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郤说前半段时眼睛亮亮的,说道后半段时神色失落。
似乎苏子郤的话,刺激了路景行的大脑,之前的碎片记忆重新组合,原身的记忆变得清晰明了。
随后,苏子郤命令仆人准备好美食美酒,用来招待路景行,他回头一看,发现宁仲夏在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他们,便道:“不好意思,我把你给忘了,你回去吧,我和景行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商量。”
宁仲夏:“……确定不再挽留一下下嘛?”
第六章
“那你们先聊,我就不叨扰了。”
宁仲夏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咽下果肉,虽然她挺想留下来听他们讲关于路景行的故事。
“我和你一起回去,寒露和大婶都在食肆等你。”
路景行来苏家本来就是要找宁仲夏的,确保她安然无恙后,他也不需要在这多待。虽说苏子郤是原身的好友,但毕竟不是他的好友,突然的亲近还是让他不太自在。
“你们认识?”苏子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看他们的交流,应该是熟人,再说,路景行的举措明显是来找宁仲夏的,不然,也不会来这。
苏子郤开口留人:“你们先不要那么着急回去。”
闻言,刚准备起身的宁仲夏腾一下子就坐回到凳子上,笑道:“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慢慢聊,我吃个苹果,这苹果贼好吃。”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睛里充满着对八卦知识的渴望,左手拿着一个苹果,还不忘往嘴里塞一个葡萄。
路景行:“……”
“对了,你绑来宁仲夏来这做什么呢?”路景行问苏子郤。
“她的小姨和我说她厨艺了得,我想绑她来当我自己的专属厨子。不过,她救活了我娘留给我的山茶花,”苏子郤不以为然,“我没有为难她。”
“对啦,景行,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讨。”
苏子郤看了一眼正在啃苹果的宁仲夏,又冲路景行挤眉弄眼,但见他点了点头后,便直接说:“景行,现在王朝边境的形势不容乐观,物资紧缺,这一年来收成不佳,部分地区的百姓苦不堪言。加上,岳朝虎视眈眈。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说你已经被土匪刺杀,皇上圣体欠佳,军心不稳,将士们食不饱,力不足。”
“朝廷中的大臣不出谋划策吗?”路景行双眉紧蹙。
“朝廷那帮老奸巨猾,以各种理由推脱,边境干旱,粮食难存,他们生怕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还说什么这是天灾,难抗。我看,他们就是怕自己乌纱帽掉了。”苏子郤直言直语。
“太子呢?”路景行印象里曦月王朝还是有一位太子的,一个国都,除了皇上,就属太子最尊贵了,一般这个时候,太子都会挺身而出的。
“你可别提那废物太子,整日就知道饮酒作乐,骄奢无度,王朝交到他手上肯定会被毁掉的。我们曦月王朝延续至今已经有上千年了,它可不能在我们这代人手上毁掉。”
苏子郤语气之间尽是失望。
听他们说这些话后,宁仲夏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放下手中的苹果,没有继续啃。
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是和平的、开放的,虽然比不上现代,但至少没有战火纷飞,没有哀鸿遍野。
原来,平静的海面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那现在怎么打算?”不知道是不是受原身的影响,路景行觉得胸口堵得慌。
“我先把你安全的消息上报给皇上,让他别太担心,我总感觉上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苏子郤命人取来笔墨纸砚。
“你说我们要不要直接放出消息,用以来稳固军心?两国和平协议还有一年就要到期,岳朝那边正时刻关注着我们,但他们那边迟迟没有提出延签协议,如果我们现在放出消息,出于对你的忌惮,岳朝不会轻举妄动的。”
苏子郤边写边问。
“可。”
依原身的记忆,路景行和岳朝打过交道,他确实有能力起到震慑的作用,不过,那也只是一时。岳朝好战,每五年就发动一次战争,依照惯例,想必也会再次发动战争。并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畏惧,不过岳朝倒是有十分畏惧一个人。
“对了,子郤,我们想办法请宁前辈出山吧。”路景行突然想到一个人,曦月王朝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如果岳朝来袭,也许他可以力挽狂澜,扭转局面。
苏子郤眼神一凛:“你说的是宁北辰前辈?”
路景行点了点头,他小时候得到过宁北辰的指导,授予兵书和剑法,其中的奥妙之处他也只是领略一二而已。
宁北辰,曾经的镇国大将军,十年前,边境大乱,岳朝进犯,功势猛烈,边境的百姓们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军心涣散,将士们士气骤降,是他冲在前线摇旗呐喊,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带领着将士们取得胜利,签下五年的和平协议。
“王朝的将士们,如果我们现在不拼死一搏,将来受苦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妻子和父母!”
“他们都在家等着你们凯旋而归啊!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们没有后路,我们只能向前!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如此荡气回肠的豪言壮志,至今都在民间流传,为人们所吟唱。
苏子郤犯难:“可他已经退隐,说过不再插手朝中事,如今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路景行低眉沉思:“尽量试一试,如今的局面想来也不是他所愿。”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物资紧缺,我们先想办法筹集粮食。外患不足为惧,先解决内忧。一个国家,只有团结起来才会强大。也不能亏待将士们,让他们寒心,毕竟是他们在前线用生命守卫边境。”
路景行从小就开始学习中国古代历史,虽然不知道这个朝代属于哪个时期,但以人们长久摸索来的经验看,中国历代败北,从来不是在输在外患而是内忧。
既然他替代了原身,那他就是这个王朝的九王爷,他得对百姓负责。
“你问问皇上,还可以调多少粮食去边境?把能调动的粮食都调动。”路景行让苏子郤在信纸上多补充几条,“让人多研究一些适合干旱地区生长的农作物,我们得从根源解决问题。”
苏子郤按照路景行所说,洋洋洒洒地写上,不一会儿,就写满十几张纸,写好之后,他将信纸装入信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子郤,你让人在万祥城先筹集一波物资,三天后,我们出发前往边境。”路景行郑重其事。
宁仲夏第一次看到路景行表情这么严肃,如临大敌,突然想到城外还有大把生菜没有收割,原本还想着把它们买了赚钱,既然如此,那就让它们去往它们最该去的地方,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吧。
【温馨提示:边境有大片的地供宿主种植水稻。希望宿主不要错过哦~】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宁仲夏脑海响起。
还有这等好事?宁仲夏正愁没有地种水稻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路景行,我们那批生菜可以作为物资发到边境去。”
宁仲夏扯了扯路景行的衣袖,明亮的眸子盯着他,笑容可掬,“我和你一块去,我有种植系统,说不定能帮上忙。”
路景行眸光一亮。
荒地上那一排排绿簇簇的生菜确实是一批不错的物资。
可他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妥,他当然希望宁仲夏和他一同前往,他是九王爷,一身轻松,理应去承担责任,但宁仲夏没有义务跟着他受苦。
路景行:“如果你跟我一块去,那寒露和食肆怎么办?再加上,寒露还那么小,她需要人照顾,她只有你一个姐姐,食肆又是你母亲的心血,你也擅长做美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而做出牺牲。”
宁仲夏他想的那么多,她只想赶紧完成种植任务回现代,她无所谓道:“带寒露一起去呗,食肆交给赵大婶。”
而且,她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一辈子只待在万祥城。
“我自己的妹妹我还不了解嘛?这娃如果知道能离开万祥城,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肯定开心极了。我是擅长做美食,但这与种植并不冲突。良好的厨艺加上我聪明的大脑。说不定,我能名扬天下,哈哈哈哈。”
见她如此,路景行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失笑:“你可真敢说。”
宁仲夏吐了吐舌头:“那是实力的宣言。”
她自然清楚路景行是为她着想,但如果能在完成种植任务的同时,帮助更多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苏子郤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不太明白他们讲什么,听她这话,是自愿跟着他们去边境帮忙,他乐见其成:“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路景行让苏子郤派人去城郊外的一片荒地收割一批生菜,作为第一批物资派发到边境,让小厮乔装成商贩送去,而不是路景行亲自送去。
苏子郤不傻,自然明白路景行此番用意,恐怕之前的土匪劫粮事件没有那么简单,低调行事,不能张扬。
“我们明日搞募捐,动员全城百姓贡献一份力量,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物资捐物资。”
路景行让苏子郤拿万祥城的地图出来,他在地图上的几处打钩:“这几处是万祥城富商聚集区,我们到时候派人到这边进行募捐活动,他们会很乐意做慈善活动的。”
商人逐利,做慈善可以提高知名度,而且,想来,他们也不是无心之人,国家需要,他们也会义不容辞的。
“好。”苏子郤按照路景行所说,吩咐下去。
做好计划后,路景行和宁仲夏离开了苏家。
在回食肆的路上,路景行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局,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宁仲夏侧眸打量着路景行,鼻梁很高,宛如挺拔的山峰,细长晦黑的睫毛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光,根根分明。
微风拂过,掀起他衣袍的一角,他认真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她之前那个为民服务的县委书记。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夏元鼎《绝句》2、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宋卫平的悲壮誓言。
第七章
途径街道上的何氏医馆时,宁仲夏见到李铁柱杵在医馆门前。
他攥着何大夫的衣袖,哀求道:“何大夫,我求求您,麻烦您再去看看我的娘,她今早一直咳嗽不停,连痰都夹带着血丝。”
他的眼睛泛着红血丝,声音沙哑,脸上的胡渣许久未清理,嘴唇干裂泛黑,看起来十分憔悴。
何大夫拂袖,把李铁柱往外推,摇摇头,叹气:“你找其他人吧。”
见何大夫如此坚决,李铁柱二话不说,“碰”一声跪在地上,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他的声音都略带哭腔:“何大夫,我给您磕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娘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求求您大发善心,只要您愿意给我娘看病,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何大夫慌忙去扶李铁柱,但李铁柱是铁了心跪在地上,仿佛如果何大夫不答应他,他就长跪不起。
“铁柱,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何大夫面露难色,“我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上有七旬爹娘,下有三个孩提,都指望我靠这间医馆赚点小钱养活他们。你已经赊账好几次了,这次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做亏本买卖了。”
李铁柱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蓦然,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越过他的头顶,将钱袋递到何大夫的面前。
“看病需要多少钱?我先替他付。”宁仲夏终究不太忍心看他这样,便打算帮他付钱。
何大夫看着眼前的少女,换上笑脸:“三两银子。”
宁仲夏打开钱袋,掏出三两银子给何大夫:“那就麻烦大夫给他娘治病。”
“有钱一切好说,”何大夫接过银两,他拍了拍李铁柱的肩膀,笑着说,“铁柱,这姑娘忒好心,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李铁柱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急忙道谢:“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宁姑娘,以后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
说着,他就想朝宁仲夏磕头。
“别别别,你可别朝我磕头,我怕折寿。”宁仲夏出言制止。
“而且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下跪的,除了跪父母。”
宁仲夏突然想到这是个王朝,皇上最大,补充道:“还可以跪皇上朝庭官臣啥的,反正能不跪就不尽量要跪。”
李铁柱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这还是从一个弱女子口中得知,少女笑起来平和亲近。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在食肆那般对她,李铁柱就觉得无比羞愧:“宁姑娘,我之前那般对你,你怎么还愿意帮我?”
“怎么说呢,那天,我看得出你和他们不太一样,而且,生命健康排在第一位嘛。”
听她这么一说,李铁柱一脸懊悔: “我娘身体不好,我家又十分贫困,之前都是在何大夫这边赊账,让他帮我娘看病。我无意之中碰到王二狗他们,他们要去食肆讨债,如果跟他们一起去,他们会给我二两银子。我一时鬼迷心窍,便跟着他们去了,谁知他们竟然出尔反尔,还打了我一顿。”
他自责道:“宁姑娘,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李铁柱看着宁仲夏,目不转睛,期待她可以原谅他。
宁仲夏躲避李铁柱的目光,低下头看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其实,她并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而怨恨李铁柱,但不可否认,他们那天的举措对原主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且她毕竟不是原主,怎么替她原谅?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真的因此而殒命,如果是,李铁柱也属于帮凶。
“宁姑娘,你不用为难,我知道答案了。”
李铁柱收回目光,羞愧地低下头,自我嘲讽道:“也对,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原谅,我就是个趁火打劫、欺负弱女子的坏人,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他仰着头,防止泪水坠下:“等为我娘养老送终后,我会自行谢罪的。”
自行谢罪?!
宁仲夏一脸懵,急忙道:“那个,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宁仲夏不知道怎么表达会比较好,突然看到一颗侧柏树,笔直的树干上延长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树枝,嫩绿的树叶点缀,生气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