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盯着菱歌:“胖了点,嗯,胖点好看。”
小黑清了清嗓子:“我,当然是来帮忙的。”
他一直偷偷跟着女王。
女王每日所谓的“午睡”,就是去和尚在昏迷中的李三说说话,然后打开铜镜看信。
有时她会唤心腹阿雀进去,让她给一些大臣送信。
昨日小黑偷听到女王与一名臣下谈话。
“陛下,您不能去啊!阿那多一定会设下陷阱,王陵中有危险!”
“朕已多年未曾祭拜亡母,况且他们要杀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就算这次不行,也会有下次。”
迦梨托起老臣的手,语重心长道,“若我真死在王陵,以后就由你辅佐琳琅。切记,千万不能将王位交到那罗手上。”
小黑担心她就偷偷跟来了,三尾狰则是来见菱歌的。
“菱歌姑娘。”
阿蛛不知何时来到菱歌身旁。
小黑连忙将帷帽往下拉,遮住脸。
阿蛛像没看到他似的,淡淡道:“请您跟我来。”
温泛夜跟着菱歌。
阿蛛回头看了他一眼:“公子说只许她一人进王陵,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温泛夜:“不行,我是女王陛下派来保护她的,我必须跟着她。”
阿蛛沉默地看着他,半晌,道:“待会儿我们会把祭品送进王陵,反正公子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个。”
她在提醒他。温泛夜眉头微蹙,放菱歌与阿蛛离去。
小黑一手按着帷帽,凑上来,“她好像在帮我们?”
“也许是陷阱。”但就算是陷阱,他也得一脚踏进去。
菱歌跟着阿蛛走到深坑边缘。
此时所有罗刹都仰着头,看女王和那罗一步步走上白塔,祭司在上面等候,为他们赐福。
阿蛛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让菱歌先下去。
往下走比往上走难,菱歌要时刻注意脚下。
眼角余光扫到那白塔,不禁问道:“这白塔建了有多少年了?”
“上万年了,据说甘迦一族救世之前,那白塔便存在了。”
“那除了甘迦王族,还葬着其他罗刹吗?”
“这奴婢怎么会知道呢?反正这里不可能是我们的埋骨地。”
终于到底,两扇石门仿佛从白塔上刻出来的,紧闭着。
“赐福结束,这两扇门就会打开。”
祭台上,年迈的祭司大拇指沾了点血,抹在迦梨眉心。
那罗凑近时,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才将拇指按上去。
那罗不悦,转身便对迦梨说:“阿姐,大祭司年事已高,是时候换一个年轻点的祭司了。”
迦梨:“母亲在世时舍利公就是大祭司,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能换。”
那罗“哦”了一声,转脸看向正在祭台边缘祈福的大祭司,忽地三两步走上前,双手推了下他肩膀。
“那罗!”迦梨惊呼。
大祭司像只断翅蝴蝶,从祭台上坠落。
菱歌正等着石门开,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是个年老的罗刹,鲜血四溅,面目全非。
“好了,现在能换了。”那罗甚至不往下看一眼。
迦梨快步走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那罗的脸歪到一边,舌头顶了顶软肉,看向迦梨,眯着眼轻轻地笑。
白塔下,阿蛛连退两步,仿佛想到什么恐怖场景,转身扶着墙干呕起来。
菱歌上前查看,阿蛛喊道:“别过去!”
她擦了擦嘴角,“石门开了,姑娘请先进去吧。”
确实,这罗刹掉下来之后石门就打开了。
“他是失足掉下来的吗?”菱歌认出他就是站在最高处的祭司。
“请姑娘进去。”阿蛛冷静下来了。
“我不用等等那罗吗?要是我先进去,破坏了他们刺杀女王的计划怎么办?”
“那您更应该先进去了。”
菱歌算明白了,这个阿蛛真的是帮他们的。
她想问问她是不是效忠女王,转念一想还是别问了。
菱歌走进石门。
长长的甬道深得不见光,两旁的夜明珠接二连三亮起。
菱歌取下一粒夜明珠,攥在手里,往前走。
这甬道是向下的,地面不平,她一直在往下走。
终于走到尽头,又是上百道台阶。
这王陵究竟有多深?
菱歌继续往下,光源仅剩夜明珠,照亮方寸之地。
她停住脚步,耳朵动了动。
有人!
斜里一把刀砍来,菱歌下腰,刀锋从她鼻尖划过。
第51章
她双手抵地,两腿向前一踹,只听一声闷哼。
夜明珠从她掌心滑出,一阶阶地掉落,被一只手捡起来,照亮对方的脸。
菱歌愣了下才分辨出这张布满伤痕的脸是谁的,“昙无冬?你还活着?”
“你们害死我了阿妈,我要你们偿命!”昙无冬怒吼。
他虽没了右臂,挥刀的动作却又灵活又快速。
菱歌没有武器,只得避开。
这长长的阶梯没有扶手,她一边躲避昙无冬的刀,一边借夜明珠微弱的光观察四周。
刀重重地砸在台阶上,磕掉了一个小角!
菱歌心想光躲不是办法,一看到方向,她就往上面跑,朝甬道跑去。
昙无冬紧紧追着,他的速度也有了极大提升,像吃了什么加速的神药。
终于看到微弱的光,是甬道的夜明珠!菱歌大喜,下一刻右脚脚腕被抓住了。
昙无冬将她往下扯,菱歌摔到边缘,身体悬空,幸而五指抓住边缘。
昙无冬站在上面,眼里充斥着仇恨。
他抬起脚,似要踩菱歌的手指,让她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住手,还不快拉她上来!”一道女声怒斥,“你要违抗公子的命令吗?”
昙无冬的脚停在半空,他缓缓放下了,“不敢,是公子给了我力量。”
昙无冬抓住菱歌手腕,菱歌正想着如何还击,一片细雾扑到她脸上,猝不及防地吸入鼻中。
晕眩接踵而至。
那女子又说:“带着她跟我走,她可是重要的祭品,千万不能出错……”
……
菱歌蓦地睁开眼。
她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头还有些晕。
菱歌站起来,什么东西打到了她的脸颊。她困惑地抬手摸了摸,摸到一条条珠坠。
肩膀上有些重,遂摸到浮雕般的刺绣。穿着的衣裳也是,还有一股浓烈但不呛鼻的香气。
菱歌摸黑前进,忽然撞到一个四四方方的角,剌破了她的手指头。
她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血液,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菱歌绕了一圈,脑海中描绘出此物的模样:长方形,似乎是铁制的,刻有许多隆起的纹路。
菱歌不知按到了什么,这东西动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连忙退开。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才缓缓靠近。
菱歌大着胆子,继续摸索,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立刻缩回手。
凉的,软的,是什么?
若这时有夜明珠就好了,刚这么想,另一个方向滚过来什么东西,菱歌一看,是一粒夜明珠。
紧接着是一双苍白的脚。
那罗手里还捏着一粒夜明珠,上下打量菱歌:“看上去还不错,不算太丑,配得上我阿兄。”
阿兄?
菱歌转眸,借着夜明珠的光,她总算看清眼前的是一个棺材,棺材里躺着个和那罗长得很像的罗刹男子。
她连忙退开,低头一看,她穿着绣满青鸾的红衣,垂下遮挡她视线的是金线与珍珠串成的流苏。
“听说你们凡人,要穿着嫁衣拜堂成亲。我特意让工匠为你做了一身,开心吧?”
那罗将一粒夜明珠安在棺材上,流光走遍棺壁。
霎时周围也亮了起来,约莫三寸长的红绸挂满了墙壁,以棺材为圆心,延展开去,仿佛一朵盛放的红莲。
那罗像个小孩子似的,双手交叉,搭在棺壁上,下巴抵着手臂,呢喃道:“阿兄,你要的新娘子,我帮你找来了,你起来看看她好不好?”
这就是他抓自己的目的?给死去的大王子当新娘子?菱歌不能理解。
那罗等了半天,没等到他阿兄睁开眼,有些失望地望向菱歌。
“待会儿我会杀了你,把你和阿兄放在一起。你这么喜欢气人,我要先把你的舌头割了再放进去,免得惹我阿兄生气。”
菱歌才不理他,提起裙摆朝出口跑去。
只见一条红绸下躺着一具穿宫装的尸骨,看着死去有些年头了,菱歌怀疑那后面就是出口。
拨开红绸,又是一片细雾袭来,菱歌屏住呼吸,向后跃开。
她可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阿蛛偷袭失败,便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刺向她。
菱歌不解,阿蛛不是帮他们的吗?仔细想想,方才那女声就是她,她知道那罗设下陷阱,帮他引菱歌进来。
菱歌后撤,下意识唤出兵器。
一条长棍现出掌心,锁灵石焕发暖光,蕴藏在天府的灵力受到牵引,主动走向经脉。
她能召唤问疾了!菱歌大喜,长棍一挑,打飞了阿蛛的匕首。
阿蛛像是呆住了,没有动作,菱歌趁此捅她小腹,阿蛛飞出去撞到墙壁,倒在红绸上一动不动。
菱歌唤出荷叶飞行器。
她的灵力没有被抽走,似乎在王陵内,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消失了。
那罗脸色很差,他知道修士到了罗刹海国都会与凡人无异,以为能轻松拿捏菱歌。
菱歌拨开红绸,只见石壁严丝合缝,根本没有门。
“不必白费功夫,这个陵寝在王陵最下面,你想出去只能往上走。”
那罗指了指上方,一道四四方方的石门,门上有锁。
这世上只有一把能从里面打开石门的钥匙。那罗摸了摸腰间,忽然眉头一皱。
本应在腰间的钥匙掉了。
但他现在想不了这些,一声令下,红绸下的婢女纷纷站出来,“把她抓起来。”
菱歌挥动问疾,打飞一个婢女。
她们的拳脚功夫和阿蛛差不多,挨一下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都是废物。”那罗揉了揉眉心。
“公子,请让我来!”昙无冬站了出来。
那罗皱眉,“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跟阿舍坦去保护阿姐吗?”
“公子,我想报仇!”昙无冬咬牙切齿,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菱歌,才能熄灭心中的火焰。
将菱歌杀了,与阿兄葬在一起,本就是那罗一直以来要抓她的目的。
“好,你去吧。”那罗抬眸,“留个全尸。”
昙无冬抱拳:“是!”
菱歌踹飞最后一个婢女,看向朝她冲过来的昙无冬。
那罗分给他一点甘迦王族的力量,他现在力大无穷,但双目充血,力量耗尽了就会死。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报——
咚!菱歌跃起一脚踹在他胸口上,昙无冬径直撞上墙壁,力道之大,甚至令陵寝都晃了下。
陵寝之上,白塔第一层,迦梨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面刻有上任女王肖像的石壁。
阿雀捧着油灯,迦梨点燃三根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想与母亲说的话。
忽然脚下摇晃,桌上的香炉晃落,香灰洒了一地。
迦梨扶住香案,看向阿雀,“这是怎么了?”
“陛下!”温泛夜推开卫兵闯入,“菱歌进来之后就不见了,她能去哪里?”
温泛夜跟着送祭品的婢女一同入内,却怎么也找不到菱歌。
迦梨怔了怔:“你说她不见了?她不是来找钥匙的么?莫非——”
卫兵慌张地跑进来,“陛下,阿那公造反了!”
长矛刺穿他胸口,卫兵死不瞑目地倒下。
阿那家豢养的私兵高举武器冲入王陵,堵住唯一的出口。
私兵自觉让开一条路,阿那多缓步走来,负手而立,“杀了甘伽迦梨,重重有赏!”
一旁大儿子忐忑道:“可是阿爸,公子说不能动陛下一根汗毛……”
阿那多重重打他的后脑勺,“今日不仅她甘伽迦梨要死,甘迦那罗也得死!他们坐了几百年的王位,也应该换我们来坐坐了。”
一声令下,私兵纷纷涌向迦梨。
“保护陛下!”
阿舍坦带着卫兵从两侧冲出来,与私兵厮杀在一起。
他跑向迦梨:“陛下,我护您离开。”
“那罗在哪里?菱歌在哪里?”迦梨不肯走,执意问道。
阿舍坦表情一僵,“属下不知道,公子让属下保护陛下离开。”
一柄剑架在阿舍坦脖子上。
温泛夜冷冷道:“说,菱歌在哪里。”
阿舍坦眼珠子转到眼角,面对温泛夜,莫名地战栗,“我不知道。”
迦梨高声道:“阿舍坦,你想让你妹妹恨你吗?她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哥哥。”
阿舍坦哑然。他神情挣扎良久,闭上眼,“公子带着那修士……进大王子的陵寝了。”
迦梨脸色微变,“他要做什么?他到底在王陵看到了什么?!”
“大王子死的那年,公子孤身一人下到陵寝,本想共死,却看见大王子对他说,多年后会有一个少女出现,让公子将她带到陵寝中来。公子以为大王子死后寂寞,就自作主张,让那修士……冥葬。”
迦梨惊骇不已。
温泛夜更是恨不得一剑剌了他脖子!
迦梨忙握住剑柄,“我知道阿兄葬在哪里,快跟我走!阿舍坦,朕命你铲除阿那家叛党,一个不留!”
阿舍坦一怔。原来她也能那么心狠手辣,只是偏偏对那罗心软。
绕过石壁,便是一条向下的通路,甘迦王族世代陵寝都在下面。
“阿雀,你留在这里,谁也不许进。”
阿雀忙应了声是。
她守在通路前,忽见一个卫兵急急忙忙也要进去,拦住了他,“陛下说了不许进!”
对方往上抬了抬头盔,露出温泛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