好吃。”
它抓住的恰好是那只头顶花枝凋零的。
菱歌将温泛夜一推，唤出长棍，“我去救它。”
杨照邻大惊失色：“小师妹，不过是一只小妖，你救它作甚？！”
他还算有良心，伸手想把菱歌拽回去。
菱歌手掐符纸，二话不说持棍冲上前，杨照邻抓了个空。
他急得直跺脚，韦庄道：“师兄，我们先出去找大师兄来吧，你我对付那朱厌够呛啊！”
“那她就能对付了吗？若她出了事，醍醐长老非把你我扔下杀生台！”
杨照邻焦头烂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过是遵循二师姐的吩咐折腾温泛夜罢了！
说到温泛夜，他也不能死，若他死了师尊不知会怎么惩罚他们。
菱歌前脚走，温泛夜后脚便跟上了。
杨照邻：“师弟，我们去帮他们——”
韦庄却一脸惧色地将护符抢过，操纵牢房分离并打开锁灵塔入口。
杨照邻：“……”摊上了猪队友！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丢了两道美味佳肴，朱厌烦闷地摔着尾巴，每一下都在地砖上敲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那个凡人不好吃，他体内有不能碰的东西。它打量菱歌，又露出愁苦的表情。这也是个不能吃的，比那个凡人还不能碰！
至于荷叶上瑟瑟发抖的桃花妖，填牙缝都嫌小的玩意儿。
总不能白来吧。朱厌转念一想，不吃也可以挂起来闻味儿啊。
想明白后它一改愁容，双臂用力往地上一震。
冲力将菱歌和温泛夜甩向空中，朱厌首先抓温泛夜。
菱歌悬在半空，右手长棍脱手飞向捏着鼻子张大嘴准备把小妖一口闷的三尾狰，左手抽出防御型符纸甩到温泛夜和自己身上，心念操纵荷叶飞行器翻转将桃花妖放到地上，再平移到朱厌面前挡住它的长臂。
咚！朱厌大掌没拍碎温泛夜，反倒拍在荷叶上，灵压与妖气震荡出巨响。
嗷！三尾狰的獠牙被菱歌的长棍打中，从中断裂。
小妖掉到地上，它的同伴呼喊道：“快过来！”
小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同伴。
朱厌从荷叶上嗅到熟悉的气息，这灵压，是那个抓住他的人！
它一身雪白的毛因愤怒炸开，张开血盆大口向菱歌咆哮。
夹杂着腥臭味的狂风从它喉咙深处涌出，把小妖吹倒在地。
朱厌调转目标，它要先杀了菱歌，她和那个修士有关系，就算不吃，它也要杀了她泄愤。
菱歌一边往它身上扔攻击型符纸，一边跑向小妖。
她的符纸相当于金丹期修士的一击，只能阻碍朱厌不能伤它皮毛。
就像一堆蚊子围着它转，打又打不死十分烦人。
但朱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菱歌始终冷静，她丢的地方都是朱厌的眼睛、鼻子、耳朵这类没有厚厚皮毛覆盖的地方。
菱歌接近了小妖，伸出手。
小妖也充满希冀地去碰她的手。
刚刚摸到指尖，一条尾巴卷起小妖向上抛去，另一条尾巴打在菱歌心口。
菱歌飞了出去，撞上空气墙后滑落。
“嘻嘻！”三尾狰自豪不已。
它提着桃花妖，高兴不到两秒，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长棍准确无误地扎在它的腰骶。
三尾狰的笑凝固了，又嗷地一声松开桃花妖。
菱歌的防御符抵挡了那一击，她继续摸防御符却不慎空空如也。
毕竟在自家宗门里，她怎么也想不到会遇险，准备的符箓不够用了。
温泛夜以为菱歌受伤了，奔向她时被摆脱菱歌符纸骚扰的朱厌发现。
它的尾巴如一道阴影甩到温泛夜上空。
温泛夜被尾巴击飞，防御符应声而碎。荷叶飞行器接住了他，还未喘息便翻转叶面挡下朱厌的爪子。
咚！荷叶边缘发出细微响声，竟裂开了。
朱厌再铆足了劲一拍！
荷叶裂开一道手臂那么长的口子，无声落地。
“哈哈哈！”朱厌高兴地抚掌大笑。
那可是醍醐长老给她做的飞行器！菱歌生气了，她把身上还剩的符都扔了出去。
就算是挠痒痒也会烦，朱厌放弃温泛夜，重新将目光聚焦到菱歌身上。
它看出来了，菱歌挺在乎那只弱小的桃花妖。
修士保护妖怪，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朱厌决定了，先把桃花妖踩成肉酱。
它移速极快地冲向小妖，与此同时菱歌看出它的意图，也奔向小妖。
菱歌的长棍回到她手中，中途又敲了一下三尾狰的脑袋，欺负得三尾狰直骂娘。
朱厌的尾巴朝小妖落下，菱歌反身保护小妖，长棍抵住尾巴。
小妖腿软，它抬头看见菱歌的脸。
“谢，谢谢……”它只能说这句话了。
菱歌：“不客气。”
长棍竭尽全力，紧接着一声清脆，从中而断。
嗡！
以菱歌为圆心，澎湃的灵力震荡开去，将朱厌掀翻。
躺在地上摸着屁股装死的三尾狰也被掀飞，它倍感无辜的同时一阵阵发抖。
这股灵压，是那个抓它进来的修士！
四脚朝天的朱厌懵了。
什么玩意儿就把它掀翻了……？
这股灵压和那个修士全盛期很像，甚至还比他强一点。
两只手臂攥紧了菱歌的手，微微颤抖。
被捏碎的护符似摔碎的琉璃杯，落在地上化作沙子。
菱歌抬头看着温泛夜的脸，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微颤。
咦，他原来比我高吗？菱歌这才知道他肩膀很宽，手臂伸长能抱住她。
她的注意力还在那枚被捏碎的护符上，这股灵力不像五师姐的，应该是大师兄的。
菱歌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抖，心想他是一个凡人，面对可怕的魑魅魍魉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冲出来。
她应该鼓励一下他，就像大师兄和五师姐做过的。
温泛夜不敢抬头看那只凶兽怎么样了，他的双腿已经软了。
忽然菱歌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瓮声瓮气地说：“你很棒喔。”
温泛夜：“……”
小黑绷不住了：“靠，我都快紧张死了！”
他也想到了那枚护符，但小黑的想法止步于“将护符交给菱歌”，温泛夜冲出去的时候他是懵的。
护符的灵压散去。朱厌回过神来，怒火更盛。
它扑向温泛夜，还没碰到他的头发，斜里一把剑冲出来扎进它腋窝。
朱厌大声咆哮，紧接着被灵力掀飞，摔回三尾狰的牢房。
仙剑回到宁昆山手中。
杨照邻和韦庄一脸土色地站在他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知道触犯门规，鞭刑难逃。
三尾狰灰溜溜地躲回去，就是他，它穷极妖生都打不过的修士！
看着被温泛夜护住的菱歌，宁昆山脸色极差。仿佛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厌、狰：出自山海经
第11章
菱歌被宁昆山逮到万华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