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甜注意到,这个男人似乎换了身干净的衣衫,鞋底沾了些泥土,看来昨夜是下过雨,他出去过。
而他衣服的颜色依旧以黑为主色,只是不似前两次那般肃穆的全黑,这回的衣带上刺着黑红相间的云纹,看起来依旧干净利落,却比之前多了些生气。
宋冬甜回想起昨日那条惊心动魄的蛇,自己因它后来似乎跳到了他身上,然后就没了意识……莫不是他在这里守了自己一夜?
宋冬甜并非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人家在还清恩情的情况下还照顾了她一夜,说什么她都得感谢他才是。
所以她起身轻轻下了床,想悄悄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垫肚子,就当是替他准备早膳报答他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此刻面纱下的脸很不舒服,黏糊糊的。
昨日她为了保证面纱不会轻易掉下来,所以当时是将内层面纱牢牢捆在了头发上,并系了好几圈打了个不能轻易解开的结才作罢。
夏侯明鹊之所以能将外层面纱取下,是因为她当时使的力气并不小,而且为了方便呼吸,宋冬甜也没有将外层面纱系得很紧。
说回正题,宋冬甜估计自己面纱下的脸现在应该十分惨不忍睹,毕竟昨天泪水哗哗的流,再加上之前伪装时用的东西,经此一夜,不黏糊就怪了。
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去洗脸,她的脸就要闷烂了。
只是刚下床,对面的东方夜云就醒了,只见他黑着脸十分清醒道:“你去哪儿?”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望着男人有些发黑的眼窝,宋冬甜觉得她的话可能不对,便改口猜测道:“或者你是一夜没睡?是因为我吗?”
这话听到东方夜云耳朵里就变了味,不过宋冬甜后面的话倒是说对了,他确实一夜没睡。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种种,东方夜云真想一剑结果了她——这个大半夜不是突然鬼吼就是鬼泣的疯女人!
虽然半夜雨停了,没有扰人的风声和雷声了,但说实话,他的心情一度烦杂,东方夜云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既烦她吵到自己休息了,又有些心疼她被吓后发烧梦里还要哭啼,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感觉。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失态,甚至昨日见她被人羞辱,竟毫不犹豫的就冲了出来,生气的想要保护她,他似乎开始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了。
东方一族的人向来冷血自禁,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可他却缕缕犯错,实在不应该。
从来还没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这样烦到他,她是第一个。
在这样一种复杂纠结的心境之下,东方夜云心烦意乱,所以他语气有些恶劣的回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宋冬甜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她不就是问一下他睡没睡吗,哪里又得罪他了?
果然不能把这种中二暴躁的小子和一般人等同理解,这种人就是不说话时看着清冷不易近人,一说话就能把你气到想打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东方夜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宋冬甜无语了:“我还想问你是几个意思呢?大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讨人烦吗,你这根本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东方夜云寒声。
被她说中小心思,一时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又挂不住脸,便冷声道:“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别忘了昨天是谁照顾了你一夜!”
“呵,我很客气啊!是你自己在发疯好吧。”宋冬甜忍不住冷笑。
本来她是很感谢昨天他照顾了自己一夜,但早上一起来就被人凶了一场,换谁心里都不好受吧。
“你!”东方夜云似要发作,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理亏,他看了一眼床尾道:“罢了,把那身衣衫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衣衫?”宋冬甜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床尾的包袱,便问道:“这衣衫哪儿来的?”
这本是昨夜东方夜云洗完冷水澡后去二十里外的农家拿玉坠替她换买的,但他不想提起冷水澡的事,便随口道:“农家换的!”
说完他就开门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哦,多谢。”宋冬甜换好衣衫后也走了出来。
“呃……”
只见屋檐滴着水珠,四下一片湿泞,泥土松软,昨夜果然下过一场大雨,看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
但此地荒芜一片,寸草不生,比之前的那个山坡还要秃颓,这就很不正常了,如此干干净净,就像是才被人不久前清理过一遍。
她想的不错,事实上昨夜东方夜云在她鬼吼鬼叫又鬼哭的高压下,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跑了出来,拔出刺云剑就将这茅草屋四周的草扫平了。
他想,这样一来,就没有那该死的蛇了吧!
东方夜云看到她,不禁眼前一亮,只觉一身浅紫色的女子甚是清丽幽静,身姿窈窕轻盈,只是脸上的面纱很是碍眼。
他刚想开口让她取下来,宋冬甜便问道:“那个,你知道哪里有水吗?这面纱我戴太久了很不舒服,我想洗脸。”
“女人就是麻烦,算了……我带你去。”东方夜云嘴角疑似上扬的动了动,他朝她伸开手,命令道:“过来!”
宋冬甜不解:“干嘛?”
东方夜云脱口而出:“还能干嘛?当然是抱你去水边啊。”
东方夜云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话说的有多自然,虽然带着一丝无语,但更多的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该去抱她。
毕竟在他眼中,这个女子太瘦弱娇小了,又经昨天的恐吓,可能走不了多久的路。
“???”
宋冬甜没搞懂他几个意思,这还抱上瘾了?还是想占她便宜?亦或是觉得自己弱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关键是抱来抱去的很奇怪好嘛,他们俩又不是很熟!
好吧,昨天她确实腿软了,但那是事出有因啊。
所以她连忙拒绝道:“这里过去有多远?我不想欠你人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自己走路过去。”
“那你走路吧!”东方夜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有些生气了,他面色一沉的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向右走去。
这男人真是奇奇怪怪,宋冬甜十分摸不着头脑的随后也跟了上来。
只是路上男人迈着长腿走的越来越快,宋冬甜看出他是故意的,便小跑着追上他,讽笑道:“嘿,这位公子,请问你走这么快是要赶去给别人当孙子吗?”
“闭嘴!”男人听出来她是在变相的骂他,但说完他还是渐渐的放慢了脚步。
跟着男人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宋冬甜终于看到了一处水凼,它位于青草地之间,大概两三平米的样子,其底下有处泉眼,向下有条小沟,所以整个水是活水,看着很是澄澈。
东方夜云没带她去昨日那个清泉,因为那里离茅草屋起码有五公里远,走过去的话太远了,他担心宋冬甜的体力。
随后,宋冬甜先净了净手,然后摘下了面纱。
此刻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往后退了半步的动作,宋冬甜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只听东方夜云疑惑道:“你的脸上是什么?”
似乎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对她脸的心疼。
“怎么样?这可是大制作!”宋冬甜十分骄傲又自豪。
“呵呵。”男人不敢苟同的冷笑两声。
因为此刻,宋冬甜的脸上全是红色的粘性唇脂粘着灰白色的香灰粉末,混着泪水被风吹干后,正皱皱巴巴的黏在脸上,看起来扣都扣不下来,有些骇人。
接下来,宋冬甜开始了她的洗脸拉锯战。
东方夜云都已经洗完脸和手去摘了一堆红枣过来,宋冬甜还在慢慢和脸上的唇脂较真,说实话,她想哭!
看着她洗脸的动作,东方夜云吃枣的动作一顿,他嘱咐道:“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离开一会儿。”
“你去哪儿?”宋冬甜抬起脏兮兮的脸问。
“别管!”
扔下这句话,东方夜云就运功飞身离开了。
宋冬甜看着飞身离开的人,再低头看看水里的自己,莫名泛起一股心酸。
艹!!她发誓,她再也不这么作践自己了!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就在宋冬甜觉得自己的脸即将成为人间惨案时,东方夜云突然折返了回来,他递给宋冬甜一捧皂角,缓声道:“你用这个洗吧。”
“这是什么?”宋冬甜此刻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东方夜云:“皂角。”
宋冬甜听过这东西就是没见过,如今见了,觉得它有些像扁豆角。
“……多谢。”
她接过,回忆起以前看小说时的片段,用手从中掰断,沾了些水就用手快速搓动起来,不一会儿还真有泡沫出来。
第18章
温似玉是这日巳时到达轻衣庄的,李歌渔十分客气的将她引到了湖心亭,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西侧的布景。
自然,这别院便位于轻衣庄西侧,整体布置得十分典雅别致。院内种满了花卉植株,景色怡人。
李歌渔介绍道:“温姑娘,这别院虽不大,但一应俱全,且它靠近轻衣庄的温泉,四季如春,最是滋养你这种美人了,你且安心住着,三日后我会安排一队精良的人马送你去往和城。”
“是,多谢大小姐。”温似玉朝她温婉福了福身。
李歌渔说完往亭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她笑道:“对了,温姑娘,你与我能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想来即是缘分,所以姐姐也不拿你当外人了,有个事得嘱咐你几句,这轻衣庄任何地方你都去得,但唯有这琴心阁你万不可踏足。”
“是,似玉谨记。”温似玉看了她一眼,再次低头福身。不过低头时,她的眼里却飞快划过了一抹异色。
“哈哈,瞧瞧这气度,不愧是我西金第一美人。”随即,李歌渔又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白衣丫鬟道:“兰采、兰青,你们俩这几日就在这别院专门负责照顾温姑娘的衣食住行,万不可懈怠。”
“是。”兰采、兰青纷纷行礼应是。
李歌渔走后,温似玉便由着兰采、兰青带去了她的房间。
到了房间后,温似玉坐了下来,兰采替她斟了杯水。
“温姑娘,请。”兰采恭敬道。
兰青则伫立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盯着她。
“兰采、兰青,你们不必一直在这里守着我,下去休息吧。”温似玉十分不习惯,打算支走两人。
兰采、兰青两人听后对视了一眼,接着福身走了出去,不过却是守在了门外,并没有离开。
这边,白飘飘离开裕风客栈一路到了谢府在轻衣城置办的那处别院。
“扣扣扣——”她轻轻敲响了门。
如今她头戴一白色斗笠,轻纱遮面,着一轻浅白衫,纤腰裹束,微风拂过,甚是婀娜多姿,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清冷柔弱感。
前来开门的人是烈风,他面带疑惑道:“姑娘是?”
“天照山白水溪。”白飘飘轻声开口。
听完,烈风更加不解了:“姑娘,我的意思是……”
“你如此去禀报你家公子便好。”白飘飘打断他。话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之意。
烈风透过轻纱看了她一眼,隐约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便应道:“那好吧,姑娘且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烈风便快速进了小院。
此刻,谢闻秋正在房里看书,而他的身旁,则斜挂着一个包袱,似乎正是昨日宋冬甜遗失的那个。
烈风恭敬道:“公子,门外有位白衫姑娘求见,她说……天照山白水溪。”
“……什么?快带我去!”谢闻秋听后不禁眉头一展,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册便急急出了门。
这边,衣冠坡
宋冬甜洗好脸,吃了些东方夜云摘来的红枣,整个人终于神清气爽了许多。
接着,便见她踱着小碎步向正靠在一根树前悠闲吹着树叶的男人走了过去,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乖巧甜美”道:“东云大侠,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嗯?”男人停下了听着还算悠扬的曲子。
宋冬甜仰起被搓洗后泛红的小脸:“那个,我不是包袱丢了吗?那里头有样东西,对我十分重要,我想回去找找看。”
东方夜云暼了她一眼,突然笑出声:“哈哈哈,你这般小模样,倒是和那台上唱戏的没两样,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听罢,宋冬甜气闷的给了他胸膛一坨子:“要你管?我难道不知道吗?红……红才好呢,红红火火没听过?”
她知道她现在的脸很红,就跟喝了酒似的,方才照水间她又不是没瞧见。
“咳,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东方夜云伸手揉了揉微微吃痛的地方,接着言归正传道:“那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没了它我可能会很麻烦,说不定哪天就被……算了,这样吧,你先带我回去,我要是能幸运的找到包袱,还幸运的包袱里所有东西都没丢,那我就马上给你两百两,当做你此番帮我的报酬,若是倒霉的没找到,我便给你写个欠条,日后有钱了再还你就是。”宋冬甜道。
东方夜云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听不起来倒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你一个单身女子哪来那么多钱?而且,我像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这……”宋冬甜抿了下嘴唇:“反正钱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所以嘛,我才说求你啊。”宋冬甜突然扯过他的袖角,撒娇似的摇了摇:“求求你了,行不行嘛?”
她是不想这么做的,可休书一事事关重大,她必须要回去找到。
“哎,既然你都如此求我了,那好吧。但条件得加价。”事实上,那晚东方夜云看见她数银子来着,所以这般故意伸出五个手指,逗她道:“五百两。”
“你!”宋冬甜气结:“你这坐地起价得也太离谱了吧,你怎么不说让我直接去抢个钱庄给你,顺便再把我给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