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听后点点头,知道苏管事忠心耿耿,一心为这苏家着想,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苏家已经身居益阳城首富之位,可毕竟是商贾之家,没有权势傍身总归薄弱了些,方管事之所以这么嚣张上门,不也是因着这士、农、工、商,商字排在最末,他家仗着方老爷读过书中了秀才,虽下海经商,却自觉与他人不同,行商尚且还能排个一二三等,遑论别个。现下我们单有富贵无所依仗,若是气势上还总摆低姿态,岂不任人拿捏,今日此举不过是杀鸡儆猴,叫其他人看看我们苏家也不是软柿子。而且方老爷和方管事没看清情势,可方家总是有聪明人的,你且等着吧,过几日便会有人协礼上门致歉。”
说完抬腿走了几步,忽的想起什么,转头道:“对了,差点忘了。苏管事别忘查下是谁将我们作坊连夜赶工的事情泄露出去的,这家难不成出了内鬼。”罢了一路快步回了后院,只余苏管事怔愣在原地,许久叹息道:“若是男儿身,苏家日后的发展计日以俟,可惜啊可惜。。”
这厢方管事一路赶回方府,这受了气,丢了老脸,还没将事情办好,怎么向夫人交代,方管事这脑子一路也没停。
进了府门,转身对冯家小厮说:“小兄弟先回去将事报与表少爷,这丢失金银未能找回我们府上虽遗憾但却爱莫能助,单表少爷丢了钱财而方府却分文未少,想是表少爷在外结了什么仇,人家上门报复,今日你也看见了,为着这事我府得罪了苏家,我们方府已是尽力而为,夫人先前有言若是钱财追不回来,表少爷只管放心在我府借住,吃穿不愁,平日里散碎银子也是有的,只多了我们府上也没有,你们也看见了,不甚宽裕,往后不能似在京城那般奢靡。老朽还有事向夫人禀报,就此别过。”方管事脚下生风,一路通传,隔着屏风将今日诸事报与夫人,其中添油加醋,只将责任推与冯家小厮身上,小厮嚣张跋扈惹恼苏家,自己好言从中相劝无果。
方家夫人史氏坐于屏风后,听完方管家所述,只觉冯觉是个惹事之徒,冯家这是觉得教养无望,撇来方家了,叹了口气道:“辛苦管事了,且先下去休息吧。”以目视意身旁婆子取来十两银子交予方管事,以此安抚其心。
方管事见着银子喜滋滋的告退,仿佛今日所受耻辱统统不见。史氏按着双目,因着事杂烦扰头痛目眩,贴身婆子连忙上前给史氏轻轻揉按太阳穴,轻声挥退屋内其他丫鬟婆子,对史氏安慰道:“小姐莫要多烦忧,冯家那边就按那方管事所说行事罢了,表少爷已是无人能管,连二小姐的奶嬷嬷都管束不了,惊得连夜收拾行李回了京城,我们府上又能做什么,只管他吃住,若是犯了大错便将他送回二小姐那便是。”
这婆子姓钱是从史氏娘家那边带来,打小就伺候史氏的,把史氏当亲闺女对待,见史氏犯了头疾暗自心疼,四下无人,便以小姐称呼。
钱婆子见史氏听了自己的话,面上郁色散了不少,继续说道:“大小家里就宠二小姐,姑娘您身为长姐需事事谨慎谦让,便是这婚事也不如二小姐,可小姐您看如今这福报不就来了,您瞧这表少爷的作为,再看看咱们少爷这材情品格,将来定能一举中榜,叫小姐您做个官家夫人,少爷孝顺可不什么都听您的,您还有什么不顺心,您且看那冯家还有得愁呢。”
史氏听闻会心一笑,自家儿子自己知道,是个顶顶好的,自是比那冯觉好不知多少倍,所嫁之人虽不如妹妹,可依靠夫婿到底不牢靠,三妻四妾环绕,不如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亲生儿子贴心,儿子成材比什么都高兴。
史氏抬手按住嬷嬷的手道:“还是嬷嬷知我心,我便放宽心在一旁看着便好,至于那苏家,我记得那家少爷年纪该是很小,也罢老爷糊涂,不通人情世故,自恃清高,我们却不能与苏家断了交情,你叫人准备些礼物,让毅儿择日去苏府拜访吧,也让毅儿出去散散心,别老憋在府中读书,把身子熬坏了。”钱嬷嬷连忙应下,高声叫丫鬟下去通传。
而那冯家小厮在门口叫方管事一通夹枪带棒的抢白乱了心神,再忆起之前那个惨死的小厮心下一灰,面无人色的走到冯觉房内禀报。
冯觉此时正坐在窗边长桌旁,脸上的红字已洗去大半,只留些许红印,这些日子一直不敢出门,听得小厮回报丢失银钱没了下落,亲姨也不打算管自己了,思及萍嬷嬷连夜跑回京城之事,心中暗恨虎落平阳,倒也没顾上为难小厮,只挥臂叫他退下。
小厮得以逃过一劫,慌忙快步夺门而出,擦掉满头虚汗,长吁一口气。
阳光撒过窗棂落在冯觉半边脸上,冯觉不知正在想着什么,眼中略过晦涩不明的光,明明灭灭,加之面上的红印透着一股阴鸷。
第九章 长姐情如母
苏欣回到自己院中,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这几日没有睡个囫囵觉,今日还得应付这帮人,一放松下来感觉身心俱疲,隐约想起自己来时桌上还放着樱桃酪没吃,也不知道化没化。
想到这加快了脚步,待看到自己的丫鬟全在门口守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暗示,房门紧闭,苏欣心中有数,推开房门见到桌上杯盘狼藉,樱桃酪、酥山去了大半,红色的汁水更是滴的到处都是。
苏欣闭目轻叹,敢在自己房中偷吃东西,丫鬟们都不敢管的只有一人,气沉丹田一声高喊:“苏远,你还我的樱桃酪!”
此时里间床榻上传来轻微响动,苏欣走近看到原本正躺在自己床上的三岁孩童睡得香甜,一张小脸嫩白可爱,嘴角脸上都沾着樱桃汁,嘴巴一张一合的打着小呼噜,被苏欣这一声吼叫惊得醒了过来,一口气噎住了,不停地打着嗝,一双大眼瞧见苏欣后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小手伸着要苏欣抱。
苏欣见状也顾不得旁的,连忙将小孩抱起,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给他喂下,轻轻的抚着小娃娃的后背,这才看见娃娃一身衣裳叫樱桃汁染的斑斑驳驳,浑似一个小乞丐,苏欣轻敲娃娃的小脑袋,顺手弹了弹得扎着的朝天揪,咬牙问道:“远儿,你怎么跑到我屋中来了,有没有嬷嬷跟着?”
小娃娃在轻拍下打嗝逐渐缓解了些,眼角还挂着泪,断断续续道:“阿姐,宝宝想呃你了,好久没见到阿姐,她们不让我来呃叨扰你。”说着还把小脸蛋贴到苏欣的脸上蹭了蹭。
这个小娃娃正是苏欣的弟弟苏远,苏远刚出生尚未满月,正逢祖父去世,祖母于氏觉得苏远及其母杨氏命中带煞克死了自己的丈夫,便越发苛待杨氏,几乎日夜将杨氏拘于小佛堂抄写经书,供奉在排位前,已祭祖父在天之灵。
彼时杨氏还没坐满月子,在佛堂吃喝又皆为素食,日日跪坐抄写经书,生生把膝盖跪出了毛病。
即便后来不停地滋补将养,一到阴雨天气双腿就疼得浑身战栗,苏欣的父亲苏永昌去恳求母亲放过杨氏,可于氏见儿子不与自己贴心,还护着杨氏,对杨氏更是厌烦,变本加厉的折磨。
无奈在当下一个孝字大过天,压得苏永昌无法,杨氏知道丈夫护着自己,只说自己无碍,叫苏父将尚在襁褓中的苏远交予女儿照料,旁的人她却是不放心。
嗷嗷待哺的苏远就这样交到苏欣手中,原本准备好的乳母都被祖母于氏赶走,没有母乳,苏欣就派人偷偷去买羊奶回来煮了喂苏远,半夜苏远苦恼苏欣就抱着他满屋转,给他唱歌谣。
苏欣虽内里是个成年人,可身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孩子,抱的时间久了胳膊撑不住,一放下苏远就又哭了起来,只能将他绑在自己身上,哄着他睡觉。
就这样度过了小半年,祖母才将杨氏放了回来,杨氏把苏远接了回去,自小苏远就和苏欣很亲近,有时候苏远犯了错杨氏都劝不听,苏欣一说苏远便乖乖听话。
前些日子苏欣为着小考突击,就嘱咐春柳不叫苏远来,怕苏远来这玩闹,自己顾不上照顾他,把他送到母亲那,接着又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便没去找他。