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姜玖琢怔在原地,喃喃道。
“我闯了先皇大殿,告诉我那位皇爷爷,流言如此,请他为我父亲做主。”陆析钰挑眉,“你说得很对,果然是此话一出,要我命的人就来了。”
那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找他要命的是正常的,不要他命的才是傻子。
姜玖琢骤然滞住呼吸。
陆析钰留恋地松开她,勾起指节敲她额头:“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地在这儿。”
姜玖琢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反摁回他的手,板着脸问道:“然后呢?”
陆析钰目光落在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上,目光中似是愉悦。
他勾唇继续:“本就有人谣传,此流言是我父亲传出,意图逼迫先皇收回成命。而我去这么一搅和,那些平日里把我当做宝贝一样讨好的人全都变了个脸,牢牢抓住了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陆析钰笑里多了点嘲讽,指着自己手臂内侧:“说我小小年纪敢如此大逆不道,是仗着手臂上的龙纹胎记,笃信天命加身,便不将真龙放在眼里了。”
冷汗顺着脊骨淌下,姜玖琢一念心惊,一念回神,不可能,先皇怎么可能被轻易挑拨呢。
安亲王被废太子,举国轰动,姜玖琢记得那年她五岁。
那么陆析钰,也不过八岁。
她放开陆析钰,手不自觉握成拳:“先皇不会信,你是他的亲孙。”像在叙述,更像在说服自己。
陆析钰笑出声来,压低声音缓缓道:“那是你不够了解先皇这个人。”
她看向他,一眨不眨。
而后,听他一字一句道:“你可知先皇的这个位子,是靠杀兄弑父坐上的。”
呼啸的风突至,破旧的窗禁不住吹,哐啷一声打在墙上。
杀兄弑父,得国不正。先皇如此坐上皇位,午夜梦回时会否担心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姜玖琢倏地明白了陆析钰未答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觉得这是好命呢。
得意时,众人皆言龙形胎记是尊荣天授,可落迫时,却成了置他于死地的证据,这样的好命未免太过讽刺。
姜玖琢艰难地开口:“那后来你……”她好像知道了,又不敢确认。
“没怎么样,”陆析钰坐在床边,上半身笼在暗影里,如同话家常般说道,“不过就是那日恰巧得人赠我匕首,我便拔出匕首,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块胎记给剜了。”
说罢,他不在意般甩了衣袖。
姜玖琢忽然有点站不稳,眼前天旋地转,她好似能看见他白净的寝衣下一片血肉模糊。
鲜血淋淋处,硬生生被挖掉了一块肉。
陆析钰却浑不在意,没心没肺地大笑:“阿琢你不知道,那时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说书先生都说不出在现场看到的万分之一精彩——”
陆析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背后的薄被被她粗鲁地拉起,兜头罩住了他的上半身,直拉到围住他的大半张脸,姜玖琢亦未作罢。
因着动作幅度太大,她半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她死死扯住被子的两角,忍不住颤栗,而他手扶住她腰时,颤抖更甚。
她恍然想起,曾经他对她说,众生皆苦。
他问她,谁能自渡。
彼时她尚且不了解他。而今她第一次知道,眼前这个给了她诸多光亮的人,慢慢拉她出泥潭的人,也是从泥潭里走过的。
四目相对,两人近得只差一个吻。
于是她便颤颤巍巍地隔着被子,吻在陆析钰总是弯起的唇角位置。
而后红着眼告诉他:“别笑——”
“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
第52章 恩人 “你骂人怎么也这么好听呢。”(……
姜玖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抖。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笑, 不想看到他把伤害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咽下去。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笑。”姜玖琢嗓子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