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荣和温泛夜跟在他们俩身后。
接连捡了几只兔子,阿那荣怀里有些抱不下了,必须送回营帐去。
他看了眼温泛夜,他两手提着兔耳朵,那兔子还都活蹦乱跳,在他手里挣扎,但就是没一只逃出他的掌心。
见鬼了不是,这婢女好厉害。
咻!一箭破空,菱歌伸手去摸箭囊,空了。
因为她不像那罗那样直接把猎物杀了,不能取回箭矢。
菱歌调转马头,正要回去补充箭矢,忽然耳朵微动,本能地俯下身,一支箭紧贴着她头顶飞过,钉进树干。
菱歌回头,那罗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动作。
一箭不中,他从箭囊里抽出第二箭,依旧瞄准菱歌。
菱歌立刻夹紧马腹,马向前跑,路过树干时她伸手把箭矢拔下,回身拉弓。
两根箭矢同时射出,把空气震荡出波浪的形状,箭镞与箭镞相遇,菱歌的从中分开那罗的箭。
呲!那罗身体向左偏,但那支箭仍划过他肩膀,留下一道流血的伤口。
四目相对,那罗眼里都是阴鸷的杀意。
菱歌不明白。她死了,迦梨会不高兴。那罗不是很在乎迦梨的想法吗?
“驾!”那罗抽出挂在马鞍边的长剑。
菱歌立刻驭马逃走,与此同时到处寻找温泛夜的踪影。
那罗似乎是故意把她赶到猎场深处,越往里走,地上的草越稀疏,海草越浓密。
不行,她要反击,她是冲着扳指来的,不能坐以待毙。
菱歌改变主意,扯住缰绳,调转方向冲进海草里。
她忽然消失,那罗停住马,环顾四周。
“出来!”他大声说。
我又不傻。菱歌藏匿在海草里,暗中观察他。
她已经没有箭了,要怎么夺取扳指?
“你以为我要杀你?”那罗笑了笑,“怎么可能呢,杀了你,阿姐会不开心。”
他一边说,一边竖起耳朵,只要她说话,就能分辨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阿姐想靠你重新建立罗刹与凡人的友谊,她想多了,那些凡人都在我手里,你一个小小修士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所以呢?菱歌摸索马鞍,她没有长剑,只有一柄匕首。
“我把你赶到这,那个婢女就落单了。也许他在猎场走太远了,不小心死了,能怪得了谁?”
菱歌攥住匕首的动作一顿,那罗竟然是冲温泛夜去的。
但温泛夜是水偶,没什么好怕的。
没听到动静,那罗皱眉,继续试探道:“你一点都不在乎他?果然凡人就是这么虚伪,口蜜腹剑。你们的命是命,罗刹的不是。”
他话好多。菱歌已经想好了,她就明抢,东西都到手了,跑不就得了?
还真沉得住气,那罗压下眉宇,“这样说也没用,那不知你信不信,我还有个目的——”
菱歌跃出海草,手中匕首刺下!
那罗的剑挡住匕首,刀尖距离他的眼睛只剩一指。
菱歌这一下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另一只手伸向扳指。
那罗却向后仰去,主动跌落马背。
菱歌扑了个空,下一刻一道风刃袭来,她踩踏马鞍高高跃起。
风刃将上好的马分成两半。
菱歌的腰肢在半空中弯成月牙,像一条跃出水的鱼,落进了海草里。
那罗挥袖,风刃拦腰砍断海草,露出后面的——空空如也。这里没有,他就用风刃斩断另外一丛,直到视野一览无遗。
都没有!她能逃到哪里去?
念头冒出的下一刻,那罗被马鞍砸中后背,踉跄两下。一道重重的压力按在他脊椎上,把他压倒在地。
菱歌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薄汗,方才她绕了好大一圈才钻到那罗身后。
那罗身体朝下,菱歌牢牢地制住他双臂,他只得脸颊贴着地面,咆哮道:“放开!”
菱歌手掌下滑,捏住他的手腕,她要找的钥匙一部分就在他手指上。
忽然海气凝聚在那罗指尖,风刃从他掌中飞出,正对着菱歌喉咙!
她来不及反应了,菱歌睁大双眼。
砰!
风刃仿佛撞到了铁板上。
千钧一发之际,菱歌心口泛出暖光,久违的灵力游走全身,她及时唤出了护体灵光。
风刃被灵光挡下,不仅消散了,剩余的力量还反噬回那罗身上。
那罗呕出一口血。
她能用灵力了?菱歌单手掐诀,看能不能唤一个水镜出来。
真的能用了!菱歌喜出望外。
同时她发现灵力来自锁灵石,锁灵石逐渐黯淡下去,她体内的灵力也好像被什么抽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菱歌清晰地感受到这灵力消失的过程,觉得不对劲。
她并非用不了灵力,而是灵力被什么无形力量,从她身体里拽出去了。
是什么呢?菱歌按下疑惑,先对付那罗。
那罗受了伤,神色萎靡:“你……你怎么挡下的?”
“我可是修士。”菱歌把他翻了个身,拿匕首虚虚抵住他的喉咙,“你现在知道这些小招数对我没用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扳指上,扳指扳指,先把扳指拿走!
“呵,修士……”那罗嗤之以鼻,“修士虚伪,下作,若不是你们,我阿兄也不会死……”
菱歌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那罗主动往刀刃上靠,眼看就要抹脖子了,菱歌慌忙丢开匕首,“你找什么死啊!”
她可不能杀了那罗,就算他再讨人厌,也是迦梨的弟弟,罗刹海国的公子。
“你不想杀我?我杀了那么多凡人、修士,在你们眼里,我应当十恶不赦。修士不是自诩为民除害,行侠仗义吗?我这样的恶鬼,你不杀?”
那罗顶着脖子上浅浅的血痕,说着嚣张的话。
菱歌拧眉,“你确实很坏,如果我大师兄在这儿,他一定会了结你,你比我见过的魑魅魍魉还坏。”
那罗露齿而笑,牙龈上都是血,眼里写满疯狂。
他低语,仿佛恶鬼在凡人耳边呢喃,扰乱她的心智:“对,杀了我,这里只有你我,杀了我,谁也不会知道。”
他甚至摸到了菱歌丢开的匕首,亲自递到她面前。
“杀了我。”
恶鬼在低语。
菱歌接过匕首,雪白的刀刃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高高举起,向下一刺!
匕首扎入白砂。
那罗的笑凝固在嘴角。
刀刃在他耳边,割断了他几根头发,划伤了他的耳垂,偏偏没有取他的命。
“你是不是有病?”菱歌小脸嫌弃地皱成一团,“你有迦梨那么好的姐姐,臣民爱戴你信任你,你天天想着搞事情。”
那罗:“……”
她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那罗急赤白脸:“九洲台修士就应该以杀止恶,你是修士,为何不杀?!”
他怎么比我还了解修士?
菱歌挠了挠脸:“杀了你,罗刹海国就会与九洲台为敌,还会殃及人界,以杀止恶不能解决问题。”
那罗闻言,嘲弄道:“不杀,莫非你想感化我?”
“我会把你关进锁灵塔。”
上任掌门还在的时候,锁灵塔行的是教化之责。不知从何时起,以杀止恶的声音在九洲台越来越响。
若非执事堂还有捉拿魑魅魍魉换贡献点的任务,外出的弟子会将其当场斩杀。
“我不知道修士和你们有什么过节,但并非所有修士都是那样,凡人也是。罗刹不也有好有坏吗?以杀止恶,杀得完吗?”
“别惺惺作态了,真令我反胃。”那罗冷冷道。
他听不进去,菱歌没办法。她看向扳指,正要取下,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
阿那荣带着奴仆来救驾。
菱歌顾不上被那罗发现了,直接握住他的手。
那罗惊愕地看着她。
她以为这扳指拽一下就能弄下来,没想到牢牢地贴合着那罗的肌肤。
菱歌又是摸又是撸的,着急坏了。
取、取不下来!
“你在做什么?!”那罗咬牙切齿。
“公子,公子!”阿那荣笨重的身体跑得很慢,没几步就喘气,他只好先喊。
温泛夜快他一步,只见菱歌跨坐在那罗身上,那罗一脸被轻薄的羞愤,菱歌还在旁若无人地摸他的手。
温泛夜:“……”
气死我了!菱歌下唇咬得泛红,忽然被人提住领子,从那罗身上拎起来。
菱歌见是温泛夜,还很高兴。
温泛夜忍着把那罗踢到一边的冲动,拾起一块掉在白砂里,不仔细看就融为一体的石头。
那罗表情微变。
这一定是对他有用的东西,温泛夜二话不说收入怀中。
阿那荣奔到那罗身旁,扶他起来,殷切地帮他拍去身上尘土:“公子,您没事吧?”
那罗拍开他的手,眼神阴沉,看向菱歌:“你不杀我,也犯不着羞辱我。”
菱歌一头雾水,她抢扳指而已,哪里羞辱他了?
那罗看向温泛夜,“将东西交出来。”
温泛夜现在看他很不顺眼,“您说什么,我听不懂。时候不早了,姑娘可要回去休息?”
菱歌慢了一拍,她还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结结巴巴地说:“呃,嗯,今天就,就到这儿吧,我要回去了。”
温泛夜找到她的马,那罗的马被他自己劈成两半,只能走路回去。
温泛夜利落上马,握住菱歌的手,把她拽到前面坐下,冷冷地扫了那罗一眼,纵马离去。
回到营帐附近,猎场的奴仆见他们要走,“二位请下马,我们备好了马车。”
温泛夜却径直跨过去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猎场。
奴仆要追,身后传来那罗声音:“不必追了。”
阿那荣抬袖擦汗,谄媚道:“公子,我可暗中下手,为公子出一口恶——”
话没说完挨了一巴掌。
那罗低头看手指,不免想到菱歌的“轻薄”,脸色变了变,喝令:“回宫!”
……
“不管我怎么拔,也没法把那扳指弄下来。难道他戴上之后就取不下来了?等回去问一问陛下。”
菱歌坐在马上,垂头丧气。
没听见温泛夜说话,她仰起头。
温泛夜板着脸,似乎不大高兴。愣了一下才低眸看她,心不在焉,“嗯……嗯。”
回到菩提殿里,他去打了个盆水,取来皂团,帮菱歌洗手。
他好奇怪啊。菱歌不解,这时阿织进来,见菱歌一身脏兮兮的,忙去备洗澡水。
“温泛夜,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菱歌小声地问。
温泛夜眼睛下撇:“没有。”
说着又弄了点皂团,多搓几遍。
阿织出来请菱歌沐浴。
温泛夜替她擦手,没用干净的手帕,反而用他的袖子擦。
“我去见陛下,你留在这里。”
说完他就走了,菱歌呆呆地看着他背影,心里写满问号。
菱歌往浴房里走,走了几步,没忍住,问阿织道:“阿织,你看他是不是不高兴?”
阿织:“阿夜姐姐确实不大一样,可是在猎场遇到什么事了?”
菱歌眼神飘忽,“倒也没什么,我和那罗起了点小摩擦,他看到之后就怪怪的。”
“阿夜姐姐看到什么了?”
菱歌回想当时,便抓起阿织的手,搓了几下:“这是那罗的手,就这样。”
阿织惊讶不已:“您,您碰了公子的手?公子没发怒吗?”
“当然发怒了,他还说我羞辱他。”菱歌着实不明白。
阿织皱着眉想了想:“我看啊,阿夜姐姐是吃醋了。”
菱歌:“啊?”
“姑娘是外来的,不懂我们的风俗。罗刹女子热情奔放,喜欢谁便绝不遮掩。反而男子保守,姑娘这么做,在我们看来就是喜欢公子啊。”
菱歌忙道:“不可能!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那么坏,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可是阿夜姐姐是罗刹女子啊,他那么生气,只有一种可能。”阿织自信满满,“他心悦公子,吃您的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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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这更不可能了!”菱歌一头比两个大。
她决定了,等温泛夜回来,好好问个明白。
……
“这是留影石。”
迦梨注入海气,一幅画面出现在眼前,菱歌钳制那罗,手中匕首插入地面。
这种留影石比起九洲台的还是太小儿科了,只能录下画面,没有声音。
但恰恰是没有声音,才方便那罗恣意解读。
若是被百姓看见了,那罗怎么说他们都信。到时就算迦梨有一千张嘴,也阻止不了处死菱歌。
海气忽然暴涨,留影石化作齑粉。
“你做得很好。”迦梨看向温泛夜,眼底有难以察觉的温柔。
温泛夜描述扳指:“……它是钥匙之一吗?”
“听上去像钥匙上端。”迦梨陷入沉思。
“那为什么取不下来?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开始怀疑菱歌了。”毕竟她当时那么用力扯扳指,他不可能没发现。
“不一定。”迦梨淡淡道,“你们说的盒子,是我小时候送给他的。归墟之路是禁地,历来只有女王知道这个秘密。虽然阿兄和那罗都拿到了一部分,但母亲不曾告诉过他们。所以对他而言……那枚扳指,只是母亲给他的玩具。之所以取不下来,皆因钥匙认主,你们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拿下来。”
她小时候攒了一堆新奇玩意,放在母亲给她的机关妆奁里,送给了那罗。
他明明说把过去的东西都丢了。
温泛夜眉头紧锁。
迦梨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又恍惚了一下,她低下头:“还有时间,不用着急,总会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