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甜:“……”真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她打算上去走个过场就下来,当然宋冬甜这么想着也这般做了。
“大家好,小女子名叫宋阿穿……”宋冬甜上台后按例介绍。
东方夜云这时看了过来,心里默道:原来你叫宋阿穿啊,还真是个……奇怪又特别的名字,和本人一样。
他在心里不觉给她打了个标签。
也不知为何,见到她上场,东方夜云心里竟莫名起了几分期待和紧张,还有几分纠结,他很想知道宋冬甜接下来会表演什么,但又不想她在众人面前惊艳。
他握着刺云剑的手不禁紧了紧。
正与人交谈的谢闻秋这时侧耳听来,他转过头,看向台上,觉得这女子的声音甚为耳熟。
他自小便能听音识人,在天照观的这些年,更是练得一身好本事,耳力过人,听风传音亦是不再话下。
所以他很快就认出了台上的女子是宋冬甜,谢闻秋十分不悦的皱了皱眉,朝立在一旁的烈风道:“她怎么在这里?”
“公子说的人是?”烈风看比赛看得正好,突然遭此一问,有些没缓过神来的倾首相问。
谢闻秋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吓得烈风赶紧回了神,他硬着头皮道:“公子问的应该是台上的女子吧?但那女子带着面纱,属下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估计是来参赛的吧。”
“这还用你说?我问的是少夫人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说她遇到危险,然后被你救下送去天照观了么?”谢闻秋脸色越来越冷。
烈风看的出来自家公子这是生气了,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宋冬甜的方向,恍然大悟原来公子说的台上的女子就是少夫人。
烈风实在不解,公子为何会生气?
毕竟作为公子心腹,休书的事他是知情的。虽然这件事除了公子少夫人和自己外就没第四人知道了。
但正是因为如此,公子心里应该很是清楚,既然休书已出,少夫人和公子就没关系了,他便也不能再称宋姑娘为少夫人。
就算宋姑娘来参加美人赛再择夫婿也不为过吧。
不过烈风可不敢质疑自家公子,只恭敬回道:“公子明察,属下当时真的是将少夫人送去了天照观。”
“罢了。今日这情形,想找的人看来是找不到了。”看了眼台下的人,谢闻秋心烦意乱的撑开折扇,起身准备离场。
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金男人,也就是夏侯明鹊的哥哥看到谢闻秋就要离场了,立即吩咐旁边的玄衣男子道:“胡骨丁,去将谢公子请过来。”
“是!”
胡骨丁领命上前,朝谢闻秋行了一礼,恭敬道:“谢公子且慢,我家公子有请。”
“哦?”谢闻秋回头望了一眼黑金男人,抱拳笑道:“原来是长计表哥。”
夏侯长计也回他一礼,拍了拍自己座席旁的空位,掀唇道:“表弟,好久不见啊。可是觉得一人观赏太无聊了,不如过来同表哥喝一杯。”
“也好。”谢闻秋点头坐了过去。
这时,台上的宋冬甜介绍完了自己,就准备下台了,奈何她才刚转身,威猛大汉便看出她的意图,上前阻拦道:“这位姑娘,参评团没喊停你是不能离场的,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就请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才艺。……放心,有人会帮你的。”
说完,他便退到了一旁,悄悄回了李歌渔一个手指礼(食指和中指并拢放于胸前轻点一下)。
李歌渔点了点头。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那威猛大汉的声音说的极小,在场的除了耳力过人的谢闻秋外,就只有宋冬甜能听到了。
宋冬甜:“……”特么,她不需要人帮啊!
珠帘后的李歌桥在宋冬甜上场时便打起了精神来,只见他认真注视着前方,其实他的身子早就已经乏了,刚刚还让侍女抱来貂绒大氅缩在躺椅上小睡了会儿。
李歌渔有些心疼,嘱咐他先回庄子,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她,保证替他将画里的女子送到他床前。
可李歌桥却不愿意离开,事实上整场下来,他只要意识清醒的时候,眼睛就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宋冬甜。
只是因珠帘挡住了外面看里边的视线,所以宋冬甜一直未曾发觉罢了。
李歌渔对此苦笑不得,罢了,谁让这是她自小疼爱到大的弟弟呢,而那姑娘偏生又迟迟不肯上场,所以李歌渔便悄悄命令下去,让他们加快比赛进程,遇到姿色一般的,不用看其才艺,直接喊停叫下一位就是了。
所以前头那二百九十七位姑娘中,起码有二百位都是无辜被直接喊停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剩下那十几位在宋冬甜看来觉得好看的姑娘不愿上场的原因了。
她们都属于耐看型的美女,第一眼看去不会有多惊艳,但越看却越觉得有味道。
只是估计这般形式,她们是肯定不会上场的了,毕竟上去直接就被喊下来还是挺伤人自尊的。
至于不在乎丢人的耐看型美女,早在前头就被炮灰了。
此刻,在场众人都万分期待的看向台上的女子。
除了那座位上的人和参赛者及其家人,其他众人早就想亲眼目睹这位能让轻衣庄少庄主如此挂心、让轻衣庄大小姐如此大费周章的借美人赛请出的女子到底是何方人物。
只是令他们失望了。
只听宋冬甜声音清脆有力道:“我没有才艺展示,谢谢!”
时间在这一刻静默了。
“噗——!哈哈哈……”几秒后,台下突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有人喊道:“没才艺你上台干嘛啊?”
“丢死人了!”
“……”
东方夜云心道:果然是她的做事风格,毕竟是能把宝剑用来刨土的怪丫头!
谢闻秋听后拿着酒杯的手一晃,差点儿把酒给泼出去。
夏侯长计故意问道:“闻秋,怎么了?”
他早就发现谢闻秋的不对劲了,之前因台下的女子要离场,坐过来后虽和自己喝着酒,但还是时不时的暼向台下。
谢闻秋虽极力克制了,但夏侯长计是什么人?“关月鹰眼”!这世间,鲜少有能逃过他眼力的人。
“没什么,只是心里突然慌一下。”谢闻秋不擅扯谎,便半假半真道。
“哦?那闻秋可得注意保重身体啊。”夏侯长计不禁勾起了唇,原来利州谢家的软肋在这里。
“是。”谢闻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李歌桥在帘后轻笑,觉得她倒是有几分古灵精怪的可爱。
看着自家弟弟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笑意,李歌渔皱起了眉头,她向那青衣女子和威猛大汉立即使了个眼色。
宋冬甜没管他们笑不笑的,她转身就准备下台,只是又被威猛大汉伸手拦住了。
接着那青衣女子便在人群中起哄道:“宋姑娘,你是有神女之姿的人,所以大可不必如此谦虚的藏技!我相信你今日一定能拔得头筹的!”
“对啊,她怎么还不摘下面纱?神女印都在额头上了,露个脸不就赢了!”说话的是一个虚浮的矮胖子,他两只眼里尽是垂涎。
宋冬甜想起来了,这是当时街上看热闹时离自己最近的一批人中的一个,好像就是他把青衣女子推倒在自己面前的。
又是一伙人?
服了。
“摘面纱!摘面纱!”很快台下的众人便被带着起哄道。
夏侯明鹊也跟着在小角落里起哄道:“对啊,你快把面纱摘了!别让本小姐觉得自己到时胜之不武!”
“……”
“哐当——!”那威猛大汉适时又敲响了铜锣,他道:“这位姑娘,你也看到大家的热情了。而且比赛规则是要么展示美貌,要么展示才艺,你看?”
“所以我现在是必须选一样完成了才可以下台对吧?”宋冬甜漠然。
威猛大汉点头:“正是如此。”
“好。这是你们说的,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唱首歌吧。”开玩笑,谢闻秋还在上头呢,她不能露脸。
虽说休书还在自己手里,但这事吧,她总觉得哪里不靠谱,古人休妻难道不应该禀明宗族或是父母吗?
如此草率,她其实挺担心这张休书的可行性的,所以,尽量不要让谢家人发现并远离谢家才是最明智的处理办法。
就是可惜了自己早上的那番大制作伪装了,本来决定让那些想看她容貌的人吓的屁滚尿流来着,不过现在嘛,就让她能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喉出战吧。
“咳咳咳……”宋冬甜清了清嗓子。
这时台上台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比之前都更期待的等待着台上的女子即将带来的表演。
第14章
只听她起声唱道:“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宋冬甜选了一首自己仅会的符合现下世界的古风歌曲,这还是她当年给上高中的堂弟补习语文时,慕名去听的高中文言文歌曲离骚。
不过堂弟说她五音不全,唱的比读的还难听,她唱歌简直能要人命,从此宋冬甜get了一个新技能:在讨厌的人面前唱歌,保证三句不到就能“药到命除”。
只是歌曲未半,李歌桥轻轻抚起了琴,似在为她伴奏。
宋冬甜也没管,只当他是为了来综合一下她拉锯割齿般的天籁之声罢了,毕竟这种高雅之人应该是不太能忍受别人发出如此“高难度的”声音的,她表示理解。
一首歌曲唱罢,在场众人皆惊住了,沉默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安静沉默。
假山后的东方夜云随歌悄然舞剑亦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如春江之水,温柔又缱绻的抚慰着他最深处幽惧的心灵。
好一个“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好一个为崇高理想而奋斗终生的诗中人!
自己所求之事与诗中人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他没错,是他们错了。
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谢闻秋酒杯中的酒终于倾洒了出来,夏侯长计为她怔愣瞩目,李歌桥眼里全是喜悦惊艳。
唯独夏侯明鹊嫉妒得双眼发红。
宋冬甜当然不知道这些男人的心思,只是当她看到大家呆住的一幕,不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果然是被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喉给折服了吧。
她欣喜的差点儿笑出声,还好忍住了,也还好这面纱让人看不见她此刻偷偷坏笑的小得意。
“小女子献丑了。”
“啪啪——!好!!!”台下顿时响起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喝彩。
有书生眼里含光的问道:“姑娘,不知此诗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小生定要备上厚礼前去拜谒一番。”
另一书生打扮的人举起酒杯,拱手道:“只是听完不觉悲从中来,好一个‘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好一个高节大义的诗中人,令小生们不觉无地自容,自惭形秽,小生在这里先干为敬了!同时也敬姑娘一杯!”
白衫公子赞许:“今天下纷争不断,正值多事之秋,姑娘能不畏前路之艰险,将此诗唱传于世,姑娘亦是那高节大义之人,在下也敬姑娘一杯。”
“说的对!姑娘品行高洁,实乃世间举世无双的真美人!”
宋冬甜懵了,这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啊,所以她连忙拒绝道:“诸位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并非那高节大义之人,只因小女子仅会唱此诗罢了。”
见她如此,那几个书生纷纷举起酒杯朝她拱手作揖:“姑娘谦虚过人,我等甚是佩服……”
“真的!我真的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宋冬甜无语,她怎么就说不通呢。
难道因为穿越,她的五音归位了?一歌艳天下?
夏侯长计望向台上,幽幽叹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看来,这天下第一美人非她莫属了。”
谢闻秋面不改色的捡起刚刚掉在桌上的酒杯,又慌忙倒了一杯酒。
而东方夜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啪啪——!”只听座席间有一蓝衣公子站了起来,称赞道:“此曲真是精妙绝伦,此喉亦是绝无仅有,今日一见,本公子真是大开眼界。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而后他便高声问道:“不知姑娘可有意中人?在下演州徐公府小侯爷徐弈。”
宋冬甜朝他看去,只见他脚步轻浮,脸色发白,眼窝深陷,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不禁心生鄙夷,正想说什么。
这时座席间另一青衣公子就不满的站了起来,他是被徐弈夺走心爱之女(兰草)的郑世子。
只听他怒声斥责道:“徐小侯爷,你不是已经娶妻了吗?最近又纳了兰草姑娘为妾,难道还想让这位绝世美人给你去做第三房妾室?”
徐弈听后冷笑一声:“哼!郑世子,请问这有何不可?若是你情我愿……”
他们争执间,又有一四十上下的男人站了起来,只见他眼神诚挚:“姑娘一曲倾城,本公乃是定国公,夫人已于十年前先逝,至今尚未续弦,如今愿赠千金求娶于你,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宋冬甜终于回过神来,她故作悲戚:“……对不起了诸位大人,小女子想嫁之人并不在这里。正如小女子诗中所唱,小女子倾慕的是如屈子一样的人,怎奈灵均已故去,小女子之心亦死,作誓此生不再嫁他人!”
宋冬甜说完边下台边在心里给屈大疯狂磕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屈原大大,未经过您的同意,便私自借用您的名号,若有冒犯,还请勿怪!勿怪啊!
“屈灵均?”东方夜云听后低低重复了一遍,有些怅然若失:原来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那人却不在了而已。
“屈灵均?好一个屈灵均!”谢闻秋捏着酒杯的手不禁紧了紧,然后一口闷头喝完。
夏侯长计按下他又要倒酒的手,慰道:“闻秋,喝酒太急伤身,呵,不就是一个屈灵均吗?还是个不在了的人,这有何惧?”
当然,受她话影响最大的还是琴心公子李歌桥,只见他收起琴,黯然神伤的起身离开了。
临走时,他让侍女递给李歌渔一张字条,上面写道:阿姐,她并非是她,我走了,此后再不出琴心阁,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